怨憎会，爱别离，求不得。
那位先生一言不发。
阿米娅跑到博士的身边，眉头紧蹙，等候指令。
“博士，突袭？”
博士摇摇头说道：“不可，她是有备而来，大抵是准备了炸药的，我们要确保人质的安全。”
要确保人质的安全，而不是她的。
“博士，你......”阿米娅深吸一口气，“我知道了，我会安排好的。”
她心如明镜，早就知道了博士在想些什么。
博士呀，脾气倔得很，认定了什么就一定会去做，任谁劝也改不了。
博士浅浅笑着，又转过身来到银灰面前，小声道：“银灰先生，不要担心，罗德岛会营救回所有的人质。”她走得离银灰过近了，微微仰起头看着他。博士想起罗德岛那些生闷气的炸毛小兽，也是这样泄露出冰凉凉的杀气，沉着一张脸，凶极了。她习惯性地踮起脚尖，抬起那只不轻便的手，想像安抚小兽一样的揉揉面前人的面颊和耳根。
手伸到半空，她僵住了，而他不明所以的看向她。
博士迅速地抽回手，在心里暗骂着自己。
银灰先生怎么能等同于小兽呢。
银灰看着博士。
“博士，她和我都不会希望你用自己去做交换的。”他的眼睛暗了暗，“我对不住她。”
“可我是非去不可的。”
银灰深深凝视着博士。
他似乎开始逐渐走近博士这个人了。
博士是个总是不把自己当回事，喜欢作死的家伙。
在废墟底下也是，现在也是。
“那么，博士。”他放缓了语气，温柔地看着女子，“我跟你一起去。”
博士摇头：“先生，您不能和我一起去。”
“为何？”
“因为我需要您，需要您按兵不动，需要您调动部分军队封锁雪境，另有整合运动的士兵藏在暗处，等着在我们松懈的时候像条恶犬反扑我们一口。”博士摸着鼻尖，“战争就要开始啦，先生，您大可做上一笔划得来的生意，别的城市与国家会很乐意花费巨大的报酬来恳求您与您的军队去帮助他们的。”
银灰又默不作声了，眼睛里不知跃动着些什么。
博士打了个寒战，眨巴着眼睛看了会他，接着转过身，冲阿米娅点点头，向W走去。
W笑吟吟地朝她招了招手。
他看着那穿着厚重外套的背影，她将腿抬起，脚尖落下，步子轻快，在雪地里落下浅浅的足迹。
他朝那个背影伸出手，像是想要抓住些什么，但他不敢去细想，又马上放下了。
“博士。”他说出声，看见女子回过头望着他，眼睛清澈透亮。
“多谢你。”
“我会找到你，会将你救出来的，一定会。”
博士驻足看着银灰，有清冽的风将她的声音吹到他身边。
“好啊，我等着。”
W说她信守诺言，便摆摆手让手下们将那群同神明休戚相关的小姑娘给放走。
拉特兰的小修女泪汪汪地跟博士道着谢，其中看上去最小的那一个轻轻抱了抱她，说神明一定会保佑她。
“你不该来的，博士。”初雪悲哀地看着她，“他是个疯子。”
博士笑而不语，走到圣女面前，揉了揉她的脸。
初雪一脸惊异。
“小姑娘，”博士点点她的额头，“你哥可在乎你啦，以后别再生他的气了，好吗？”
“我......”
“要多跟他聊聊呀。”博士声音轻轻的，温柔的像一片云彩，她就这么笑着，眉眼弯弯，为初雪翻了翻衣领，为这位姑娘将鬓发掖好。做完这一切，她往后退去，博士眯着眼睛，想看清这位圣女的模样，但是她着实是看不清了，只能在心里暗暗猜想。
声音这么好听的小姑娘，模样也不会差到哪里去吧，她定是和银灰先生一样的好看，博士想。
初雪也不知怎得，就这么看着博士，怔怔地堕下一滴泪。
“不用这么热衷于去做和事佬的，博士......但，还是谢谢你。”
W打着哈欠催促博士不要这么墨迹。
喀兰的圣女擦擦眼睛，从头发上解下一串青绿色的东西，她拉了拉博士的衣摆，将那小物件郑重其事地系在博士的发上。
“这是希瓦艾什家族的信物，能带来好运，祝福你，博士。”
博士笑笑，告别了她们，看了看远处后，跟着W登上了整合运动的舰船。
“来，博士。”W挽着她的手，亲昵地说着，“小心一点呀，这里有台阶。”
W知道博士视力不行。
博士不理会她，将那只被挽住的手插进口袋里，打着石膏的右手垂在胸前，她开始思索起那位整合运动的博士了。
“你们可真像，不过，也只是像而已。”那萨卡兹女子凉凉道。
“喂，博士，你也是一样的吧，也一样不想成为那个家伙的影子对吧，那......来我们整合运动如何？”
“你一定觉得我们坏极了，无恶不作，是不是？若非是世间逼迫，又有谁会想做这种被脸谱化了的大恶人呢？”
“对，我们杀人放火，我们坏到了骨子里，我们是疯子？不，我们都是活在这世间命运悲惨的偏执者。”
“我对你可很熟悉呀......博士，你们太像了，思维，面貌，几乎一致，但是你们都是失败品，他拥有偏执而你更为胆怯，所以，若是博士你能将自己送给我们，我们一定会成为好朋友吧？”
“但是他却不想跟你做朋友......还向我要了炸药要弄死你呢......不过，死了也好，死了就没有痛苦了......但我实在是不忍心呀，于是就悄咪咪地减少了剂量，不夸夸我嘛，博士。”
博士只是笑着看着她，不作评价，任由W自言自语。
“啧，这笑可真是讥讽，唔，笑我痴人做梦？博士，这也是你从他身上学的吧，关于那些事，我的博士可都跟我说啦，不过呢，他却不爱笑。”
“你想知道我们是怎么认识的吗？就是啊......哈，我才不告诉你。”
W停下了脚步。
“老板在里面等你，我就不进去了......我去找他玩去啦。”
“好自为之，博士。”
并不好自为之的博士走进房间。
“你来了。”
男人垂着头，坐在一大摞器材面前。
“老板，”博士看着他，“费尽心思将我弄过来，是想做什么？跟我炫耀一番你的计划成功了？”
笑面人嗤笑一声，站起身，面上有盈盈蓝光。
“不，我失败了。”
“哦？”
“博士，你真的以为你所看见就是真实的吗？”
博士不说话。
“你以前也疑惑过的吧，但你选择和你那群懦弱的族人一起，将自己的全部献给了那所谓的神明......哈、哈......”他低低笑着，“不存在神明，不存在你我，而他就这样将我们抛弃，不......删除、修改......我凭什么和这群畜生在一块！凭什么让这群畜生，这群怪物将我们屠杀殆尽，这就是神的意愿？哈......”
他疯了。
“你以为世界是真实的吗，这是哪里？泰拉？不，它以前......没有奇奇怪怪的有着兔耳朵猫耳朵长着尾巴的畜生，有的是我们！我们的文明，我们......我们是人啊！”
他捂着面，又抬起头看博士。
“我们是在游戏里中呢？还是在书中呢？我们说的话，我们做的事，都是早就编排好的吗......博士......博士！你就不想知道吗！没准在某个地方，你爱的神明正在看着你呢......”
“所以......她、那怪物，是神的惩罚吗......”
他痛苦地朝博士走来。
“来，博士，我们比那些畜生更为高等，我们可以触碰到神明，我们可以超越神明，博士......”
博士说话了。
“请不要再说了，老板，我心已决。”
她利索地从口袋里拿出那柄手枪，果断地对准了男人，开了枪。
她明明看不清，但枪法却出奇的好，一枪打在笑面人的眉间，两枪打在男人心脏的位置。
面具被子弹打出一个孔，一点一点碎裂开了，落在地上。
男人倒了下去。
他没有死。
他不会死。
他撑着身子看着面具碎片，先是笑，笑得歇斯底里，但接着笑声小了下去，他弓着背，匍匐在碎片面前，小声地说着些什么，颤着一双手拨弄着那些碎片，摆来摆去，想给着将那面具给拼好。
可是，拼不好了啊。
就如很多年前，那个人也救不回来了啊。
他又不疯了，不再疯疯癫癫地讲什么神明与世界了，他在博士茫然站起身的目光中站起身。
“你一定很好奇我为什么没死对吧，博士，我不会死，永远不会。”
博士往后退了一步。
“而你......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
而爆炸声打断了他的话语，房间被炸开大洞。
博士被一股子力量拉过，她当是什么敌人呢，便持着枪仰起头，看了过去。
这一眼，她将自己从恐慌与紧张中彻底地解放了出来。
银灰的身影将她搂在怀里。
“你想杀她？呵，做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