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来解释一下发生了什么吗?”

“简单来说,就是陶诺斯的棺材炸了,变出了一个……裸男?”

魔法课上发生的事很快就传了出去,下课后,几乎整个年级的学生都跑过来想要一睹“棺材男”的真容。

教室外被围了个水泄不通,各种长相怪异的学生挤破了脑袋往里凑。

作为始作俑者,韦斯顿教授怎么也想不明白自己的变羊术为什么会变出这么个诡异的生物,球体表面如霓虹灯般闪个不停,仿佛正在进行高速的运算。

陶诺斯倒是没有纠结这些,她只是好奇地盯着同样在打量四周的山羊裸男——苏牧,之后她鬼使神差地做了个伸出手掌的动作,就像逗家里的狗狗一样。

山羊依旧啃着陶诺斯桌上的课本,不一会儿的时间又一本书下肚了,桌上、地上满是沾着口水的纸屑;光着上身的苏牧低头看了眼陶诺斯伸过来的手,察觉到这个非人少女眼中友好和期待的目光,便下意识将自己的手放在了上面。

【这次,总不会突然被敲一铲子了吧?】

苏牧本着与传说生命友好交流的目的,露出了自认为坦诚的微笑。

却不想这一举动,直接戳中了陶诺斯内心的萌点。

——好,好智能!好可爱!

陶诺斯眼中闪烁着光,脑子满满是与自家狗子愉快玩耍的快乐回忆。

“以后你就叫小白吧!”

她开心地宣布。

就在陶诺斯准备与新命名的宠物进一步交流时,堵在教室门外的学生由于人数越来越多,终于,最前边的几个学生被挤了进来,紧接着如河流决堤一般,乌压压的人潮哗啦一下全部涌了进来。

场面顿时失控,教室里到处都是吵闹声。

陶诺斯眉头紧皱,眼看着失控的人群向这边冲来,她随手拍飞一颗吐着长舌头的脑袋,扛起与山羊融为一体的苏牧,就跳到了课桌上。

苏牧同样为这混乱的场面感到吃惊,然而更让他吃惊的是,旁边这个长着牛角的女生,居然能轻轻松松将自己给扛起来。

该说不愧是传说生物吗?

纵使对挤满了教室的这些过去未曾见过的传说生命十分好奇,苏牧也明白现在情况的危险性。就算是人类社会出现群体失控也极其容易发生踩踏事件,尤其现在失控的还是众多的传说生物,他一个人类的小身板,可经不住被磕磕碰碰一下。

【话又说回来,我现在还算人类吗?】

苏牧并不是对自己目前半人半羊的状况没有自知。

只是经历了穿越、差点被僵尸活埋、醒来变成半羊生物,如今又被一大群过去在书中见过或没见过的非人类强势围观后,他一时不知该做出什么反应。

就在他沉思的这片刻功夫,站在课桌上的陶诺斯已经拍飞了不知几个被人潮推挤过来的学生。

眼看场面越来越混乱,而本该恢复秩序的韦斯顿教授仍因为自己失败的魔法——创造出了一个怪异生命体,而处于震惊模式当中,看来暂时不能指望它了。

陶诺斯想了想,瞥了眼窗外,心中有了主意:

“我先把你送到个安全的地方,待会儿再去接你!”

山羊仍咀嚼着课本。

苏牧向下看了眼,这个褐色皮肤、长着牛角的女孩虽然操着一口陌生的语言,但神奇的是自己居然能听明白,就如同能听懂身边【非生物】们的“语言”。

“安全的地方……?”

他尝试与对方交流,看能不能像和【非生物】们沟通一样,直接让对方明白自己的话语。

但话刚说一半,身下的陶诺斯便深吸一口气,站在课桌上腰马合一,上身下沉高举右臂,做出了投掷的动作。

苏牧猛然有股不好的预感。

“走你——!”

靠!

苏牧瞬间感觉自己如流星般飞了出去,脸皮划破空气被扯得生疼。

这哪里“安全”了啊!!!

就连他目前另外的半边身子——从出现便一刻不停嚼着课本的山羊头,也陡然拉出两道长长的泪水,发出凄厉的“咩咩咩——”,但仍不忘咬住最后半截纸页。

他们撞破了教室的窗户,去势不减,直到变成了天边的一颗流星。

“啊……”陶诺斯看向消失在天际的苏牧,眨眨眼,突然卖了个萌,“诶嘿~好像用力过头了。”

……

空桑山山脚下有一片树林,是外界进入桃源中学的必经之路。

树林名唤龙栖林,只因林中有一口深不见底的卧龙潭,据说其下盘踞着一头凶恶的水龙,以附近的活物为食。

寻常桃源中学的学生不会深入到卧龙潭附近,毕竟在这里流传的任何一个不起眼的怪谈,都有化为现实的可能性。

所以桃源中学的学生守则之一,就是不要轻易尝试挑衅怪谈。

然而今天,在卧龙潭的岸边上,出现了一位少女。

她白发如雪,淡金色的眼眸中,倒映着深不见底的潭水;潭水表面仿佛被染了一层浓墨,看不清里面分毫,就连本该有的倒影,也如同被潭水吞噬殆尽,只有抹不去的墨色。

一声长叹。

她像是刚从外面回来,风尘仆仆的,清澈的眼眸中透露着一丝懊悔、自责,却又只能化为无奈的叹息。

许久后,她终于是收拾好情绪,转身准备离开。然而这时,远处天空中传来一阵凄厉的喊叫,像是羊,又像是人,未等她仔细分辨,那声音由远及近,“扑通”一声砸入了卧龙潭中。

溅起的水花打湿了少女的头发,她愣愣盯着惊起一片波涛的卧龙潭,直到从中浮出一颗人头。

还有一颗羊头。

“还能再坑爹一点吗!”

赤裸的少年对天怒吼。

还好降落的地点是个水潭。

还好他会游泳。

或许,这就是常言说的命不该绝?

少年还有心思苦中作乐。

但当他忽然意识到自己正逐渐往下沉时,这股乐观劲儿就烟消云散了。

“喂?别开玩笑了啊羊兄,你,你不要告诉我你不会游泳啊!”

指望一个不久前还是棺材的山羊会游泳?

你仿佛是在搞笑。

黑山羊以实际行动表明,自己不仅不会游泳,在怎么溺死自己方面,还特别有天赋。

只听它扯着尖锐的嗓子,四条腿在潭水下面如螺旋桨般蹬个不停,啪的一下就打结了。

然后咕噜咕噜往下沉。

就在苏牧以为自己吾命休矣时,卧龙潭附近的温度骤降,树叶上都覆上了一层冰霜。

岸边的少女腾空而起,轻盈地落在水面。在她足尖的落点上,凝结出小面积的冰层,却又很快被潭水消融,不过在那之前,她已踏出了下一步。

来到下沉到只剩一缕头发露出水面、咕噜咕噜冒泡的苏牧旁边,少女探入水中向下一捞,将苏牧和黑山羊整个拽了起来,紧接着脚下用力,踩碎支撑的冰层,稳稳落回到岸上。

苏牧和黑山羊同时大吸一口气,咳嗽着呕出潭水,场面仿佛吐墨的章鱼。漆黑的潭水刚落在颜色深浅不一的鹅卵石上,便像是被卧龙潭里的什么东西吸引着,蜿蜒着又流了回去。

将肚中最后一滴潭水吐出,苏牧活了过来。他抬起湿漉漉的头,看向自己的救命恩人,却不想对方竟是位相貌柔弱的白发少女。

联想之前的牛角女孩,他不禁怀疑这些传说生物是不是一个个都这么孔武有力。

“谢谢你!要不是你,我八成又要死一次。”他伸出手,露出友善的笑容,“我叫苏牧。那个,可以请问一下你的名字么?”

少女看着他的脸,怔住了。

似乎在怀疑什么,少女仔细打量着他,又看向他与山羊身体的连接部分,眼中闪过一丝迷茫。

但片刻后,她还是握住了苏牧的手,轻声说:

“都灵,我的名字。”

她的声音空灵,像是长长走廊中响起的回音,有一丝疏远、一丝冷漠,又感觉不那么真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