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回首间,才忽然发现,原来,她一生的种种努力,不过只为了周遭的人对她满意而已,为了搏得他人的称许与微笑,她战战兢兢地将自己套入所有的模式所有的桎梏,走到途中才忽然发现,她只剩下一副模糊的面目,和一条不能回头的路。

这里只有她一人。

轻轻的脚步声在着幽暗的空间里响着,手电微弱的光芒照不明前面的路。

博士感到不安。

不是因为孤身一人,毕竟她早就习惯了孤独。

大概是因为黑暗。

她沉思着,冷静了下来,开始默默往回走。

来时的路变得不一样了起来,长长的回廊看不到尽头。

博士她吐出一口长气,迈开步子,朝着深处跑了起来,她感受右臂和腰间传来的痛,但她不想去管,她已经不在乎了。

天灾的痕迹,整合运动的出现,塔楼的现世,这一切不过都是为了引诱他们赴这场鸿门宴所做的诱饵。

而接下来会出现的,会是那个笑面人吗?还是那位整合运动的博士?

她匆匆跑着,手电的光随着动作而胡乱晃动。

博士嘲笑自己的愚蠢。

但现在没有时间去埋怨更多,她要找到阿米娅,找到罗德岛的干员们,以最快的速度撤离这个是非之地。

她思索,她痛苦,她在疯狂的边缘。

博士撞上了一个后背。

思路被打断了。

"博士?"

是熟悉的声音,她捂着撞得发疼的脸,抬头看过去。

银灰色的身影,谢拉格的军阀。

"银灰先生。"她稳定住因跑步而疲倦的身子,在银灰面前站好。

"其他人呢?"

"不知道,一进来就都不见了。"银灰顿了顿,"圈套?"

"没错,当务之急是找到所有人并安全撤离。"博士拿起手电,跟在银灰身旁往前走。

但博士忽而停住了脚步。

她愣在原地,垂着头,抬起了一只手摩挲着面罩。

银灰回过头,看着这位博士。

在面罩之下,她痛苦而悲哀地笑着。

"银灰先生,我的眼睛出了一点问题,请问可以为我带下路吗?"她礼貌地问道。

声音平平淡淡,听不出起伏,毕竟是合成的,不存在什么生命或情感可言。

银灰欣然答应,牵住了罗德岛博士那只带着黑色手套的手——那是一只纤细的手,和它的主人一般脆弱。

一点问题?他思考着,什么样的问题会让博士连路都看不清,什么样的问题会让一个正常的人天天拖着吊瓶。

哈,矿石病,令人憎恨的家伙,玩弄命运的死神。

身边的这个人,终究有一天,会因为矿石病而死去,并在生命终结的那一刻,化作结晶碎裂开来,而那一天是什么时候,或许明天,或许是后天,或许很久很久以后,他也说不清。

他抓紧了博士的手。

"博士,我们莫约走了十分钟了,这条路上没有出现出口。"

"那......我们往回走看看。"

博士无视着四肢向大脑中枢传递过来的痛感,视线内仅有着光点和银灰色的色块,她尽量稳定着身躯,转过身去。

"博士,后面出现了房间。"

银灰握住剑柄。

"进去吧,有人在等着我。"

虽然不是她乐意见到的人。

银灰戒备着带她走进了这个房间,里面弥漫着药味,房间里点着昏暗的灯。

灯下坐着一个人,穿着红棕色的厚实外套,脸上覆着面罩,他看见了来的人,便站起身。

"博士,欢迎。"

声音也是合成的。

银灰挡在博士身前,他想,这算是什么,整合运动的挑衅吗。

"劳你久等了,说吧,你打算做什么。"

"做什么......"整合运动的博士看着她,"如果博士是我,你会怎么做。"

"一网打尽。"

那个人向她走过来。

博士听着脚步声,整合运动的博士在离她还有四米的地方站住了。

"嗯,我也会这么做,不过我还会比你多行动一步。"他顿了顿,"博士,你的小队正在巴别塔的其余楼层里作战,他们骁勇善战,很厉害。"

博士:"......巴别塔?"

"你愿意把面罩摘下来吗?"

"不愿意。"

银灰捏了捏她的掌心,示意她往房间门撤离。

博士轻轻点了点头,悄声往后挪着步子。

"博士曾经在这里研究过奇美拉现象,那个卡斯特小姑娘从那天起就成为了怪物。"

她顿住了。

"自那以后博士不乐意再与他们合作了,于是他毁了这里。"

"你告诉我这些,是想做什么。"

整合运动的博士转过身,向着房间深处走去,彻彻底底融入到黑暗里。

"我在......我在为你我而感到悲哀。"

"你不是博士,我也不是,真正的博士早就死了。"

"而我想让你死的明白一点。"

有爆炸的声音自四周传过来。

银灰搂过博士,开始往外跑。

她在强光里被记忆的潮水给吞没殆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