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

若有若无的清风在荆鸣脸上流淌。长长的睫毛颤动了几下,悠长的呼吸变的短促,焦急。她的脸上开始渗出细密的汗水。然后,她的眼睛急不可待的睁开。

白,却不刺眼。这是她的第一感觉。大片白色的是墙壁,上面淡黄色的是床头柜,左边悠悠的晃动的,是一株小草。一束阳光在吹拂的窗帘后留下了淡淡的阴影。

素然,却让人安心,想到了平淡,如溪水般清澈的日子。

直到她的目光停留在那植株上,泛着光的眸子便染上了阴霾,开始变得空洞起来。

“这草唤作隐芬,隐是隐藏着小刺的隐。”熟悉的声音响起,一根修长,但满是疤痕的手指有些不自然的曲伸出,轻轻的用指甲扣点在细小的毛刺上。

“它的茎叶上都有细小的毛,虽然绵软,但顶端却很尖锐,不注意的摸上去会被刺出很多孔的。”荆鸣在龙门唯一能称得上熟悉的,只有一个穿着淡蓝色西服的眯眯眼。在确认了那不是“卡伦尼尔之花”后,她的情绪平稳了许多,深深的咽下那口梗外喉咙的气。她看向那个坐在她床前的身影。

还是那双好似永远看不到眸子的眯眯眼,还是那冰冷、带着公式化微笑的表情,还是那个津加。只是多了伤痕累累,多了病态的虚弱。

少了许多从容,多了许多斗志。

他还是他,但这短短的几天里,已经不是过去的他了。像她一样。

一个人一辈子也够呛能看见一个近三十米的机甲,更别说在它的股掌之间蹦跶。

一个人一辈子也不一定能看见许多耳熟能详的、不认识但知道职业的、甚至连种族都认不出的尸体,在尸山血海中蠕动着,开出一簇簇花朵。更别说这些花都是为她而开。

没错,她知道那是个仪式,一个让她转变的仪式。他们想把她做成钥匙,就像许久之前那样:将一个人的扭曲的精神和病变的肉体当做“key”。

“说起来,你的气色比我差多了。”津加注意到了她神色的变化,提醒到。“我们不知道他们对你做了什么,不过专业的医疗检查下来,你身上只有寥寥几处擦伤挫伤。还有一些微量元素有些超标,多种激素接近致死量。”

津加面不改色的撒着谎。事实上,她的身体已经有几处产生了病变,很多指标也已经和健康八竿子打不着了。即使在源石技艺影响人体的技术发达的现在,在如此短的时间里将人体状态平缓稳定的转变如此之多,也是让人感到不可思议的。

“别骗我了,你没有看到他们为了我,搞了多大的阵仗。”荆鸣自嘲道。“不管怎么说,我还是被救回来了。”

“嗯,你安全了。”津加挺直身板,目光透过窗户看向前方。看向那道路过医院直插三核心部门建筑圈的巨大沟壑。

飞罗沿着这道沟壑漫无目的的走着,他看到了许多神色惶惶的市民,哪怕在白天也不敢在大街上停留太久,匆匆出门,匆匆赶路,匆匆的将自己投入目的地。

他自己从来没逛过街,仅有的几次,身边也有一个为了掩饰血魔身份包裹的严严实实的小姑娘。

他旁边的巨大沟壑拦上了层层的障碍,已经到了不是在高楼已经完全看不见的地步了。这也是正常的,毕竟龙门是城市而不是战场,龙门始终要以民众为主的。事实上,据罗德岛的情报所知,龙门当局已经准备了几个城区专门用来在战时安置市民,危急之时甚至会以这几个城区为战略核心,准备弃城以保全市民。

哪怕是在没了移动城市生存便很成问题的时代,哪怕没了移动城市便等于灭亡的独立城邦,至少魏城主是明白的:命,才是最重要的,人没了就什么都没有了。

所以即使万一出现了最坏的情况,龙门落到了切尔诺伯格的情况中,也不会像那些腐朽的官僚一样,任人民在战火中被蹂躏,任人民在天灾中死亡、感染。

飞罗望向核心建筑圈,那绵延了一两公里的沟壑已经被层层封锁,让他心中有一些说不出的东西:这就是他长大生活的城市,龙门。不论感染者们境遇有多糟,迁怒这个城市都是没有理由的。这个城市并不像毁灭的切尔诺伯格那样腐朽,反而在井井有条中,孕育着勃勃生机。

想着,飞罗手中的纸片被他攥的越来越紧,上面的字迹内容也难以辨别。不过他早已经烂熟于心,那是C.C.C的邮箱。

顺着他所走的这条沟壑再过四百米,左边的路口有一座坚固方正,威武敦实若堡垒的建筑。这便是近卫局,一个丰提人东倒西歪的跑了进去。

载五冲进近卫局,神色慌张,手舞足蹈,不知所措。他上气不接下气的嚷嚷着“警官!帮帮我!我的朋友,我的兄弟!苏卡!他…他失踪了!”

话音未落,他的目光已经盯在了旁边的监控显示器上。其中一块屏幕里是一个小隔间,里面是一个悠哉吃着外卖的人,叫常威。

他站定在那里,呼吸放缓到微不可查,慌乱的表情也摸平成了扑克脸。他挺直了身板,看着常威,虎视眈眈。

三条街外的国际宾馆中,一个高级包房里,萨弗拉人和菲林少女隔着一个餐桌的珍馐美馔,大眼瞪小眼。

“你…是不是能进入别人的心智。我在病房袭击中虚弱昏迷的时候,梦到了你,然后你就‘死而复生’,活生生出现在我面前。而现在…我明显感觉到有一些记忆不对劲,我只记得我和里奇的对话,但是却不记得怎么和他见面的。”

“我和里奇根本不可能有友好的会谈。”鸯直勾勾的盯着寻者的双眼,企图寻找到一丝心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的记忆呢?”

“他抓你,我杀进去,救了你,你让我放了他。就是这么简单。”寻者随意的说着,完全没有半点“你在盛怒中杀了人我改了你的记忆”的自觉。只是从容的自桌上挑了一盘沙拉拉到脸前,指了指里面“我看你暂时没有要吃的意思,我先开开胃,这些我就都吃咯?”

然后没等她开口,便一口将那盘价值2500龙门币的沙拉吞下了四分之一。鸯终于没绷住严肃的表情,翻了个白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