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般人没有办法控制自己喜欢什么,讨厌什么,但是父亲可以,他可以让自己沉迷于某种行为,也可以在下一秒弃之不顾。他是自己完全的控制者,连他自己的喜好都要服从于他的意志。这意味着,如果父亲想做到某件事,他可以轻而易举地让自己对那件事抱有百分之一百的兴趣,同时绝不会有其他事干扰他的判断,所以,通过这种能力,他让自己轻易获得了必须的知识,永远不放弃的精神,全面而仔细的视野。”
“难怪他能够成为近氏集团的缔造者。不过这种能力听起来很危险啊,对近海先生自己而言。”
“确实如此,不得不说,对自己情绪,爱好,甚至是人格上的多次改变让父亲成为了他人眼中冷酷,傲慢,没有感情的人。就连对待我们,也很难说是和善的。”
“不过,我在这里要补充的一点是,虽然开始创建近氏集团的父亲已经明白了自己所拥有的能力,但他那时并没有把这当成这是一种超能力。”
听到这,李寻露出好奇的眼神。
“为什么?这不是很明白的吗?”
“这个嘛,因为,”近江苦笑了一下,“因为父亲他从小在教堂帮忙管理的孤儿院中长大,是一名非常虔诚的信徒,所以,他认为这是神对于他试图帮助孤儿院的恩赐。”
这都行——
李寻不禁哑然,原来还有这种理解方式啊。
“父亲毫不吝啬于使用着他心中神赐的能力,让集团飞速成长,直到二十一年前,才发生了一些改变。”
“咦。说到二十一年前,不就是?”
白侦探看向近江。
“是的,是我和哥哥的出生。当我出生之后不久,身边就发生了奇怪的现象。那时我是刚出生的婴孩,而当我大哭时,所有靠近我的大夫或者其他医护人员都会突然陷入悲伤,受到影响的人甚至会像小孩子一样大声痛哭。这一现象很快受到了父亲的注意,他遣人对我进行了仔细的调查,然后他惊奇地发现,在我身边的人会受到我的情绪影响而改变自身的情绪,也是在那时他才发现这种改变情绪的能力的真实面目是对激素的操作,只不过,父亲只能控制自身,而作为女儿的我甚至可以控制他人的激素。“
“这就是刚刚那种恐惧感的真相吗。控制激素,原来如此,如果不是亲身体验到了,我绝对不会相信的。”
白侦探发表了这样的感想。
而李寻则在心里默默比较起来,和近家两人的能力相比,自己的能力就只是和幽灵聊天而已,感觉有点逊诶……
“难道说你的哥哥近泽也?”
“很遗憾,只有我继承了能力,哥哥只是一般人而已。”近江遗憾地说,“如果哥哥也和我们一样,就不会发生今天的事了。”
“近江小姐,你是说,今天的事件其实是和你们的超能力有关,难道说——”
“……虽然得知了超能力的真相是操作激素,但这对父亲来说这和能力来自于神的馈赠并不冲突。甚至于,我的出生让他有了新的想法,让他拥有了一种使命感。父亲他似乎是觉得我的出生是神的旨意,而他拥有能力的原因就是为我铺好道路,这种莫名奇妙的理由。所以,从我们降生起,父亲就只把目光注视在我的身上,而对哥哥几乎是不管不问。”
“哥哥虽然是一个普通人,不过他从小就拥有着聪慧的头脑和温和的性格,是一个品格高尚,待人和善的人。坦白说,从小在近乎没有感情的父亲的教育下,我很难感受到父亲的关爱,因此对于那时的我来说,哥哥才是我唯一的亲人。”
“可我却偏偏对他犯下了这种大错,还致使父亲……”
近江表露出难过的表情。
“是我太过于不小心了,完全没有了解到自己的能力有多可怕,才会导致这种事……”
李寻举起手,像小学生一样问道。
“那个,你是说这次的案件吗?这到底是发生了什么?”
“……是这样的,我和哥哥虽然在小时候不能理解父亲,但是长大后或多或少变得能够在某种程度上理解了父亲的想法,以此为契机,我和父亲的关系渐渐好转,但问题是哥哥那边,他们两人非常难以沟通,父亲对他几乎是毫不理睬,这让哥哥非常受伤,这使得他也不再去主动和父亲交流或沟通。”
“本来,我以为就算现在没有什么改变,但毕竟是一家人,只要我们在一起,总会有让他们两人改变的机会的,可是,时间已经不多了。”
“发生了什么事吗?”
李寻问道。
近江点了点头。
“能力的使用其实并不会造太大负面影响,但因为年轻时父亲对自己能力的过多使用,他的内脏衰老速度快的异常,恐怕不久就会……而得知此事的父亲做了个决定,那就是在他人生的最后一段时间里,去西方的修道院中度过。事实上,他已经决定了启程的时间,就是明天。”
“明天?!”
“我对父亲自身的决定并没有异议,可一直以来我都抱有让哥哥和父亲能够和解的念头。当知道此事时,我只觉得快没有时间了,于是情急下我做出了一个最糟糕的决定——我决定在父亲离开前,用超能力影响哥哥,让早已经放弃和父亲沟通的他再做出最后一次努力。这真是太过自大的决定——”
说到这里,一直阴沉着脸的近江小姐终于流出了悔恨的眼泪。
“我太过自以为是了,我以为自己已经完全了解哥哥,他不会再去主动沟通父亲,可是我错了,大错特错,哥哥在这时也做出了和我一样的决定,那就是在今天中午时再去见父亲一次,他为此还让服侍父亲的管家晋阳离开宅邸,给他制造单独谈话的空间。不知情的我事先对哥哥身体中的激素动了手脚,可在中午时,从来不喝酒的哥哥却突然自己取用了一瓶葡萄酒来给自己壮胆。我本来使用了一种延时发作的能力,让哥哥会在晚上产生去见父亲的冲动,这种能力需要及其细微的调整,可是酒精改变了一切,在中午时,与父亲见面的哥哥在我错乱的能力下发狂了,最后——导致了这件事。”
近江终于描述完了整件事的前因后果。
“这都是我的错,若我不是如此自以为是……”
安静的听着近江解释的白侦探,此时打断了对方的自怨自艾。
“所以你才会指示管家和女佣说出谎言,目的就是为了把罪过揽到自己身上吗?”
“……是的,事件发生的太突然了,等我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的时候,警方已经确定了哥哥的嫌疑了,很难改变他们的想法。庄园里的其他人也不可能立刻配合我做出能让警方相信的证词,我只能想办法找到其他外部突破口。”
“所以你让当时在庄园外,可以自由活动的管家把我们带来,又想方设法让我们推理出你是真凶这一‘事实’,来对警方的判断造成影响?不过这也太想当然了,毕竟你又没有真正的毒药——”
“不,我有。”近江斩钉截铁的说,“如果你没能看穿女佣的谎言的话,我就会利用能力来造成葡萄酒中有‘毒药’的事实。只要我当场喝下葡萄酒,然后用能力扰乱自己的激素,对于检查的人来说,我就是喝下了一瓶能让人发狂的不知名毒药。”
白侦探不由无话可说。
“你对自己也真是够狠的。”
“如果这能赎罪,解救无辜的哥哥的话,我会立刻这样做,毕竟是我一手造成了父亲的死亡。”
真是不幸的巧合啊。
不过既然我们已经识破了谎言,那近江小姐应该也没办法继续她的计划了。
正当李寻这样想时,近江突然低下头,对二人做出请求。
“这就是事情的前因后果,你们也明白了,我就是这件案件的罪魁祸首,所以,如果你们能够配合我的话——”
李寻大吃一惊。
“等等等等,近江姐姐,你是要我们配合你说谎吗?”
配合她之前的话,指认近江是真凶?!
“只是说出真相罢了。”
“不,不管怎么说这也——”
李寻连连摇手,侦探怎么能做这种事呢?
“抱歉,近江小姐,我们是不可能这样做的。”
白侦探也果断地拒绝了近江的请求。
近江小姐沉默起来。
李寻突然想到一个可怕的可能,毕竟近江是拥有那样的超能力的,万一她打算用这个改变我们两人的想法……
李寻小心地后退了一步,然后她发现白侦探也做出了同样的动作。
……这算是思维的同步吗?
“请放心吧,两位,我是不会对你们使用能力的,而且想要改变别人的想法是比改变一个人的个性更困难的。”
近江擦去了自己脸上的眼泪,又变回了刚见面时恬静的大小姐。
“在警察结案前,你们是不被允许离开的,在那之前如果你们改变了想法的话,请一定要来找我。”
“如果一直到最后我们都没有改变想法呢?”
“那样的话,”近江露出了坚定的眼神,“那样的话,就算暴露出超能力的事,我也一定要救下哥哥。”
如果超能力的事暴露了,社会上恐怕会产生大风浪吧,而且无论是近氏集团的人还是与他们有合作关系的人都不会放任不管吧,毕竟一个能够影响改变他人情绪的人有多可怕,就算再傻的人都知道。
“那样的话,恐怕近氏集团会分崩离析吧。”
白侦探感叹道。
“虽然很不希望让父亲一生的努力化作幻影,不过为了哥哥的话……”
近江的脸上看不到一丝迟疑。
接着,她露出歉意的表情,对两人说:
“很抱歉将二位牵扯进来,让你们为难了,请你们不要顾虑我,按照你们自己的想法来就好了。”
“……我知道了,那么我们就先告辞了。”
白侦探皱着眉点了点头,带着李寻向天台的入口走去。
跨过门栏时,李寻回头看去,只见近江又坐回了长椅上,出神地看向远处的山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