烈日当空,黄沙遍地,一辆越野车正停在高高的沙丘上。

地灵坐回驾驶座,关上天窗,把望远镜扔给副驾驶座上的普罗旺斯:“前面有个临时采矿基地,我们到那里去修整一下。”

普罗旺斯正放倒座椅,把脚搁在仪表台上,用一把梳子梳理自己的大尾巴。冷不防被扔了一个望远镜在肚子上,她猛地蜷缩了一下:“你就不能温柔点?看得出是哪里的开采队吗?”

“瓦伊凡联盟的城这么多,有不少都是干这行的,我哪认得出来?”地灵面无表情地发动车辆。

“那你看了半天在看什么?”普罗旺斯抓起望远镜晃了晃。

“他们在挖的那座岩山,岩层的年代非常久远,应该是被黄沙掩埋了很久,然后被天灾挖出来的。我看那座山上有一些开采源石留下的痕迹。”地灵说。

“是这样吗?”普罗旺斯不懂地质学,仰头问坐在后座的人。

艾雅法拉从后座探头过来,一脸呆滞:“你们……在说什么?”

普罗旺斯捂脸:“忘记你听不清了……没事没事,我们到前面的一个临时基地去看看,要是能找到博士要求的特殊源石样本,就能直接回去交差了!”

“你想得倒挺美。”地灵一脚把油门踩到了底。

越野车从沙丘上冲出,腾空而起。普罗旺斯也腾空而起,等到车落地的时候,她直接一屁股掼进了座椅和储物盒之间。

“我的尾巴!我的尾巴!要是骨折了我和你没完!”她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

“要是爱惜自己的尾巴,你就该保持一个好的坐姿。”地灵不为所动。

普罗旺斯委屈地回正座椅,把砸在艾雅法拉头上的望远镜和被葡萄叼住的梳子要回来,并塞进储物盒里,然后问:“你不想早点回去吗?你不是最讨厌加班了吗?”

“博士承诺了高额加班费,”地灵一边控制方向盘一边说:“既然拿了工资我就会好好工作。当然我也想轻松顺利地完成任务,但博士给出的参考地点是狂暴之眼周边。如果在路边小摊就能买到任务目标,博士也没必要让我们去那么危险的地方了。”

狂暴之眼是瓦伊凡联盟控制区内的一个巨型天灾区域,与大多数随时可能发生天灾的地区不同,是一个以发生天灾为常态的地方。狂暴之眼的整体是一个逆时针气旋,这本不应该在沙漠上出现,可狂暴之眼的覆盖范围却广阔得匪夷所思,直径达到数十千米。夹杂着大量水和沙粒的风暴,伴随永不停歇的雷暴天气,使狂暴之眼成为了整片沙漠最危险的地区。

可对瓦伊凡联盟的成员来说,狂暴之眼又是一个宝库。在风季过后,气旋的范围逐渐缩小,各城都会派遣开采队来到狂暴之眼周边。在那曾经被风暴肆虐过的区域里,开采队往往只需要刨开表面的一层沙子,就能发现下面的大量源石矿。三人一兽——还有普罗旺斯的搭档葡萄先生——此行的目的也就是从这些源石矿中寻找可能存在的特殊源石样本。考虑到狂暴之眼的危险性,博士特意指定了三位天灾信使——对天灾最为熟悉的人——来执行这次任务。

“既然是这么危险的任务,就不能给我们配辆好点的车?你看这挡风玻璃,都花了!”普罗旺斯伸手摸了摸挡风玻璃,恨不得亲手拿起角磨机给它抛个光。

“这是特制的玻璃,为了能抵挡高强度的冲击,牺牲了一些通透度。而且……”地灵说到一半不说了。她想起临行前几天,博士叫她去看车时发生的事情。

当时博士绕着准备好的车辆转了两圈,然后问旁边的技术人员要来一把榔头,并用这把榔头在挡风玻璃上砸了一个大洞。

“换一种玻璃,直到砸不穿为止。下一块自己试。”博士把榔头还给目瞪口呆的技术人员,然后看向同样目瞪口呆的地灵。

“我……”地灵深吸一口气,“我还不知道原来我们的资源已经丰富到可以砸玻璃玩了。”

“嘿嘿,资源没了可以再挣,人没了可救不回来啊!”博士不好意思地笑,砰砰拍了两下车盖,“所以我给你们准备了最好的车子……你别看它破旧,这家伙可牢靠得很!”

“如果担忧干员的安危,一开始就别派她们去那么危险的地区如何?”地灵对着博士翻白眼。

博士重新上下打量了一遍地灵,似乎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东西:“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有这么强的吐槽功力?唉……饭要吃,研究要做,没有实验材料怎么做研究呢?再说你不想看看那种特殊源石是什么样子吗?”

“……”

“不想看吗?”

“……”

“很想看吧?”

地灵翻白眼:“好吧好吧,要是能找到样本,我一定给你带回来。问题是普罗旺斯,她太容易忘我地采取行动了,这很容易让她陷入危险之中,之前就让你说说她了。”

博士隔着兜帽摸头,似乎有点为难:“这个嘛……普罗旺斯就是这么个人,如果强行去改变她,她就不是普罗旺斯了。而且,这年头朝不保夕,如果不坚持想做的事,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呢?”

“那如果没有天灾呢?”地灵心中一动。

对她来说,不管发生什么,她想做的就只是地质研究而已。但像普罗旺斯这样的人呢?如果没有天灾,没有矿石病,大家是不是能……

博士突发奇想,正在和技术人员要求改装副驾驶的座椅,以便普罗旺斯容纳她的大尾巴。听到地灵的提问,他似乎有点惊讶,抬头看着地灵,直到技术人员离开,才意味深长地说:“一样的,一样的啊……”

说完他轻抚着越野车的外壳,慢慢走向车库门口,似乎打算离开了。地灵看着博士的背影,感到一阵恍惚,想把博士叫住,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突然,博士脚一软,扑通一声倒在地上。

地灵大惊,想要上前查看,却被一道人影拦住了。这道人影从天而降,有着瀑布般的白色长发,正是白金。白金捡起博士的一条胳臂扛到肩上,发现地灵用见鬼的眼神看着她,便解释道:“哦,不用担心。博士连续熬夜做实验,太累了。我带他去休息。”

白金带博士走出车库后,地灵抬头看向光秃秃的、什么借力点都没有的天花板,陷入了沉思。

“而且什么?”普罗旺斯的声音将地灵的思绪拉回现实。

“没什么,只是为了让你坐得舒服点,博士还专门让人改造了一下副驾的座位。”地灵说。

普罗旺斯看了一眼地灵的座位,又扭了扭尾巴,感觉副驾的坐垫和靠背之间确实有着更大的空隙,怪不得坐起来没有什么不适感。

“是吗,看来博士还是很在意人家的尾巴的嘛!”普罗旺斯侧过身,抱起自己的大尾巴,开心地抚摸起来。

望远镜里的临时采矿基地就在前方,车轮下的道路却十分漫长。后座的艾雅法拉和葡萄已经相互依偎,陷入沉睡。地灵踩足了油门,让车轮留下航迹云一样的沙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