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历346年5月11日 19:45 多多米特宅邸庭院---

埋葬了伦道夫,斯科特带着莎兰回到了宅邸。

虽然没有血缘关系,但莎兰早已把伦道夫当作至亲之人对待。

泪水快要流干了,深陷的眼窝仿佛更加干涸了,像是干枯腐烂的的湖泊。

“今天的事谢谢先生了。”

“不要谢我,我没做到什么,如果我能早一些赶到的话说不定……”

“……不要这样说,即便我这么小但也知道的,单凭我们没办法对抗那群人。我要回房间了,先生也好好休息吧。”

“你要注意身体……”

“我知道。”

到了8点就要熄灭所有的灯火,所以此刻的整个宅邸显得很忙碌。佣人们行色匆匆,忙里忙外。

莎兰落寞地漫步在走廊上,与忙碌的人们擦身而过,却从未打过招呼。她那一身漆黑的着装也给人一种诡异的感觉,仿佛是徘徊在宅邸内的幽灵。

她并没有回到自己的房间,而是在母亲的房间门前停下了脚步。

就像刚刚莎兰和斯科特之间的对话一样,单凭他们两个是没办法对抗那群人的,但能够对抗那群人的人现在就在这间屋子里。

房间里透着烛火的光亮,说明母亲还没有睡觉。

“……妈妈。”

“莎兰,你来了,等一下哦~”

房间里的烛火熄灭了,母亲的房间对莎兰敞开。

不仅如此,幽蓝色的光芒也扩散开。

在那片祥和的光芒中,母亲朝着莎兰招了招手。

“想和妈妈聊天吗?”

“是的。我记得这个灯是斯科特先生的……”

“他也给妈妈做了一个。”

“可我今天并没有受伤……用不到它。”

“难道你不想让妈妈看见你的脸吗?或者说你不想看见妈妈?”

“……不,这里面的燃料很贵重吧……”

“还好啦,没你想的那么昂贵~”

“哦。”

母亲托着莎兰的脸,和蔼地注视着。

不知这张脸给她的感觉是如何的,但在莎兰自己看来——这是一张怪物一样的脸,在幽蓝色光芒的映衬下还会显得格外诡异。

“老爷爷死了。”

“老爷爷?哪个老爷爷?”

“就是伦道夫爷爷,他被一群人拉到广场上打死了。”

“这样啊……我记得的,你们之间的感情很好吧。”

“嗯……”

母亲什么也没说,只是把莎兰搂进怀里,抚摸着她的头。

“妈妈,我可以问一个问题吗?”

“问就问吧,还请示什么?”

“伦道夫老爷爷是怎么被带走的?他不是在我们家里工作的人吗,为什么还会被外人带走?”

“是警局默许带走的,这我们也没办法。”

“为什么?只是默许就可以随随便便带走我们家里的人吗?”

“当然也是不能的,即便警察自己也没资格那样做……不但警察,国王都不可以,风能进,雨能进,国王不能进。但伦道夫是特例……你知道他的身份吗?”

“他说他是俘虏……”

“没错,而且他不止过去是俘虏,就连他死前的最后一刻都是。国家只是给了他最低限度的自由罢了。”

“怎么这样……”

“国家不会白白养活这些俘虏,就把他们分发到四处做事,他们得到的酬劳仅仅是保证不饿死而已,而这酬劳也不是我们给的,而是政府给的……所以他虽然在我们的宅邸工作,却并不是我们的佣人。”

“……俘虏……俘虏就能随便被剥夺自由、被随意侮辱甚至杀害吗?难道俘虏就不是人吗?”

母亲抚摸着莎兰的头,微微地叹了一口气。

谁都知道俘虏是人……可在当下的环境,他虽然是人,但却是“敌人”,尽管他什么也没做。

“这个世界很残酷的。”

“……本来就已经对老爷爷做了过分的事,这一次竟然做出更加过分的事……那些人就没有一点愧疚吗?”

“正因为已经做过,所以下一次做的时候才会更加容易说服自己……大恶都是小恶积攒成的。那些人应该是这样想的吧:反正他已经被做了那么过分的事,即便再过分一点也没什么。”

“怎么这样……”

突然,房间的门被推开了。

进入母亲的房间却不用敲门,在这栋宅邸里,有资格这样做的只有一个人——那个从血缘上讲理应被称为莎兰的父亲的人。

“琳达,我回来了……你怎么把那灯点着?不怕中毒吗……呃!你是……”

“奥斯汀,你回来了。莎兰,是爸爸回来了。”

“爸爸……”

(他是我的爸爸,我该和他说些什么……)

“那个……那个,我……伦道夫老爷爷死了……”

“……死就死了,早就该死了。已经雇了新的佣人,那种恐怖的家伙呆在家里才恶心呢。”

“……啊?在说什么……”

莎兰不解地望着这个冷血的人,像是望着什么从未见过的生物……

这一点对于奥斯汀而言也是如此——在磷灯的照耀下,深陷的眼窝、瞪大的眼睛显得十分诡异,甚至让人倒吸一口凉气。

见此状况,母亲给奥斯汀递了个眼色。

“莎兰正在为这件事而悲伤,因为她和伦道夫是好朋友。”

“哦……是这样啊。算了,死就死了,没什么好说的。莎兰,你先出去玩吧,我和你妈妈有事要说。”

“出去……去哪?”

“去哪都行!快出去!”

“哦……好,好的……”

受不了父亲的呵斥声,她害怕得像是看到猫的老鼠一样逃出了房间。

莎兰离开以后,房间里只剩下两个人——奥斯汀和琳达。

“你不该对她那么粗暴。”

“这也是为她好,早些让她放弃一些无聊的幻想……这样她对接下来发生的事情或许也能稍微坦然一些地接受吧。”

“事情?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了吗?”

“琳达,这其实是一个好消息。”

“什么好消息?”

“国王答应了我的条件,我们现在可以多生一个小孩。谢天谢地,多多米特家族终于有救了……”

“他们竟然答应了?明明已经给我们强加了那么多不合理的规定,如今又是刮得什么风?”

“大概是他们也觉得过分了吧……”

在这个国家,王家是头号贵族,而多多米特家族无论是从权力以及财产而言都仅次于王家,毕竟他们是英雄的后裔,享受法律赋予的特权……但英雄已经死去几百年了,现在的多多米特只是眼中钉罢了。

为了保证王家的绝对权力,从好几代之前就已经开始对多多米特的特权进行各种限制,甚至连他们的姓氏都成了限制条件……如今又以“防止兄弟姊妹们为争夺多多米特的姓氏而祸起萧墙”这种理由限制他们生育。

这当然是纯粹的借口,他们是知道莎兰的糟糕情况后才做出这种决定的。

“他们真的会这么好心吗?是不是还有什么别的条件?”

“没有……是我,我告诉他们莎兰已经死掉了。”

“怎么会这样?那她岂不是很可怜?……等等,你想做什么?”

“可怜什么?打从一开始就知道的,连一点光都见不了的人怎么可能继承这个家族?”

“可这……”

“而且你有没有注意到那家伙的诡异?和伦道夫那种恐怖的家伙混在一起也就算了……你看见她刚刚的表情了吗?那根本就不像是一个女儿看父亲时的表情,甚至都不像是人类的表情!”

“……那你要把莎兰怎么样?……真的要杀死她吗?”

……

莎兰孤独地走在庭院里,偶尔与宅邸的佣人擦肩而过。

佣人们向莎兰打招呼,但莎兰却没有注意到,仍旧失魂似地走着……此刻的她满脑子都是父亲刚刚的说的话、脸上表情以及态度。

(爸爸……好可怕……)

虽然和他并没有说过几句话,但他确实就是那个一直供养自己成长到如今这么大的人。

书里的父亲们大多都对女儿充满慈爱,甚至不乏为女儿牺牲自己的……当然,莎兰并不奢求他会是那种大无畏精神的父亲。

在庭院中漫步着,她习惯性地就走到那栋小屋跟前。

微弱的烛光从屋内投射出来,表明正有谁在那里面,但肯定不是老爷爷。

(虽然不知道是什么样的人,但说不定可以做个伴……)

于是,莎兰习像往常一样敲了敲门。

“谁啊?”

是男人的说话声,和伦道夫比起来稍显年轻。

“……”

(不,我……我该说什么?为什么有些害怕?)

门开了,屋内的烛光照在外面,晃到莎兰身上。

她本能地避开这光线,躲到门的另一侧,但很快又意识到自己正穿着那套斯科特先生送给自己的衣服,本就不必这么害怕的。

莎兰从门口走了出来,停留在那光芒之中……话虽如此,黑夜中突然出现的连脸都不露的、穿得像是参加葬礼似的小女孩,在不明真相的人眼中总归是有些诡异。

“那个,您…您好……晚上好。”

“呃……晚上好,你是谁啊?”

因为背光的关系,眼前这个男人的脸显得一片漆黑,看不清他的表情,似乎有些不耐烦的样子,显得尤为可怕。

(好凶的人……和爸爸好像……会不会打我?)

“那个……对不起,打扰您了!”

扔下这句话后莎兰便连忙跑开了。

大海已经看腻了,星空也还是那副样子。

(无聊。)

莎兰迫切地想要找个人排遣寂寞。然而,老爷爷死了,母亲和父亲在一起讨论正事,斯科特先生在睡觉……而且即便碰上其他人,如果不认识的话也最好离得远远的……如今,已经一个能和她说话的都不剩了。

最终,在外面逛了一圈之后,莎兰便回到了宅邸,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夜晚又能做什么呢?

可以让佣人在门缝外摆上蜡烛,一个人看书……同样很无聊,甚至有些厌烦了。

为什么不继续和人偶们玩舞台剧的游戏呢?但那岂不是显得自己更加孤独了吗?究竟是多么可怜的人才会自顾自地和人偶玩角色扮演游戏?

(……还是睡觉吧。)

明明是深夜,莎兰却睡觉了……她其实并未有多少睡意,只是实在无事可做了。

---国历346年5月12日 8:15 莎兰的房间---

这一觉睡得很久,大概是因为睡觉前太过劳累了吧,也有可能只是她单纯地不想醒来——毕竟醒来也无事可做。

*咚~*

门被推开了。

但莎兰并没有被这声音吵醒,唤醒她的是照在脸上的光线。

几个成年男人走了进来,毫不客气地拉开了窗帘。

“哇啊啊!你们是谁……!快把窗帘……”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嘴巴已经被什么东西堵上了。

“呜……呜……呜!!”

莎兰极力地挣扎,却没有任何反抗能力。

(这些人是谁?要做什么?这里不是我家吗?)

手脚也被捆住,捆得死死的,像只蠕虫一样被装进麻袋里。然后便感觉自己被人背了起来。

(发生了什么?)

(要把我带去哪?)

(外面到底怎么了?)

(我要被怎样?)

(谁来救救我?)

(妈妈……斯科特先生……老爷爷……啊,老爷爷已经不在了……父亲……)

讽刺的是,直到最后她才想到自己的父亲……但谁都不可能来救她,然而只有父亲……父亲……

(父亲是叫什么名字?是叫奥……什么来着?)

她连父亲的名字都记不起来。

自己似乎被人放进了什么狭窄的空间,长方体似的容器,像是一个箱子……突然,有人隔着麻袋抓住了自己的脚,并使劲地往身下的那个箱子里挤。

“把腿蜷进去!”

伴随着粗暴的声音,自己的腿被什么东西砸了一下。快要痛死了,但却只能发出呜呜的声音,转头望过去也只能看到麻袋而已。

“快点!”

又是一脚,莎兰从未想象过自己会被这样对待。

“唔……呜!”

莎兰连忙把双腿蜷起来,尽力挤进箱子里。

“手也收起来!”

害怕再次被打,莎兰便照着那人的命令把双手收在胸前。

“这不就好了。”

随后便听到了扣锁合上的声音……很艰难地锁上了。莎兰在狭小的箱子里被挤得完全动弹不得,有种窒息的感觉。

(好难受……谁来救救我?妈妈……斯科特先生……)

*咕噜咕噜……*

箱子上有滑轮,正被人拖着走。

有生以来,莎兰头一次有了被人运送着的感觉,就像是待宰的牛羊被送到屠宰场一样。

(要去哪?我不应该在自己的房间里吗?那里不是我的家吗?)

不久,自己又被擎了起来,扔进了某个地方。

“驾!”

外面开始颠簸起来。

*咚、咚!*

箱子被谁踢了两脚。

“距离目的地得有三天的车程,时间很紧,不可能放你出来的,有什么就在箱子里解决吧……放心,死不了的……大概吧。”

本来以为他只是在吓唬自己,但这这一路真的就像他说的那样。

已经过去两天了,既没有食物也没有水,挤在狭小的空间里动弹不得,就连去外面小便都不被允许。

起初的时候莎兰憋得难受,便在箱子里挣扎……可换来的却是箱子被粗暴地踢了两脚。

“妈的,都告诉你在箱子里解决了!还当自己是大小姐吗?都死到临头了!”

粗暴的声音冷酷地向她宣布着令人难以接受的现实……最终莎兰还是忍耐不住了。

箱子、麻袋、绳索……毫无一丝的自由。

尿液刺鼻的气味在狭小密闭的空间里弥漫着,却丝毫无法摆脱。

睡衣被自己的排泄物浸染,贴在腿上,粘乎乎的,十分难受……

长期被压迫着的躯体早已麻木,就好像四肢都不存在一样。

好脏。

好难受。

好可怜。

——幸福就是能够因自己所拥有的而感到快乐。

真的吗?那我现在还拥有什么?我真的还能继续诓骗自己吗?

妈妈,你到底在哪?

我好像什么都没有了,已经没有什么幸福了……

肚子好饿,好渴。

我动弹不了,就像是死掉了一样,我的四肢真的还可以再继续活动吗?

斯科特先生,你在哪?我被人绑架了,快来救我!你不是一直都很爱我吗?你不是总出现在我需要你的时候吗?……你是不是正在满头大汗地到处找我?

但我不能怪先生找不到我,谁又能料想到我在这里呢?料想到我是被装进了这世界上的哪个小小的行李箱里呢?

爸爸,你就不能多看看女儿吗?我不是你最喜欢的女儿吗?可我甚至都不知道你的名字……你是为什么把我养这么大的?快来救救我啊…!

……

“看你也怪可怜的,别恨我,这都是你父母的意思。”

“呜……呜呜!”

听了这话,沉寂已久的箱子又不安分地晃动起来。

(不可能,妈妈不可能这么做!)

“你不可能知道的吧,在人口登记簿上,你的名字已经被标注死亡了。换句话说,你已经是个死人了。”

*咕咚、咕咚……*

那人似乎在大口地饮酒。

(死人……我?爸爸妈妈不要我了?要杀死我?)

“要怪就怪你自己的那种体质吧。”

果然,没有人会来救我。

我没能力反抗一切。

父亲根本就不爱我,至于母亲……她对我的爱是假的吗?

老爷爷与斯科特先生才是我真正的家人,可却不是我的亲生父母,所以他们什么都做不到。

什么幸福?打从一开始我就不幸福!

一切都是这疾病的错,都是因为这疾病……不,真的是这样吗?这疾病也是我的一部分。

那我究竟是为什么孤独、受到这种待遇?

——都是光!是光明的错!是光明在侵害我!

这样思索着,莎兰渐渐沉入到了茫茫黑暗之中。

---国历346年5月14日 黑森林·秘密宅邸前---

马车停了下来,漫长的三天终于过去了。

三天里毫无自由可言,沉闷而且痛苦,还被自己排泄物的臭气熏着。一路上,唯一对外界的感受就是听那男人的抱怨与牢骚……他偶尔会对着箱子踹几脚,确认里面的家伙有没有被闷死……

行李箱被搬了下来。

“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不会真的闷死了吧……”

男人打开扣锁,想要拽出麻袋……但莎兰的手脚卡在箱子里,导致整个麻袋都没办法拽出来。

于是那个男人朝着麻袋踹了一脚。

“把手脚拿出来!”

“……唔……”

“没死啊,动作麻利点!”

然而麻袋依旧没有动弹,只是那偶尔传出来的沉闷嗓音能够证明里面的人确实活着。

意识到莎兰可能已经麻木到瘫痪了,那男人便把箱子立起来,像是倒垃圾一样把莎兰往外倒……

终于,麻袋掉了出来。

解开麻袋的绳索,莎兰的脑袋露了出来。

还好,活着呢……可眼睛却像是死掉了一样。

“真是双恶心的眼睛……咂,这味道更恶心……”

尿液在密闭的空间里变质、扩散,刺鼻的臭味让人不由自主地捏起鼻子。

“总之,你可以出来了。”

男人扯下了塞住莎兰嘴巴的布条。

“啊……呃……”

下颚也被撑得失去了直觉,紧紧闭上嘴巴看起来都很费力似的,就更不用指望她说话了。

(这个人……)

银发银眼的中年男人,一身酒气。看他的打扮不像是城里人,反倒像是猎人,腰间还别着一把猎枪。

“不会是瘫痪了吧……”

银发男子把莎兰从麻袋里拽了出来,用刀子切断腿上的绳索。

莎兰的双腿重获自由……却几乎动不了,麻木的失去了知觉,就像是不存在一样。

男人提着莎兰的衣领,强迫她用双脚站立起来。

“不会这么羸弱吧……”

脚踩在地上,渐渐地恢复了一些知觉。

“……这里是……哪?水……我想喝水……”

“这不能说话嘛。”

面前是一座宅邸,周围则是森林。

这座宅邸有三层高和本家的大宅无法相提并论,但也比普通人家要宽阔得多。

宅邸的门口站着两名女佣,也在看着莎兰这里,眼中满是怜悯。

“啊,阳……光……光!”

已是黄昏,可太阳依旧没有落山。

莎兰连忙趴下来,顾不上双手的绳索还没有解开,便踉踉跄跄地往马车底下钻。

“哦,我都忘了这茬了。这个给你!”

说着,他便把莎兰拽了出来,把那个弥漫着刺鼻臭气的麻袋套在了莎兰的头上。

“进去吧,接下来要等上头的指令,在那之前就好好享受一下你的余生吧。”

---国历346年5月12日17:20 奥斯汀的书房---

奥斯汀坐在椅子上,面前摆放着一张照片。那是莎兰刚出生的时候照的——父亲奥斯汀、母亲琳达、婴儿莎兰,大家都很开心。

虽然都知道她的肤色与眼睛不太正常,但在当时也没想到在那不正常的背后存在着这么顽固的疾病……

如今,莎兰终于被送走了。

虽说是个没有多少感情的、怪物一样的家伙,好歹也是亲生骨肉。

要痛下杀手吗?已经跟国王撒了这个弥天大谎,接下来需要把谎言做真,留着她就是个祸害。

(如果死在路上的话就好了……)

大概是不想继续看那张照片,他转而望向屋外的天空。

(……接下来的孩子一定要是正常的啊!)

毕竟做了亏心事,这个冷漠的男人也不禁沉思了半天。

*咔~*

斯科特门都不敲地、气冲冲地走了进来。

“奥斯汀!你把莎兰弄到哪去了?”

“……她已经死了。”

“昨天还活蹦乱跳的!而且死了为什么不通知我?”

“谁知道那病症会发作得这么突然?!告诉你又有什么用!?”

“尸体呢?尸体在哪?我要验尸!”

“已经烧了,就在那里,瞧~就是那个新坟。”

奥斯汀手指的方向是多多米特家族的墓地,虽然隔着墙看不到,但那里确实有一座新增的坟墓。

但斯科特却无法相信这个男人的话,虽然早就知道这是个没心没肺的家伙,可他的表现实在是太镇定了。

“葬礼呢……为什么连葬礼都不办?”

“你烦死了!她是我的女儿!不是你的!你能了解多少?”

“你……”

一时间,斯科特被说得哑口无言。

诚然,莎兰是奥斯汀的女儿,不是自己的。

“而且!你以为你是什么人?难道要对你的雇主提意见吗?因为你是医生才对你客气一些,可你别忘了这里是多多米特的宅邸,而我是多多米特的公爵!你有什么权力在我的家里像这样质问我!?”

奥斯汀忽然间的勃然大怒把斯科特的火气盖了过去,也让斯科特重新认识到自己的处境。没错,自己只不过是给人打工的罢了,莎兰也不是自己的女儿,和自己没有任何血缘关系,硬要说的话只是医患关系而已。

“……对不起,奥斯汀公爵……可是莎兰……”

“抱歉,我刚刚也有些激动了,毕竟出了这种事……我知道,自从她出生以后就一直烦劳您照顾,这么多年了也一定养出了感情……可惜人总是会死的,莎兰只是比其他人早一些而已。”

说罢,奥斯汀再次望向窗外,望着蓝天与白云,茫然的、漂泊不定……就像他的眼睛一样。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