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这位个子不高的小姐姐了吗，她是我的朋友，现在要在这里看点东西，大概还会躲一会儿雨，大家来打个招呼。”
“姐姐好！”
“小姐姐好！”
“也没必要特地强调个子不高吧！”
孤儿院的楼中，被艾伦拉到某个房间的李寻面对着几个小孩子露出了无奈的表情。
看样子，这里是孤儿们的宿舍吧。
房间很大但装修很差，天花板上是个孤零零的灯泡。而从地面上留下的痕迹以及墙面上被挤压产生的纹路看得出，这里曾经有十多张床位。
不过现在，这里能看得到的只有四张床。它们的主人，此时就在李寻面前乖乖问好。
“这个姐姐叫李寻。然后这几个是苹果，鸭梨，桃子和——土豆？”
艾伦挥挥手，给李寻和孩子们互相介绍起来。
呃，这是昵称吗？一群小水果，还夹杂了个茄科块茎植物。
四名小朋友中唯一的男孩子脸红红地抗议起来。
“才不是！艾伦姐，我说过很多次了！我是豇豆，不是土豆！”
对于小男孩的抗议，艾伦毫无诚意地笑着道歉道：
“抱歉抱歉，因为很像，弄混了。”
土豆和豇豆哪里像了？从发音到长相都完全不同啊。
话说回来为啥一群水果里会混了个蔬菜进去，难道昵称是按照性别分的吗？男孩子就是蔬菜类，女孩子就是水果……？
李寻想着有的没的，打量起面前的孩子们。
艾伦当然也是小孩子，不过和看起来大概是初中生的艾伦比起来，这四个小孩则明显更加幼小。
小学生，说不定更小。
看起来最大的是愤愤不平的土（豇)豆，苹果的年龄看起来稍小一点，这两人应该是十岁刚出头。
鸭梨看起来顶多七八岁，最小的桃子则估计只有五六岁，此时她正躲在桃子身后，露出半张脸，好奇地看着李寻。
旁边，艾伦如同在和大型犬玩耍一样，嘿嘿笑着，粗鲁地模弄着豇豆的头发。一边的鸭梨则好奇地问向李寻：
“李寻姐姐，你是和艾伦姐来玩的吗？”
李寻虽然个子很小，经常被当成小孩子看待，但她本人实际上几乎没有接触过小孩子。
听到鸭梨叫她李寻姐姐时，她不由得傻笑起来：
“诶嘿，那个，艾伦是带我来看东西的，也算是来玩吧。”
鸭梨小小地张开口，似乎还要继续发问，一边的艾伦已经停止了对豇豆的‘爱抚’，走过来摸摸鸭梨的头。
“好啦，小孩子不要什么都好奇，我和你李寻姐姐还有事，你先带着桃子她们去那边玩。”
鸭梨很听话地点了点头，拉起身边的小桃子。
而艾伦则是揽住李寻的胳膊。
“好啦，我只是先给你介绍一下，我们现在先去看最后一处。”
“呃，那好。”
李寻有点依依不舍地被艾伦拉出了房间。
“这里只有你们几个吗？”
“对啊。怎么了？”
“没，”走在走廊上，李寻对艾伦解释，“只是觉得和印象里的有点不一样。”
至于说哪里不一样……
李寻仔细回想了一下印象中的孤儿院。
无非是，朴素但整洁的环境，慈祥笑着的来访者，成群围上来的小孩子们……
“你们这里人是不是有点少？”
听到李寻的疑问，艾伦翻了个白眼。
“你是嫌孤儿院人少？”
“不，不是那个意思——”
“好啦好啦，我懂。毕竟这里也快要完蛋了嘛。”
“诶！？”
李寻一愣，下意识停住脚步，让拽着她的艾伦一个趔趄。
“哇，你别突然停下来啊。”
站稳身子的艾伦抱怨道。
“不好意思，不过你说的完蛋是怎么一回事？”
“就那么一回事呗，经费不足，开不下去了。”
艾伦轻描淡写地回答李寻。沉默了一下，她又补充道：
“你也发现了吧？这家孤儿院缺少什么？”
这里明显是个有着不少年头的老场院，房屋老旧、地点偏僻等等都非常符合艾伦口中‘经费不足’这一描述。
不过要说缺少什么，比起经费、修缮，更明显的是另一件事。
“是人员吧。”
打从李寻走进大门起，就没有看见过任何一个大人。
本来应该在一开始就看到的看门人也好，孤儿们的管理者也好，李寻都完全没看见。
“你们这里明显人手不足。”
经费不足，人手就不足。
没毛病。
艾伦点头，证明了李寻的说法。
“没错，不过人手不足只是好听的说法。这里现在就只有一个成年人负责。”
说道‘负责’这两个字的时候，艾伦露出一丝讥讽。
李寻注意到了艾伦的情绪，有些犹豫自己该不该继续在这方面发问。
“得了，别这副表情。说到底这里要完蛋也不是什么坏事。”敏感地察觉到李寻的犹豫，艾伦开口道，“本来院长就算不上什么正经人，当初建这家孤儿院也不是出于什么好心。你之前注意过这边的位置了吗？”
“……你是指，山脚下？”
艾伦又白了李寻一眼。
“看来你没注意来这里的路上，贴在告示版上的区位地图啊。那我就直说了，这里是原本是归为商业区的。”
“哈？”
李寻愣了一下。
“现在是已经看不出来了，毕竟这边早就没落了。不过在最开始，这边是要被划分为商业用地，周围都有计划建立商城和门市楼的。”
所以呢？
李寻明显没太明白艾伦想要说什么。
“商业用地上有一座孤儿院，不觉得奇怪嘛？”
这么说的话，确实奇怪。
联系到艾伦之前对这里院长的评价，李寻皱了皱眉头。
“你是说，院长用了什么手段？”
艾伦点了点头。
“那个老头子是在划分用地类型前不知道从哪里得到了风声，他提前买下了这里原本的一户人家，改建成了孤儿院。
你问为什么是孤儿院？因为孤儿院占地大呀，而且——”艾伦冷笑了一声，“还有社会舆论保护。”
李寻生出了个不可思议的猜想。
“他是想当钉子户？”
“没错，还是个大钉子户。本来，他之前的购地就不能算完全正规，理应之后被拆除的。可是他建了孤儿院，谁敢去拆？随便几篇报道就能让对方吃不了兜着走。那时候的官员就怕这个。
所以院长成功霸占下了这块地，就等着这里升值，他好赚一笔。谁知后来近氏集团来了，重点开发了江对岸的新城，这边彻底不行了。最后那老头只是自作聪明，吃不了兜着走。”
说完，艾伦讥讽地哼了一声。
剩下的不用艾伦解释，李寻也能明白了。
本来的快钱没能挣到手，但是心有不甘又不愿意随便把这里出手，只好姑且拖着。
因为不愿意出太多钱，所以不但接收的孤儿很少，连管理人员都不想聘用了。
“现在这个孤儿院只有院长一人管理？”
“早先几个月还有两名员工，不过估计是最近打算把这里彻底出手了，所有员工都被辞退了。现在就那老头自己有一搭没一搭的管管。”
听了艾伦的话，李寻只觉得自己完全不知道说些什么好。
“那，之后怎么办？”
“之后？大概是把孩子们分配到别的孤儿院里吧。早就该这么做了，这里完蛋对孩子们来说只有好处。”
虽然艾伦的语气听起来没什么波澜，甚至有点明快，但李寻只觉得自己的心情如同外边的天气一样，随时都要下起雨来。
“这样啊——诶，呼，哈哈哈哈，你干什么啊！？”
李寻沉重的张开嘴，不知道自己应不应该安慰一下艾伦，却突然被艾伦白皙的手指打断了思绪。
“咯吱咯吱咯吱咯吱。”
“呼哈哈哈哈，快住手，别挠我的腰，哈哈哈。”
“谁让你没精打采的，我这是让你打起精神啦，我们可没必要让你可怜。咯吱咯吱。”
“我，我知道了，放开我！”
在艾伦灵巧的手指攻势下，李寻连气都喘不过来了。
正当两名少女在走廊中玩闹时，一个沉闷的脚步声走近了过来。
从走廊尽头左侧的楼梯，一个头发花白，满脸皱纹的老人走了下来，他看到嬉闹的两人，皱着眉头哼了一声，便穿过走廊，消失在右边的房间里。
李寻拉了拉艾伦。
“那个就是院长？”
“就是那个老混蛋。”
艾伦不屑地撇了那边一眼，拉住李寻的手。
“好了好了，我带你去看最后一处古怪的地方，都耽误好久了，一会下雨就不好了。”
“啊，好。”
言毕，李寻在艾伦的带领下急匆匆地穿过走廊。
在走廊尽头，路过院长的办公室时，李寻听到里面传来愤怒的说话声。
听起来只有院长一个人的声音，可能是在打电话吧。
“大概是和他那个表弟又吵架了。”
艾伦撇了撇嘴。
“他那个表弟之前就打算用便宜价格把这里买下来，都吵了好久了……算了，别管这些，从这里的后门出去就是了。”
转个弯，两人从后门出了楼，来到了孤儿院的后半个院子。
外边已经是阴风阵阵，空气中的潮湿已经达到了极限。
“怕不是马上就要下雨了——在这里，树后面，看到了吗？”
顺着艾伦的手指，李寻很清楚的看到了。
同样是一堆莫名其妙的东西，长在树丛后的石头平台上。
“连石头上都长了呀。”
李寻一边感叹着，一边掏出手机拍了一组照片。
“嗯，还有地点……好了。”
非常巧合地，随着李寻的话音落下，大雨倾盆而下。
两人抱着头，逃窜般奔跑回楼内，相视一笑。
“怎么样？大侦探，这就是所有我知道的地点了。搞明白了吗？”
“哪有那么快？就算是侦探也要花时间找进一步的线索啊。”
“嘿——”
艾伦好笑地看着李寻，看来对李寻自称的侦探并不很信服。
其实倒不是完全没有头绪，不过李寻此刻的猜测实在不适合没有根据就说出来。
毕竟对于一般人来说，她的猜测未免过于不可思议。
乍看之下完全意义不明，手法也不明的奇怪事件，就如同流传于人们口中的怪谈之流。
从李寻的角度，这些类似于麦田怪圈般的古怪现象很有可能是出自于某位无聊的同类之手。
超能力者，会是又一个超能力者无意中造成的吗？
李寻想象着，一个无聊的超能力者随手把捡到的东西就这么往身边一插……就好像以前吃过烧烤之后随手把签子插在地上的人。
可能是某个拥有“化石成泥”之类能力的人？
李寻把这个猜测放在心底。
外边的雨越下越大，李寻被艾伦带着到洗手间用毛巾擦干了头，又回到孩子们的宿舍里。
几个小孩子在一边凑成一圈摆弄着积木，艾伦则给李寻递过一杯热茶，安置在窗边的座椅上。
本来就不太会和小孩子打交道的李寻在听过艾伦之前的话后，一时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去和那些孩子打招呼，或是只把自己当成一个偶然来访的外人。
心中犹豫不定，外边的雨也越来越大，李寻烦闷的喝下几口热茶，然后很不可思议地发现，自己的心情平静了下来。
身边，艾伦有一搭没一搭地和自己聊着天，又听着窗边的雨声，李寻不由得眼皮打起架来。
眼皮越来越重，李寻不知不觉中闭上了双眼，只是隐约地，在将睡未睡时，李寻看到身边的新朋友拿来了一张毛毯。
于是，被温暖而又柔软的气息包裹着，奔波了一个上午的李寻渐渐地坠入了梦乡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