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洞里有循环的水流,在水不会碰到的地上有一个月球形状的小夜灯,小夜灯下面挂着一条绳子,最底端是一颗五角星,就垂在吊床旁边,随手可以碰到,是小夜灯的开关。

不只如此,在山壁上的一个小凹槽里,还摆着一个白色的欧式相框,里面的照片是归遥趴在池边浅笑的样子,不过照片并没有拍到他的鱼尾,看起来就好似一个普通的人类。

见她盯着斜上方的相框,归遥将她放坐到了石台上,自己则转身游到对面的山壁前,拿过相框来递给她,“这是你爷爷奶奶给我拍的,已经有好几年了。”

裴千鹿刚从水里出来,有些冷的缩了缩肩,伸手接过相框,看了他一眼,又低头看照片,“这是……他们给你拍的?”

“嗯。”归遥笑着说:“你爷爷奶奶是很善良的伏妖师,他们觉得我应该像人类一样拥有一张自己的照片,这对我来说会是很有意义的东西。”

看来她对自己的爷爷奶奶真的不太了解!

“还有那台电脑,实际已经是第二台了。”归遥若有所思的说:“最开始是电视机,不过新鲜感过了之后,我很少在打开看,所以他们就给我买了电脑,让我学着上网,可以玩游戏也可以看电视!那台电脑用了好几年,系统变得卡了起来,游戏玩起来不太顺畅,我跟你爷爷说了这个问题后,他竟然第二天就给我装了高配的新电脑,也就是现在用的那台……”

说到电脑,裴千鹿想起他个人鱼竟然上网打游戏还撩妹,就忍不住想笑,“他们对你大概是养出感情了吧?”

“也许吧。”归遥说的意味深远。

不过裴千鹿并没有听出他语气中的深意,而是注意到了照片中他右耳上戴的那枚水滴形的红水晶耳环。

抬头,看着眼前归遥耳朵上的耳环,她有些好奇地问:“那这只耳环有什么特别的来历吗?”

归遥贴在石台前,微仰头与她对视,嘴角勾起暧昧而玩味的笑,调侃道:“你好像对我的事很感兴趣?”

“……”裴千鹿愣了下,略显不快的说:“不想说就算了。”

归遥见她脸色略微有些苍白,跳跃性的问:“冷吗?”

“……刚从水里出来的时候有一点,不过现在适应了就好多了。”裴千鹿伸手抚了抚自己的胳膊,又风轻云淡的说道:“还好这里面吹不到风,只是有些凉。”

归遥开玩笑般的问:“那就在到水里来?”

“不要。”裴千鹿果断拒绝。

归遥干脆双手按着石台,转身直接坐在了她身边。

她看着他的鱼尾,又侧过脸看他的耳鳍,有些好奇的问:“我可以……摸摸你的尾巴吗?”

“嗯。”归遥笑着答应。

裴千鹿小心翼翼的伸手放到他的鱼尾上,没有那种明显的鳞片,很滑。她之前虽然看到过他的尾巴,觉得他的鱼尾跟自己印象中看到过的人鱼图片的鱼尾不太一样,但却从来没碰过,现在摸起来也跟她所想的感觉完全不一样。

“人鱼的尾巴是没有鳞片的吗?”

“也分种类。”归遥解释道:“有些人鱼有鳞片,有些则没有。”

“诶?”裴千鹿有些惊讶,“那归遥是什么品种?”

“……”品种?归遥额头滑过一滴豆大的汗珠,“电鳗。”

“诶!!”裴千鹿难以置信的看着他,又有些激动的问:“那归遥以前是住在深海区的吗?”

归遥好笑不得,“电鳗是生活在深海没错,人鱼虽然也分种类,但他们大都是跟人鱼生活在一片海域,而不是跟本身种类的鱼生活在一起……”

“这样啊……”裴千鹿豁然开朗。

问他这些问题他都会很耐心的回答,却唯独关于那只耳环的问题他回避掉了,看来那只耳环对他来说真的有很特殊的意义。

是以前在海里的时候,喜欢的美人鱼的?

归遥长的这么好看,那他喜欢的人鱼姑娘应该也超漂亮的吧?会不会也有一副超好听的歌喉?就像人鱼公主的故事里那样,漂亮的公主人鱼,有天籁般的嗓音……

裴千鹿从小就好奇心很重,所以心里是真挺好奇的,不过归遥刚已经回避了这个问题,她也不会去追问。

她将手中的相框暂且放在了身边,有些茫然的问:“你为什么突然想到要教我游泳?”

归遥的鱼尾在水中轻轻摇摆,水面不断荡开涟漪。

“如果我只能在这个泳池里的话,就永远都是这副样子。”归遥目光看着前方,温暖的声音中透着一丝无奈,“我无法上岸靠近你,只好拉你下水来靠近我。”

“……”裴千鹿心里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大概是同情。

他一直生活在这小小的泳池内吗?

也难怪爷爷奶奶会给他配置电脑,好让他打发时间。

“如果离开泳池的话呢?”裴千鹿问:“你会回到海洋生活?还是也会像人类一样,拥有双腿?”

“你觉得呢?”归遥开玩笑般的笑着反问:“你希望我像人类一样拥有双腿吗?”

“……”裴千鹿愣了下,老实的回答:“我怎么会知道……毕竟你是我见到的第一条人鱼,以前在故事中看到过这样的情节,人鱼公主为了变成人类而找到了海底的女巫……”

“用自己好听的嗓子换了人类的双腿,结果每走一步还跟踩在玻璃片上一样疼?”归遥直接接上了她的话,好笑道:“你以为我是童话故事里的人鱼?”

说完顿了顿,他又有些好奇的笑着问:“如果真是这样,那你是想我就像这样,能够唱歌给你听就好,还是用声音换来人类的双腿,能够安安静静的陪你去压马路?”

“……”这算什么问题?

裴千鹿迟疑了下才回答:“但你不是童话故事里的人鱼公主啊!你不用面临这样的选择题!”

“现在不是我在给你出选择题吗?”归遥一双蓝色的眸子泛着好看的波光,期待的盯着她,“嗯?”

“每走一步都要像踩在玻璃碎片上一样痛,干嘛要用自己好听的嗓音换罪受?”裴千鹿表情平静的说道:“如果你真这样换来了双腿,我也不会让你陪我去压马路了!”

她侧过脸,目光与他相交,认真的说:“走路那么疼的话,就一步都不要走了!坐在轮椅上就好!”

“……”归遥看着她认真的模样,那双眼睛真是清澈的像一汪清泉一样,可以看得出她说的是真心话。

真好懂。

他勾起一抹宠溺的笑:“小鹿还真是善良呢!”

裴千鹿被他这样盯着夸得有些不好意思了,但表面却是波澜不惊的转头望向前方,避开他的视线。

所以他离开泳池后会不会拥有人类的双腿,她还是不知道。

归遥身子一侧就滑入了水中。

听见“咕咚”一声的裴千鹿将目光落到他身上,只见他半身露在水面上,微抬头的看着坐在石台上的女生,问:“休息好了吗?”

“嗯。”裴千鹿点了下头。

归遥伸手扶住她的胳膊后,她才往前一倾,直接跌入了水中。

他搂着她潜入水中,向水底下的“门”游去。

有了前面两次潜水的经验,裴千鹿这次憋气的表情已经没那么痛苦了。

脑袋再次冒出水面,她也能很快的调整好。

这次归遥直接用手托着她的腰,让她试着用两只手臂在池中划水,以此来寻找在水中的平衡点。

裴千鹿看似镇定,但脸颊却爬上了红晕。

虽然他是人鱼,但他也是男的!这还是她第一次被男人扶腰,就算是正儿八经的教她学游泳,她也还是觉得很不好意思!!

她划拉了一会儿后,归遥扶着她的腰摆动了鱼尾,裴千鹿微怔,虽然知道是他托着她在游动,但是自己这样划拉的时候可以向前,还是觉得很激动。

这种感觉也突然真正的激起了她想要游泳的欲望!

游到了岸边,她双手刚抓住泳池边,归遥便放开了扶着她腰身的手,也跟她一起趴在了池边。他胳膊搭在岸边,用手托着脸颊,湿漉漉的长发披散在水中荡开,眸含星光的看着她,笑眯眯的问:“小鹿还记得上次的约定吗?”

裴千鹿一时间没想起来,侧过脸茫然的问:“嗯?”

他直接侧脸压在了手臂上,“我肚子好像有点饿了,小鹿给我做点吃的?”

“现在吗?”她语气有些惊讶。

“嗯。”

“……好。”裴千鹿用力按着池边向上爬时,归遥扶了她一把,她便很轻松的上了岸。

身上的衣服都湿哒哒的贴在身上。

她用手抹开贴在脸颊上的头发,居高临下的看着池边的归遥,问:“你想吃什么?”

午间的微风拂过,裴千鹿有些冷的抬起手抚了抚胳膊,手臂上的鸡皮疙瘩都冷的竖了起来。

“小鹿最拿手的食物。”归遥说完便笑着提醒道:“先回屋去换身衣裳吧,人类实在太脆弱了,总容易生病。”

“嗯。”裴千鹿点了下头,便转身小跑回了屋子。

进屋就觉得没那么冷了。

她在地上留下湿漉漉的脚印,刚走到客厅,正在拖地的林鸳见她浑身都湿透了,有些惊讶的问:“小鹿?你怎么弄成这样了?”见她衣服完好的穿在身上,便奇怪道:“是不是不小心掉进泳池了?”

“……嗯。”裴千鹿不知道怎么回答,干脆就附和了他的猜测。

“天有点凉了,要小心点才是。”林鸳关心道:“快去换身衣服,别感冒了。”

“嗯。”裴千鹿跑上楼,回到房间随便拿了身运动装,进到浴室简单的冲了下后换上,又用干毛巾擦了擦头发才下楼。

林鸳正在擦沙发。

裴千鹿随口问了句:“思思还没醒吗?”

“嗯。”林鸳停下手中的动作,侧过脸看着她,无奈的笑道:“虽然你帮她治疗过了,但她内脏灼伤,还在昏睡也很正常。”

这两天都是他在照顾昏睡中的思思,昨晚发生雾影妖怪的事情时,林鸳也是第一时间去思思的房间照看她的情况了。

这两天思思的老师打来过电话,是林鸳以兄长的名义帮她请了假。

裴千鹿有些担心的问:“真的不用送去医院检查一下吗?”

毕竟已经昏睡两天了。

“没事的。”林鸳认真的说:“她这种情况送去医院很难解释,既然你已经帮她治疗过了就不会有什么大碍,只要让她养两天,醒来就好了。”

怕她不放心,林鸳又补充道:“她这两天恢复的挺好的,应该快醒了。”

听他这么说,裴千鹿打心底松了口气,“嗯,那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