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被两个警察以“我们是专业的,我们不会笑”的表情训斥了一顿后,我总算是走进了家门。
感觉怪怪的,明明是计划好了,一个人过完这高中三年的,现在突然告诉我,又不知从哪里冒出来一个要和我一起住的女生吗?我挠了挠头,这下彻底乱了套了。得,乱套就乱套吧,反正住出来的目的已经达成了。我轻轻地关上屋门,看着稍显空旷的“家”,心里有点不是滋味,总想着找什么东西把它充实起来。说来好笑,我喜欢的是那种拥挤却不喧闹的环境,默默地混迹在人群和一大堆杂物之中,没有人提及,也没有人被我提及。如同空旷牧场上争抢食物的羊一样,谁也不愿帮助谁,而谁又离不开谁。
很奇怪吧?我这种人?
“唉~~”
我已经记不得这是今天第几次叹气了。不过没办法,日子总是要过的,不可能说生活不如意就随意的舍弃它。我很庆幸我还能有这样的觉悟。
我快速的换好了拖鞋,把弄脏的外套挂在了衣帽架上,然后走到起居室的沙发前坐下,望着漆黑的电视屏幕发呆。
“果然应该买点绿植来装饰一下吗?”
这偌大的空间里竟然只有沙发,茶几和落了灰的挂壁电视。房子之前是闲置着吗?看来的确很久没人住过了。空气中满是灰尘的味道,少了人气,感觉有点死沉。
正当我这样想着的时候,房间的门锁响动。看来是换好衣服了,我于是将我发散的思维拢了起来,得出一个结论——得让这间房子活起来!总之先走走看吧。
我将目光投向发出响声的那扇门,映入眼帘的是一个穿着白色衬衫的少女,下身穿的是一条超短的牛仔短裤,将她白皙的大腿展露无遗,脚上穿着拖鞋,睡眼惺忪地伸着懒腰,一点也没有刚才咄咄逼人的样子。或许是真的累着了吧,她摇摇晃晃地走了过来,好像随时都会倒地,顺势在离我最远的沙发上坐下,拨弄起了手机。
不过……
“喂诶诶——你,你注意点好吗?你上衣扣子没扣好诶!”
的确,从她出来的时候他就没有注意到,她的衬衣口子根本就没怎么扣齐,就将将好保护住了关键部位。我连忙把头低下来,不去看那盛世“风景”。
“哦,是吗……”
她机械的回复着,看来风景本人并没有意识到呢……
过了好一会儿,我才听到了那边的声音。
“呜啊!”
终于发现了啊……现在的女生都这么大条吗?
“我手机没电了!”
好嘛,敢情她关注的根本就不是这个东西。她的防御意识也太薄弱了吧!不过好像一直是我在白操心,和奇怪的人在一起,自己也变得奇怪了。
可是我有资格说出这种话吗?我不禁轻轻地笑出了声。
“喂,那边那个,你在偷偷笑什么?难不成又在……?”
“请不要做无谓的联想,我对你的身体没有任何兴……诶?”
我猛地抬起头,正声对她说出这些话,却突然发现她已经将扣子扣上了。
“‘诶?’听语气你很失望嘛,果然你还是……”
说罢她就用手牢牢地抱住了自己,然后把双腿蜷起来,楚楚可怜地缩在沙发上的最远的一角,还不时的用牙齿咬着嘴唇,露出愤懑的神色。
早一点摆出防御姿态不就好了吗?我摇了摇头,强硬地说道:
“不,没必要做出那种样子,我对你没有兴趣。”
“诶?为什么啊?人家毕竟是女生哦?女生哦?难道其实你是……”
“请不要误会,我的性取向很正常。”
不过经常有人误会就是了,大概是因为我偏中性的面孔,和许久没有修剪过的头发吧。而且因为久居在家的缘故,身体也很虚弱,基本上不怎么锻炼的,所以看上去应该是要比其他男生要柔弱一些。原来在老家的时候,还总被人说跟个女孩一样,现在因为整个暑假没有怎么打理过,差不多跟个变态一样了吧……看来的确得捯饬一下,总要以新的面貌来迎接新的生活吧?
这糟糕的“独居”生活吗?
我回想了一下这一天,就已经麻烦多多了。先是找不到来这儿的路,然后被出租车司机狠宰了一笔,花费了许多精力辗转到居处。却是以遭到短信轰炸为开头,之后被人误会为变态,最后以警察的教育作结吗?或许住出来其实是一个错误决定?
我还没有忘记离开家的那一刹欣喜。就宛如一股强劲的力量击碎了陈久的桎梏。在迈出家门的那一刻,许多缚在我身上的重物就此脱落,我从未感到如此轻松。如同在没有人的旷野上疾行一样,时而有微风拂过,带来的是神清气爽的感觉。
啊啊,看来一切事物都有正反两面呢,不过这里的负面效果有点儿太强大罢了。
得让她接受我,可是我根本不会应付女生啊……她能理解我的意思吗?
我重新盯着那个女生看,她还是以缩着的形式坐在沙发一角,水汪汪的眼睛也在不断的打量着这边。
还真……有够可爱的……可是她和我这种性格孤僻的人应该处不来的吧?
如果是租住在这里,而且是同龄的话,八成也是橡高的学生。那还行,应该会有许多共同话题的。
总之先问一下名字吧……嗯,应该没什么问题。
“啊……那个……你叫什么名字来着?”
“对哦,这么久了我们连对方的名字都不清楚诶。”
她重新露出了笑容,抱着躯干的四肢也渐而放松下来,双腿垂下,前后摆动着,做出了长久的思考。
“请务必告诉我真名,否则我会很困扰的。”我出言打断了她的思考。
“诶?!被看穿啦?好吧好吧,那就勉为其难告诉你吧——”她故作镇定地说道。
“听好咯。我叫舒予哦,记住了吗?是舒予哦。”说着,她用手在空中写出那两个字。
“好的,舒予哦小姐。那个……我叫荣梓,虽然听上去很奇怪,但的确是我本名。”
“谁名字里有个哦字啊!你这个名字也有够土的……不过我以后叫你阿梓就没问题啦。”
这满满的台湾风是从哪来的?有这样称呼一个男生的吗?
“还是不要吧,有点别扭。”
“不行我就要!阿梓,阿梓,阿梓……嘻嘻,听上去挺像个女生的名字呢……”
突如其来的任性总会让我束手无策。不过我还是用“随你便!”这种万能解题模板给敷衍过去了。果然女生还真难对付啊!在以前可遇不到这些个伤脑筋的事。
“咕————”
不知道是什么可爱的东西不小心叫了一下呢。我抬头看了下时间,呃,已经快七点钟了啊,遇到麻烦的事的时候时间总是过得快些。我扭头看向声音的来源,她于是开始害羞的自说自话了:
“啊呀,啊呀,肚子你也饿啦!不过我已经换好拖鞋了哦,已经不方便去外餐了哦,那么怎么办呢?”
她十分有底气的看向我这边,然后伸手去够到了放在茶几上的包。
“锵锵锵锵——哇,你看我这里有杯面和苏打饼干诶,想必阿梓也没有吃晚饭吧?呐,这样,如果阿梓愿意去帮我到超商买点零食来的话,我或许会把吃剩下的分给阿梓哦。啊,零食的钱当然是阿梓出!”
她总是能用这种理所当然的语气说出厚颜无耻的话啊……
不过我也没有打算出去的意思。没有理会舒予诚挚的眼光,我径直走向了厨房。
“喂,舒予,家里还有食材吗?”
“唔——!我前几天刚到的时候,房东小姐好像留了许多东西在冰箱里诶?好像是说吃不完就丢给我们了。”
她也是才来没多久啊。难怪房间里疏于整理,许多地方还蒙着灰,门上也有那么多……但是她还打着工不是吗?这样来说一个女孩子家家做成这样也满不错的。
我打开了厨房的冰箱,里面的确有一些像洋葱,土豆,萝卜一类可以能久放的食材,冷冻柜里还有一些看上去像牛肉的东西,样子也不错。
我挑了几个稍微好看一点的土豆和洋葱,还有几个干瘪的胡萝卜,把牛肉放进温水里解冻,然后把这些洗净东西扔到砧板上,调料和番茄酱都将将好够做一顿饭的,看来采买清单上都要添置许多新东西了呢……
呼~算了,那些东西以后再去计较,今天就做——
秘制·荣氏罗宋汤!
说是秘制,其实也就是自己在网上学的方法罢了。很久以前,记得有一位朋友吵着闹着要吃我做的菜,而我当时就是个阿宅,也不怎么受父母的待见,就只好死马当活马医,到网上去寻找菜谱。无意中翻到这样一道罗宋汤,就尝试着自己做了一做。因为要搞出自己的风格,所以就加了点其他的东西。呃……总之那次做的味道不可描述就是了,可那个孩子吃还是很开心。那之后我就尝试了很多种方法,终于把这道菜做得还说得过去。尝试,失败,再尝试,再失败,最后成功的那一刻,真的有一种大功告成的喜悦。
我为什么要尝试那么多遍呢?啊,不过是要对得起她的笑脸罢了。可是我端着精心制作的罗宋汤去找她的时候,她呀,她只给我留下了一封信,和一道远去的背影。
——我,我给你做了罗宋汤!
——啊,真的吗?可是我要走了诶……
——你要去哪?
——旅行!我和你说过的吧?我要去很远很远的地方玩个够!
——那,你,你一定要记得回来!
——嗯,我保证,回来的时候我要喝光那一锅汤哦!
她回头,落下的泪水在夕阳下闪着光。但是她又扭过头,小跑着消失在了街道的拐角。
现在我脑子里横亘着的是当初那一幕景象。
信,我一直收着;可是她,那我唯一的朋友,早就已经被我扔在人海茫茫里了吧。
我笑了出来,唇角与口腔里漾满了苦涩的味道。
“也许,再也不会见面了吧。”
我摇了摇头,又回到了现在的轨道当中。啊,案板上还有一堆东西等着我处理呢。
我将食材们用滚刀切好,牛肉也切成几厘米的方块。然后把肉放到我刚从灶下掏出来的压力锅里,大概等了30分钟,另起一灶烧开水,水开后依次放入土豆,胡萝卜和洋葱。可惜没有奶油,只好用猪油了……其实也差不多吧?
这个时候牛肉已经快熟了,于是我把快要煮好的牛肉捞出来,因为没有生番茄的缘故,我只好放了大量的番茄酱。啊,反正我个人喜欢酸甜口的,这样也免得勾芡了。
“接下来得找一点主食呢……”
我盖上了锅盖,调成小火,让它们慢慢地咕噜着,然后心满意足的走出了厨房,却发现起居室里空无一人。突然意识到舒予赌气着把所有杯面和苏打饼干都收了起来,嚷嚷着“我自己吃!”就冲进了自己的房间。呃啊,女生还真是麻烦,明明就是强词夺理的事情,最后怄气受委屈的还是她自己。
我无奈地耸了耸肩,打开了自己的背包。
“好像什么都没有了呢……就只剩……”
啊,那个,上面用巧克力写上“我爱你”此类语句的吐司面包,是那位她准备的。我原先准备直接扔掉,现在看来还救了我一命。不过这样难以描述的东西,我怎么吃的下去呢?并不是我有多厌恶她,也许只是嫉妒心在作祟吧。
我回厨房拿了切刀,把上面的语句全部涂开,使他们失去了原来的模样,重新化成了“巧克力”。
她一直在我身边,而我却一直在逃避。或许是因为她太耀眼了吧,她的一切就如璀璨夜空上的每一颗明星,而我只不过是地上的灯火。都好像很相似地发着光却又风马牛不相及。毕竟星星不会熄灭,而灯火的寿命却只有一昼夜吧?
星星与灯火吗?她好像从来没有意识到过这一点诶。
今天总是会想到她,是因为在一起太久而没有办法割舍了吗?我只不过是荣家的一个笑柄罢了。
“啊,好烦啊。”我不耐烦地叫出了声。
还好,还好,我趁早的搬了出来,继续看到她的脸只会更难过——
我那耀眼的妹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