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那日的人海
（本篇为了剧情成立，一些地方与原设有所出入，但是泰拉世界的风味并没有任何改变。还请读者大大们谅解。）
舞台渐渐点亮，接下来跟进的是数十万人的欢呼。音乐随之而起——这将是空出道以来，最为巅峰的一场演唱会。空由助理打点好装束，拍了拍满脸担忧的经纪人。
没什么好怕的。她可是世界级的偶像空啊！
……
当一切都没有发生时，空还只是一个街头贩唱的十六岁少女。那时候常常有人问她问题，诸如“住在哪呀”、“为什么不上学啊”此类。空不回应，唯歌声作答。她自以为歌喉不错，对多种风格的适应性都很良好。她所等待的，不过是一个唱片公司的发掘。
她等到了。
她有了自己的经纪人——一位温柔的成熟女性，待空如母亲一样。唱片公司有基础工资，虽然不多，却比街头时期稳定许多。在这里空渐渐有了家的感觉……只是，她似乎从未接到过工作。
“你的歌声很有特点，很稳。可惜童子功不够，跟我司现已成型的几位歌手相比……实在有些差。不过我们会找机会让你来表现的。”老板终于有一天正面告诉了空这些话。
不说空也知道。曾经的她虽然漂泊不定，但是在她的世界里，自己就是世界上最棒的歌手。然而进入了唱片公司，她才渐渐发现自己与他人的天差地别。不想承认也没有办法。
在一边的经纪人突然开口了：“咱们公司有培育偶像的计划吗？我看这孩子，偶像的底子不差。”
偶像在那时也是新兴职业，唱片公司暂未涉及。此语一出，倒让老板眼前一亮。
这便是少女偶像空的故事的开始。
出道不久后，龙门便举办了一届“偶像擂台”。世界各地的偶像都有机会来到这里，让所有的媒体与观众认识自己。在公司的安排下，空穿着精致地参与了活动。她站在自己预定的区域表现着才艺。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她……
……
像个背景。
直到第二天展演结束，都没有人注意过空。反而是那个鲁珀族和那个菲林组的偶像，吸引到了百分之九十的关注。空呆呆地望着她们，连此时应该作出什么反应都不知道。
“两条长长的耳朵太影响观感啦，”那两个偶像嘲讽道，“这是种族特质哦，没有办法的。”
短短的一年内，空第二次感觉到了自己梦想的破碎。那一夜，经纪人配在空的身边，任她默默地给自己灌着平时被禁止接触的啤酒。
“我……是不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就做错了？”空问道。
几日之后，空以全新的形象出现在荧幕面前。不再是长而软踏踏的耳朵，而是短小毛茸茸的猫耳。在唱片公司的专员精致包装下，空竟被伪装得如同一个真真正正的鲁珀族。说也奇怪，这么一来虽没再有过任何集会活动，空却真正获得了一点小小的人气。半年下来，第一场演唱会也列入了日程。
空会永远铭记那日。第一次演唱会。狭小的地下场地仅能容纳不到一百人——而即便是这样的房间，在观众到齐后仍显的有点空旷有点年头的聚光灯闪烁着打在空的身上。这是她第一次真真正正面对自己的粉丝。
未来的空会逐步进入更大的场馆。舞台越来越大，舞台与观众席的距离也随之越远。每到登上不同的舞台，她都会想起这一日。
稀稀落落的粉丝纷纷佩戴着做工并不精致的第一次演唱会特典徽章。在某位粉丝的带头下，十几人齐声呼喊着空的名字。
空在他们的脸上，看到了最纯粹纯净的“喜爱”。
本身便没有太多粉丝，再加以由于矿石病的出现而使得人们倾向于减少外出量，到场的人数实在不够看。但是，在空的心中，这十几人却能当人山人海。
空哭了。
“不要紧张哦！”
“空最可爱啦！”
“加油！”
粉丝纷纷鼓劲，可这让空站在那个狭小的高台上，更加地泣不成声。
“我……我会努力的！我会成为，为粉丝带来快乐的终极偶像！”
她对粉丝发誓。
她对自己发誓。
随着名气越来越大，空也越来越忙碌。唱片公司十分尊重她作为著名偶像的身份，一切日程都由她确认同意才开始安排。但是空喜欢将自己的时间塞得满满当当。她不想从人们的交谈中消失、不想在周边商店里消失、不想再荧屏上消失。而且，她享受这样的生活。
她也会在福利设施间奔走演出，为那些叵需快乐的人们带来喘息。有一回，一个小女孩吃力而缓慢地摇着轮椅来为她送上花束，她哭了。
她很确信，自己正在成为为粉丝带来快乐的终极偶像。
然而伴随着名气的并不只是赞誉。
“免费慰问什么的，那只是炒作罢了。”网络上有这样的留言。
“你是说空吗？”“说的谁谁心里清楚。”“我还真听说过一些……她其实是一个很虚伪的人。”“好像说，她其实是一个卡特斯，把自己伪装成鲁珀来骗取关注……”
这样的流言，终于还是流传开了。
一些她很久以前的视频被公开，网络上不和谐的声音开始壮大。紧接着，各大论坛都形成了攻击诋毁空的人与空的粉丝的剧烈战争。这一情景甚至一时间把当时正在热议的“感染者”话题势头都压了下去，“黑粉”、“死忠粉”、“脑残粉”、“粉转黑”等等流行词开始出现在人们的日常生活之中。不可避免的，原本已经安排好的日程，甚至包括已经定档的演唱会都不得不延后或取消。
空把自己锁在房间里，深埋入枕被之中。
经纪人敲门。空知道那是谁，因为卡特斯族的耳朵总是很灵的。
该死的卡特斯族的耳朵。
空最终还是放了经纪人进来。
“喝点酒吗？”经纪人问。
“不，”空一口回绝，“那根本不顶用。”
带着迷茫的眼神，空又问出了那句话：“我……是不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就做错了？”
不知多久之后，对于她的议论风潮终于告一段落，取而代之的，矿石病与感染者渐渐成为不得忽视的世界性社会话题。空又恢复活动了。她似乎放下了曾经遭受的言语攻击，活跃如从前一样。她的人气也开始回升。
一日，老板把空与经纪人召集起来，宣布：他已经为空订好了世界上最大的体育馆做下次演唱会的场所。
还未等空表达激动的心情，经纪人便是一桶冷水泼来：“我觉得现在不是时候。”“为什么？”空问道。经纪人捋一捋空的后背，为她解答：“因为……那舞台实在太大了。有可能会成为感染者暴徒……甚至整合运动的目标。”
空生气地说道：“我一没有发表过歧视言论，二没有做出过压迫感染者的事。他们何必跟我过不去呢？而且——整合运动当中，说不定有着我的粉丝呢？”
经纪人没再反驳。毕竟那只是她的预感而已。
时间终于来到这一天。
满满容纳着百万人的场馆。世界上最顶级的音响。人山人海之中，“空！空！”的叫喊声整齐而直冲天际。
没有什么好怕的。空对自己说。我可是为粉丝带来快乐的顶级偶像啊！
“轰”的一声，环绕场馆的音响爆发出最加火热的音乐。与此同时远在天边的切尔诺伯格，也在“轰”的一声中爆发了战火。
一曲作罢，接下来该是自我介绍的时间了。空帅气地一甩头，将汗珠抖出几滴。如果摄像师傅能够捕捉到这一画面，应该是一个很棒的镜头吧！
而接下来，空的举动令从观众到经纪人的所有人都大吃一惊。
“唰啦”一声，空扯下了头上的伪装。
“我就是我！为大家带来快乐的顶级偶像——空！”空对着话筒大吼。
场馆内顿时一片寂静。许久之后，爆发出了使得另一边的战场都自愧不如的欢呼声。
这可能是空出道以来，最快活的一天。
切尔诺伯格发生的事情成为了所有媒体的头条，而空的演唱会、以及她的所言所行，只能屈居热议榜第二。“哎，战乱真是要命呀。”她带着一点点戏谑的语气对经纪人说。经纪人只是对她报以一笑，没有说话。
空以为，那些战乱永远都不会牵扯到自己。
当空得知，公司旗下的一位艺人不经意间在社交媒体上发表了歧视感染者的言论时，她还在排练室中练习新的单曲。
“你知道她说的什么吗？”工作人员在交头接耳。
“我在现场啊。她更新那条动态的时候，刚好我在刷手机。不到一分钟就删了。”
“但还是流传开了啊……”
空没去在意，继续琢磨第十二小节是否要变一变节奏。
当天夜里，宿舍被“轰隆”一声炸开。
随后是一阵混乱，空在走廊里听到不同种类的叫声——怒吼或是惨叫。她一阵惊慌。所幸自己住在二楼，一楼较矮，如果跳下去的话，大概不会有什么事吧。空一边这么打算，一边快速地穿着衣服。随着她的视线望向窗户——她看到一个面部沾染着晶石的人，从玻璃的那一侧望向自己。
“捡到宝啦！”那人欢呼道，扯开窗户便扑了进来。
“呀啊——！”空大喊。
走廊哗啦啦的乱响，似乎那些闯入走廊的人也在靠近。空拿起手边的一切——被子，枕头，手机，发卡——抛向那个闯入的暴徒，但是这并不能减慢对方扑来的势头。所幸身为偶像，空的身体素质还算不错。她猛地挥拳砸去，硬生生打得那名感染者满面鲜血。这倒使得对方恼羞成怒，欺身向前的同时双手冲着空的喉咙扼来……
空绝望地闭上了双眼，与之同时，屋门被“轰隆”一声撞开。
后来空在德克萨斯了解到，她是那栋宿舍中为数不多的生还者。
最后关头闯入房间的德克萨斯救下了空，将她带出到了当时附近唯一安全的地方——企鹅物流的载具之内。
“不过，我们要怎么处理这个活蹦乱跳的大偶像呢？”企鹅物流的车上，身边那个头上点亮着光圈的家伙饶有兴趣地打量着空。副驾驶座的短发姑娘立刻接话：“偶像哎，这是商机！”浓厚的乡音与头上的短角显示，她应该是一位丰蹄族。光圈小姐发表担忧：“呜哇，你知道运营一个偶像要先投入多少吗？”“很多吗！”丰蹄族说道，“那……丢到路边……”
一直在开车的德克萨斯突然开口，打断了丰蹄族小姐的话：“带回去。”
企鹅物流的地方足够安全。空在这里，有足够的时间去接受唱片公司的一夜破产，以及经纪人的死讯。
今后，要何处安置自己呢？
几个月后，空找到了皇帝。
“皇帝先生，”她鼓起勇气说道，“您是一位说唱歌手吧。”
皇帝点了点头：“是。不够……你怎么还在这啊？”
空跳过了这个问题，而是回以下一个问题：“您有运营团队吧？”
“我有我的team。不过多数决定还是听我的。”
空点了点头，深吸一口气——
“请收留我好吗？”
皇帝花了很长时间才明白过来空的意思。
“不不不，我们是物流公司，只管杀人越，咳，送货。我是玩说唱的，但那是我个人的事，跟企鹅物流可没有关系！小丫头想重新出道，我抽空帮你看看机会好啦。”
空很明白，这个动荡的时局下没有哪个公司会愿意在接受新艺人——何况是有相当经验的“新”艺人。她诚恳的弓下腰去，喊道：“求您了，收下我吧！”
“嘶——”皇帝挠了挠头，“你这么想当偶像？为什么？”
“这个战乱的时代，人们更需要一些现实之外的快乐。”空回答道。
“很高尚嘛小姑娘。只是时不时有点单纯啦？嘛，这不归我管。那——你只是想追求奉献欢乐咯？”
“是。”
“你对人气、知名度、话题度没有要求咯？”
“……嗯。”
皇帝仔细打量了一下面前这个还带着点奶气的卡特斯族女孩。很显然，曾经世界第一偶像的光辉并没有教给她所有事情。不过，嘛，也会很有意思吧？
“我可以收你，但是加下来你的团队绝对会大不如前。而且……”
“而且？”空眼巴巴地看着皇帝的脸，做好了接受一切要求的准备。
“很抱歉小姑娘。现在的时局我必须保证企鹅物流就是企鹅物流，不是企鹅偶像事务所。你必须加入企鹅物流成为员工，这样你的偶像活动可以成为副业那样的东西。你明白吗？这意味着你要同时做偶像的事，然后出外勤、送货，然后——杀人。”
空认为，自己已经渐渐适应了企鹅物流的节奏。她开始在舞台上重新活跃了。在日渐紧张的生活之中，粉丝们都很高兴看到自己的偶像回归。虽然已经没有能力举办任何地点的演唱会，但是她的粉丝量达到了空前的水准。她也开始在空余时间参加作为企鹅员工的训练。她开始出外勤，与德克萨斯一起。她开始习惯尸体与血迹，辅助德克萨斯去解决那些无法挽救的暴徒和狂热者。
偶像是拯救人心的，而杀掉这些人是拯救世界的。空让自己如此坚信着。
她还会想起自己的第一场演唱会。那时她是快乐的。
现在她还快乐吗？
也许吧。
这一天出于任务需要空必须与德克萨斯分开行动。她在脑中无数遍回忆着发射弩箭的所有细节，以及如何确保一箭致命。她将自己藏身在一个掩体之后，依照能天使所教的，根据声音和地上的影子分辨敌人的位置。
带着点闪烁的路灯打在地上，有点像第一次演唱会的聚光灯。
影子来了。空不断尝试着稳住自己的心跳，去确认对方的状态。
就是现在。
她猛地跳起，按照排练好的那样取箭装填——期间稍有停顿，但还好对方也许被窜出来的人影吓了一跳，迟疑了片刻。
嗖的一声，弩箭被空射出，直取要害。
这是她第一次杀人。
与第一次演唱会不同，没有任何欢呼。甚至，心情比起自己中了一箭还要沉重。但这是必要的。空告诉自己。
“毕竟我是偶像嘛。做这些，只是能够维持住立身之所，”她一边走向死者以确认对方身上是否有自己需要的文件，一边自言自语，“真正的我，应当是白天的、为粉丝带来——”
她突然愣住了。
德克萨斯取得文件后，立马尝试向空联络了几次，却都没有回音。她连忙奔向空应当在的区域——谢天谢地，她在那。
德克萨斯看到空跪在一个尸体面前，不知在看着什么。一向冷静的鲁珀族快速走到空的面前。她看到了空所看到的。
一枚沾了血的、空的第一次演唱会特典徽章。
德克萨斯不知道该做什么。她不擅长应对这种情景。她只好就这么站在那。
“德克萨斯……”空虚弱地叫道。
“嗯？”
那位顶级偶像动了动嘴唇，却终于没有发出声音。
……
她究竟在什么时间、做错了哪一步呢？
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