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ide:A
2011年9月3日9:57 A.M.
街上的人越来越多,汽车轰鸣的引擎声和刺耳的喇叭声在城市的灰霾里交织。“祈落哥哥怎么还不醒啊……都已经快要一个小时了。”
公园的长凳上,穆川祈落正昏睡着,手中紧紧地攥着那张画着黑色十字架的卡片。
有着墨蓝色披肩发的少女坐在一旁焦急地操作着智能手机,不断将手机凑到耳边又放下,“安雅姐姐的电话也一直打不通——啊!”
“喂~小艾拉吗?你怎么还没到学校啊?我可是找了你好久,打算找你去支援笨蛋穆勒的呢~”
电话接通了,安雅慵懒的声线通过电流传来,听起来一点也不像正在找人的样子。
“那,那个!安雅姐姐!”艾拉抱着手机大声说道,“祈……艾贝尔哥哥突然晕倒了!到现在还没醒!”
“唔?你现在和那家伙在一起啊。”
“重点不是这个啦!艾贝尔哥哥都已经晕过去快一个小时了!”
“嗯~?说具体点,不然我不明白状况哦~”
“就,就是,艾贝尔哥哥刚刚碰到一张画着奇怪图案的卡片,就突然晕过去了!”
“卡片?那个图案是什么样子的,可以详细描述一下吗,艾拉?”电话那头安雅的声音突然严肃起来。
“那个……”艾拉凑过去看祈落手中的卡片,“是一个黑色的十字架图案,两条蛇交叉着向上缠绕着十字架,口中共含着一颗黑色的苹果一样的东西,下面还有001的数字!”
“——!”安雅在电话那头倒吸了一口冷气。“艾拉!你们待在原地不要动!别把手机关机!”安雅噼里啪啦敲击键盘的声音通过电话传来,“我马上叫人过去你们那里!”
“诶?但,但是我不知道自己现在是在哪里啊……?”
“没关系,只要你手机开着,中央处理器就能定位得到!还有,周围有什么可疑的人的话记得打电话告诉我!”
“诶,诶诶?安雅姐姐——”
“嘟——嘟——”通话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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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长!”头戴遮住面容的巨大红色巫师帽,身穿巫女服的安雅赤着脚撞开了学生会办公室的门,气喘吁吁地向里面大喊道。
“嗯?安雅,这么急是有什么事吗?”
办公桌后正闭着眼小憩的金发少年直起身子,用他绿色的双瞳望向安雅。
“我要使用交界点传送装置!请批准我的使用申请!”
安雅小跑进来,“啪”地一声将手中的表格拍在桌上。
“理由?”少年将落到肩膀上的金色长卷发拨到耳后,伸出手抽出笔筒里的水笔。
“艾拉他们遇见了人偶师001号!现在艾贝尔正处在被人偶师001号植入梦魂体的状态,只有我的能力能够解除它!”
“——而且,这次我们说不定可以直接捕获人偶师001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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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汝之力为影。”
祈落身上泛起黑色的光芒,瞬间将紫红色丝线化成的诸多尖刺弹开,手中手枪抬起,扳机连扣,三发子弹划破空气射向前方、怀中抱着无面人偶的少女。
“咚,咚,咚!”
紫红色的丝线瞬间收回化作盾牌挡下了子弹,同时少女的身形一晃,加速向祈落冲来!
“汝之形为刃。”
祈落也蹲身蹬地向少女冲去,手中的手枪瞬间化为黑色的光,并立刻重新构成一柄黑色的武士刀。
双手握住刀柄,自右下向左上挥斩!
盾牌与武士刀相撞,发出了金属清脆的声响。
“力道不错。”祈落用冰蓝色的双瞳看向少女,点了点头。
“切,瞧不起人么!”少女——小妍一只手抱着无面人偶,一只手持盾与祈落抗衡着,“真是越来越想把你杀掉了,你这家伙!”
“我说过,你已经失去了杀掉我的机会了。”祈落面不改色地说道,抬脚猛地踹在盾牌之上。他利用反作用力后跳一步, 拉开一些两人之间的距离。
举刀过肩,蹬地,前冲挥斩!
“唔!”
盾牌上反复传来的承重力道使得小妍手中的盾牌差点脱手。
“你还要继续抱着那个人偶和我打么,”祈落扭身用左手肘在盾牌上狠狠地补上一记肘击,“那种没用的东西,只是累赘而已吧,丢掉它说不定能杀了我。”
黑色的火焰升起,祈落空出的右手握着的武士刀瞬间变成一柄短刃,顺势绕过盾牌的防御范围,刺向后面的小妍!
鲜血顺着刀刃滴落下来。
“……你……再说一遍?!”
被武短刃直接贯穿左手手臂的小妍的表情突然变得可怖起来,愤怒、不甘和憎恨的情绪在她的脸上混杂在一起。
杀意蔓延了出来。
“!”
祈落一贯没有表情的脸上少见地露出了惊讶,他快速抽回短刃,向后连跳几步,短刃在黑光之中重新化为手枪,同时向前连开数枪!
“你知道这个人偶(它)对我来说有多么重要吗!”
少女咆哮着,丝毫不躲闪,甚至将紫红色丝线结成的盾牌散开,正面接下了祈落的子弹。
血液飞溅在空中,少女似乎不知疼痛一般,猛地蹬地一步逼近祈落,右手成爪状向祈落抓去!
在她身后舞动的紫红色丝线像是接到指令一般同时附上她挥下的右手,化为富有机械质感的巨爪划开空间!
“就算多有气势,也不过是劣化梦魂体化成的攻击。”
黑色火焰的将手枪重新溶解、再构筑成一柄长剑的模样。
祈落将剑架在巨爪的攻击轨迹上,黑色的火焰升腾而上,覆盖了剑刃。
“只要是劣化的梦魂体,就一定会被我们『提灯者』的火焰净化,从而失去攻击力。”
“轰!”震天的巨响声中,祈落的身体如同被巨锤击中一般向后倒飞了出去,右手的长剑强制地被复原成了手枪的样子。
“……什……?!”
鲜血从祈落口鼻中喷出,他难以置信地看向右手仍是武装巨爪的少女。
没错,那是凝聚着“杀意”的巨爪,但是,那巨爪是少女梦魂体“真实存在”的一部分,而“杀意”只是对其的强化而已。
——被某个人植入或者改造过的梦魂体吗!祈落一阵恶寒。
怪不得没有办法净化……因为那根本不是劣化的梦魂体!
“所以我才……讨厌你们『提灯者』!”小妍用肉眼无法捕捉的速度突进到祈落面前,右手巨爪握拳轰击在他的腹部,将他向上击飞!
“你们都是这样!自以为是!令人作呕!”
“自以为什么东西没有用处就可以随便舍弃了吗!自以为什么东西不符合你们的认识就可以随便批判了吗!自以为拥有净化之力就能随意审判一切了吗!”
少女一边用巨爪自上而下锤向祈落的身体,一边大哭着怒吼道,“开什么玩笑!你们有什么资格否定与你们价值观不相符的东西!!”
“明明……明明什么真相都不知道!”
少女的泪水在空中和血液一起飞洒,背后伸出的紫红色丝线化作利枪将来不及唤出黑色火焰的祈落穿透!
“呜啊!!!!”
祈落大口大口地吐出鲜血,但是因为紫红色的利枪没有造成任何一处致命伤,他仍躺在地面苟延残喘着。
“呐,『提灯者』小子,你知道依附着佣兵团苟延残喘是怎样的感觉吗!”小妍落到地面,右拳再次锤在祈落腹部,“你知道自己唯一的亲人突然消失是怎样的感觉吗!你知道所有人都把自己当作怪物看是怎样的感觉吗!你知道一直逃避着被伤害的现实,只能靠那唯一的亲人留下的东西熬过每一个失去自由的夜晚的感觉吗!呐!回答我啊!!!!”
小妍痛哭着,不断挥下一拳又一拳,但是就算如此,她仍然没有放开紧抱着无面人偶的左手,“你知道被你说成是累赘的这个人偶,是我的亲人遗留下的东西,是我活下去的唯一理由吗!”
她扒开戴在脖颈上的蕾丝颈环,露出锁骨上方那个黑色的十字架图案,“你知道吗,这种被人当工具使用的,像狗一样被圈养被利用的感觉,你知道吗!”
“咳,咳!”祈落嘴角的鲜血不断淌下,他注视着小妍,面无表情地回答道:“我知道。”
“你怎么可能会知道!你们是天生的救世主!是注定毁掉我们这种拥有劣化他人梦魂体能力的『终结师』的救世主!你怎么可能会知道!!”
“我知道。”祈落再次重复了一遍。
小妍突然停下手中的动作,将巨爪架在祈落的喉咙中,低下头将脸埋在无面人偶的头发中,带着哭腔说道:“你怎么可能知道……你又不是哥哥!!……就是哥哥也不知道……我……”
她哽咽着,混乱的话语被哭声替代。
“……我知道。”祈落开口道,“因为我也一样,度过了很多那样的夜晚。”
少女惊讶地从人偶的头发里抬起头,然后她看见了——
“你……你是……不可能!你明明……!”
话刚说到一半,少女的身体突然像触电一般抽搐起来,身后的丝线开始胡乱地扭动,其中一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膨胀起来。
“啊啊啊啊啊啊啊——!”小妍痛苦地抱住头惨叫着,“记忆,记忆,在自毁,在消失……偏偏,偏偏是这个时候——啊啊啊啊啊啊!!
正当小妍正在痛苦地嚎叫的时候,祈落的身上突然冒起了金色和橙色的光芒,光芒闪烁,他的梦魂体唐突地消失在了这片空间之中。
在他的梦魂体消失之后,小妍背后极度膨胀的那根丝线炸裂开来,化作紫红色的碎片散在了空气之中。
少女匍匐在地,痛苦地颤抖着,用不知何时恢复了的右手抱紧怀中的无面人偶。
“哥哥,我好怕……哥哥……”
泪水滴落在黑色的空间里,消失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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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1年9月3日10:20A.M.
“啊!祈……艾贝尔哥哥醒了!”
少女兴高采烈的声音从耳边传来。
“安雅姐姐!穆勒哥哥!艾贝尔哥哥醒了诶!我们成功了!”
“知道了知道了小艾拉~我看得到他在动啦……”
……唔,我为什么会躺在这里?
穆川祈落睁开眼,接近正午的日光使他不得不伸出手挡在眼前。三个身影逆着光站在他头顶上方,看不太清面容。
“哟,真是狼狈啊,『影弹』。”三人中唯一的少年向他打招呼道,淡金色的短发在阳光的照射下有些刺眼。
“啰嗦。”祈落啐了一口,扭过头去。
墨蓝色披肩发少女担心的脸就在面前极近的距离。
“……果然是你们三个啊。”
祈落坐起来环顾了一下四周,视线依次扫过艾拉、安雅和穆勒的脸,然后注意到自己似乎是躺在公园的长椅上。
“我为什么会在这里?”
“诶?!艾贝尔你忘了吗?!!”安雅猛地凑上来,语气里掩不住的失望,像是挣扎一般,将那张画着黑色十字架和双蛇的卡片塞到祈落手里,“你看这个,想起来点什么没有?”
“唔?”祈落将卡片放在手里把玩了一下,回过头面无表情地说,“这张卡片怎么了吗?”
“啊啊啊啊啊这也太糟糕了吧——!”
安雅抱头抓狂的喊声回荡着,震起一片公园里栖息的飞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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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无所获,今天的任务一无所获……”
安雅全身被怨念所笼罩,像僵尸一般游走在去往学院的路上。
“穆勒没有记住001号梦魂体的脸,还让那个梦魂体碎片自毁成功……艾贝尔虽然和人001正面遇上,但是却啥都不记得了……啊啊……本来还以为今天就能抓到人偶师001号的……呜呜……世界今天还是没有解除危机呢……”
安雅一边走一边碎碎念着。
“诶喂喂,我好歹还是净化了那个被梦魂体碎片控制的家伙的劣化梦魂体的吧。”穆勒不甘心地回话道。
“那没有任何用吧笨蛋穆勒!只是净化一个劣化梦魂体而已,谁都能做得到吧!关键的001号梦魂体碎片没有捕获到就一点用都没有了啊!”安雅狠狠地拍了穆勒脑袋一掌,“废物穆勒!好好的机会就这样被浪费了!”
“好疼!明明艾贝尔才是锅更大的那个吧!怎么只骂我!”穆勒捂着脑袋不满地抱怨道。
“笨蛋穆勒!废物!渣渣!处男!”
“太不讲理了吧!还有这和处男没有关系吧!”
“反正穆勒就是能力低下!”“喂我好歹也是识破了你用热感应监视仪都没法监视到的那个被控制的家伙的‘隐身’花招吧!哪里能力低下了!”
“唔……”安雅咬了咬嘴唇,“那你说说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
“举手!艾拉也很感兴趣!学院的热感应监视仪只要是活的东西都能监视得到呢。”
“其实很简单啦,”穆勒得意地瞟了一眼安雅,结果又被拍了一掌,“热感应监视器的原理是接收生命体放射出的红外线对吧?那么只要把自身放射出的红外线消除不就好了。”
“啊?怎么可能做到啊。”
“当然可以啊,只要在穿的衣服里面加一件涂满了能够降低红外线发射率的半导体隐身涂料的衬里就好了嘛。”
“……对哦。”安雅呆了一下。
“穆勒哥哥好厉害!”
“当然啦~这可是连总是坐在中央处理器旁边的‘联络人’安雅都想不到的呢——好痛!干嘛又打我?!”
“就是想打怎么了?!笨!蛋!穆!勒!”
穆川祈落戴着耳机装作在听音乐的样子,看着前面三人的打闹,莫名地觉得一阵轻松。
——“不记得”吗……似乎是比较好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