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靶场总共亮着两盏灯。一盏是我头顶的荧光灯管,另一盏是在背后的朝向靶子的探照灯,将惨白的光洒在标靶的弹孔上。我拿起又一枚子弹,大拇指加力将它塞进弹匣内。聚酯托板下的弹簧微微响动,这是最后一发。

才几十个小时没有用手里这把铳开过火,现在就已经开始觉得陌生了,连抬起它的时候动作都有点僵硬。不过,它毕竟曾经不属于我。

干净利落的将弹匣上好,左手从铳下绕到右面拽住拉机柄向后猛拉,金属脆响仿佛在叫我安心下来。我将脸颊贴住枪托,用心感受铳的共鸣,回忆着最一开始的射击课程。

慢慢地调动自己的感觉,直到你仿佛能触摸到弹膛内躁动的原石粉末。深呼吸,当肺内空气最少的那一瞬间,用第二个指节扣动扳机,解除这最后一道安全锁。

'没必要研究什么原石技艺,这种事情反而要跟随本能效果才会更好。'连胡子都花白了却还壮实的像一堵墙的老教官这么教导我们。

'可是要怎么做才能射出子弹呢?'教室的后排有人举手。

教官笑了笑,露出因抽烟而泛黄的门牙。'只要你心里想那么做…弹壳里的小精灵就会回应你的决心的。相信我。'

灌注在铳内的那股说不明的东西猛地冲过了由扳机把守的最后一道安全锁,零点零几克的400目原石微尘瞬间爆燃,高温点燃了弹壳里的火药,紧接着燃气就推动着弹头从另一头高速飞出。枪托撞击肩窝,弹头撞击靶子,山铜披甲脱落,异铁弹芯干净利落地穿过薄铁皮,将自己埋进靶场另一端的弹道泡沫内。

我深吸一口充满火药味的空气,满意的发现自己的'决心'并未受到任何影响。

但是…哦。该死。我将铳轻柔的放在桌面上,拨上保险,翻过射击桌直奔靶场另一边。这可是正经穿甲弹,万一靶场后面的弹道泡沫不够厚,说不定就…真的射到船体了…

我将手指伸进坚硬的泡沫上最新鲜的那个小洞,但没摸到弹头。光照角度的原因导致我只能勉强看到里面的情况,不过大概,大概没有打穿吧。

毕竟另一头没有光透出来。

戏谑的声音响起。'站在里面是想当靶子吗?'

我猛地回头,眼睛被探照灯的强光照了个正着。从我遮光的手指缝里,我只能隐隐约约判断出说话人是个中等个子的红头发女生。

'我没见过你。'我一边快步往回走一边说。'你也是罗德岛的干员?'

她翻身坐到了桌子上。'差不多——吧。你的老板跟我的老板签了点小小的协议,在这期间我就在这边工作啦!'说着她居然摆弄起我放在桌子上的铳来。'还挺漂亮的嘛!'

我有些不高兴。搞得好像我跟你很熟一样…

'你还是把那个放———哦。是你。'

我记得这家伙。在我还在切尔诺伯格第八城区当普通警察的时候,我遇到过她。那是一场噩梦,本来我们中队只是收到命令去截获一个违规的包裹而已——里面装的是什么我并不知道,只是出入管理处传来消息说是违禁品——但信使拒绝交出包裹并且从管理处逃跑了。我们中队的人分成几个小组,分头在交通要道监控,我和三个其他同事碰上了她。和她的同伙。就在切城市长办公大厅的正门旁边的那个路口,他俩仿佛怕别人发现不了一样,骑着闪亮的大摩托从车流里经过。我开着一辆警车把她们别停了,随即下车掏出拳铳,要她双手举起来并交出包裹。

'哎呀,行行好嘛警察同志,一定是有什么地方弄错了才会这样的~'她还在嬉皮笑脸的辩解,另外那家伙却已经把手握在了腰间的刀柄上。

'我警告你最后一次—'我拉动套筒给铳上膛。'你被逮捕了,武力拒捕的话我们将立刻开火—'

还没来得及重新瞄准她,我手里的铳就被刀尖挑飞,随后就是冲着我腹部的一记飞腿。我反射性的向后跳了半步,堪堪躲过那鲁珀人的脚尖,从腰带上抽出伸缩警棍猛地展开,同时左手按下肩上的无线电按钮想要呼叫支援。

这一切都发生在一秒钟之内。在切尔诺伯格最乱的城区当警察需要的可不只是官架子。

然而就在我注意力不在她身上的这一秒内,萨科塔人标志性的守护铳已经不知从什么地方掏了出来,对着我来了三发橡皮子弹。第一发是较小的那支铳,子弹打在我的左手上,疼痛感让整个小臂都失去了知觉。第二发则狠狠打在了我的肋骨上,我可以清晰的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在里面碎掉了。

最后一发打在左边大腿上,我立刻失去了平衡,向左倒在沥青地面上。透过反射性的泪水,我能看到我的同事也趴在地上或者瘫在警车的引擎盖上动弹不得。

'是不是有点过分了?'

透过强烈的耳鸣,我也能听到那个射手的发问。

'我无所谓。'鲁珀人将刀收回鞘内。

红头发女生蹲了下来,笑着拍了拍我的脸。'对不起啦警官!这个包裹我们可是说好了一定要准时送到的哦!'

然后她和那个鲁珀人就骑上摩托扬长而去,留我在地面上尝着从肺里咳出来的血味。

支援和救护车简直过了一个世纪才来,我因为这档子事裂了两根肋骨,左手肿了一个月什么都握不住,而且最糟糕的事情是我们发现这其实是个针对市长的阴谋。那个包裹真的是送给市长本人的,但皇帝派下来的专员认为这个包裹极为重要,所以给我们发了假警报,想要截停它并找到某些市长谋反的证据,从而彻底干掉那老滑头。

很显然计划流产了,市长得以继续在切尔诺伯格城里做他想做的事。我倒是不在乎政治——无论是皇帝还是市长离我都太过遥远,可我受的那些伤不仅不能当做工伤报销医疗费用,上头还逼我写出个几千字的报告书,编个理由出来搪塞领导们。我当时用唯一一只没绑着绷带的左手手指一个一个戳键盘的时候,心里不断在盘算着怎么把这两个信使弄死。

不过也有好处。我替上司们把锅背下来之后,他们也很信守承诺,很快就想办法把我送进了我想去的快反部队。不过那都是后面的事了。

而且不管怎么说,面前这家伙都不是什么好果汁。

红发女孩抬起清亮的眼眸,看着我的脸说:'我们见过吗?'

我心里冷笑一声。是有多暴力才会记不住自己锤过谁?还是说受害者太多,想记也记不住?

'切城,高架桥十字路口,想起来了吗?'

她大拇指和食指托住下巴,仔细端详着我的脸。

'还是没印象。等等…'

她用手遮住我的两只耳朵,然后笑出了声。'哦哦,是你呀!我想起来了,你果然还是不要带那种傻乎乎的大檐帽比较可爱。这样的话我们就算是认识啦!'

我抬手挡开她的手。'等等,拜托…这完全——'

我想说没道理来着,但她向我伸出了一只纤细的手。'我叫能天使。你呢?'

…害。

'钢。就只是钢而已。'

'不愿意告诉我真名吗?也没关系啦~'她眯起眼睛露出坏笑。'顺便一说,你的铳很漂亮哦!'

然后我似乎听到了'不知道射术配不配得上'这几个字。

没有人会把心里的想法大声说出来吧?我觉得应该没有,所以我暂且把这当成是自己幻听了。

我捡起躺在桌上的铳,左手小拇指扣在握把上的凹槽里,大拇指按在护木上方,准备打完这个弹匣。能天使很识趣的自己捡了一副隔音耳机带上了。

嘭,嘭嘭。铳的击发声是一种和其他声音都很不一样的东西,即使没怎么接触过铳的人在听到的时候都会有本能的反应。这种侵略性极强的噪音会狠狠地钻你的太阳穴,让你感觉头疼,但对于我来说这就像听歌一样自然。我把手指扣到底,两臂绷紧极力控制住铳口上扬,让滚烫的弹壳从铳里喷出,撒了能天使一身。

30发很快就打空了,我能感觉到最后一颗子弹吐出之后那一声机械发出的咔嗒,有些怅然若失的感觉。就像我那个老射击教官所说的那样,'一个优秀的射手在铳打空之后应该感觉到它对你的执着召唤'。好吧,原话不是这样。原话夹杂了一万句老派军人在喝酒时会骂的粗口和大笑,但你懂我意思的。

我的左手轻抚稍稍有些烫手的机匣。'现在不行,sweetheart. '

能天使摘下了隔音耳机,用奇怪的眼神看着我。

我感觉她要问我什么很蠢的问题,比如说我为什么和它说话之类的,所以我决定先开口为强。

'问都别问。'我也将耳机摘下,晃了晃头。'弹壳烫到你了吗?'

她摇摇头,笑了。'不要小看我啊喂,怎么说我也是有整整4把守护铳的拉特兰顶级射手,弹壳会烫人我还不知道吗?'

真有钱。我把枪背在背上,走向门口想拿扫把和撮箕把弹壳打扫一下,但靶场的大门在我走到半路时就开了。只亮着地板灯条的昏暗走廊里是可露希尔和…

和凯尔希博士。

'我们经过的时候看见有某些勤奋的好孩子现在还在使用靶场,所以决定进来看看…'可露希尔的手很不安分,从来没有在一个姿势保持超过五秒。这和她修理无人机的时候那双稳稳端着电烙铁的手完全不同。

我下意识的站的笔挺,对凯尔希博士敬了个礼。

还没等我想好喊什么敬语,她就开口了。'稍息。'她不耐烦的摆了摆手,这明显不是她第一次和军队里的家伙打交道。'罗德岛不流行这些东西。'

心里的某一部分非常想让我站的更直一些,然后大声吼出'是的长官!',但我把这种不健康的想法压下去了。

不过可露希尔刚刚说啥来着?我抬起手腕,才发现现在已经十点过了。有点出乎意料,但考虑到我在拿到子弹后对枪做了全面清洁以及这些那些的小事情,现在确实已经挺晚了。

'你们在练习?'

我尽力不用回答首长提问的那种声音说话。'我在,能天使则才进来没一会。'

她点点头。'是哦,我还准备稍微打两个靶子玩一下的…但看到了钢,所以决定打个招呼啦。'

'哦?你们之前认识?'凯尔希微微抬起左边的眉毛。

能天使抢在我说话之前就开口了。'没有!完全没见过!只是新同事之间友好的问候一下!'

我心里的小人叹了个气,决定不揭穿这个谎话。随她吧,也许她也有自己的理由,这么做对不对并不由我来下定论。

'那你们继续吧。我就看看。'

实际上我想打扫完就走,但现在这话好像说不出口了。还没等我措辞完毕,凯尔希似乎又想起了什么似的,看着我的眼睛说到:'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的能力测验好像是安排在明天早上?'

我点了点头。感觉好像要发生不太妙的事情。

'现在就把流程走了吧,我明早也有病人预约。'她掏出自己的笔记本,在里面写了两个字。看到我没动静的时候,她又抬起头看着我。'怎么?有什么不方便的吗?'

你这么问我还怎么推脱嘛…

我咽了下口水。'没事。只是,我要先给弹匣压弹,可能会要一会。'

从她身上看不到任何一点听到了我说的话的表示,但我知道她听得比我自己都清楚。

我暗暗咒骂了一句。妈的,早知道这么晚就不在这里晃了,应该直接回去洗澡睡觉的。

我坐在靶场的金属高凳上,一颗一颗地将子弹从油纸包里取出,按进弹匣里,我的大拇指在每一颗上都留下了对应形状的汗渍。

我不知道为什么,可我就是紧张。即使在战场上或是执行任务的时候,性命攸关我也不会这么紧张,现在我却在为了这个小小的测验拼命出汗。搞笑。心态真是奇怪。

在我把仅剩的两个弹匣都装满之后,我从一旁的架子上拿起两副隔音耳机递给'评委'们。

在带上耳机前凯尔希的最后一句话是'能天使,你也一起'。

哦。淦。

我不知道为什么她要这么做,也许是能天使入职的之后也没测试,也许是她不了解射手的表现到底怎么样才算好所以找个参照物,也许是想给我压力。如果真是想给我压力,那她达到目的了。我见过几年前的能天使,即使这两年她完全没进步我也不一定能在这种短距离标准靶射击上赢过她。没错,打靶是基础,但实战才是我大显身手的地方。况且她可以同时用两把铳。

完全没胜算。

可露希尔不知道从哪里掏出来一个遥控器按了几下,点亮了一旁的显示屏,靶场内的靶子也自动倒了下去。

'能天使,你去二号射击道,钢就在这里别动。规则很简单,小圆盘靶,80秒内尽可能多地打倒靶子,无论远近都没有分数差异,我们只计数。每次竖起来的靶子数不固定,但你肯定打不完,所以自己决定自己怎么打比较合适。准备好了就告诉我。'

听上去很复杂,但和我们在切城训练时用的自动靶场的规则差不多。我把弹匣顶进铳里,将备用的那个放在桌面上,然后拉动铳栓给它上膛。

能天使站在自己的射击位,从桌下我没注意到的一个黑色袋子里取出4把铳。

每一把都不便宜。天哪,这个女人真舍得花钱…

一把拳铳,看上去像是黑钢的HX45,一把冲锋铳,维多利亚进口的V-17,和拳铳口径相同,一把短枪管的HD416,还有…

有着漂亮胡桃木后托和护木的BAL。很久很久以前,在玻利瓦尔还是全泰拉最富有的城邦之一的时候,他们的每个仪仗队队员都会端着一把BAL护送他们的旗帜。

很长,很重,口径很大,最重要的是把我卖了也买不起。有钱人会花十几万龙门币买一把这种铳回去挂在办公室里,仅仅是为了告诉所有来访者他买得起。

乌萨斯第一骑兵团的烈属抚恤金也只有12万龙门币而已,那还是扣掉手续费和税费之前。我是不知道她怎么搞到钱买那种收藏意义大于实际意义的鬼东西的…我甚至没见过一把真的BAL,更别说见过它开火了。

她把四个精贵宝贝摊在台子上,然后开始发光。

没错,你没听错。发光。她背后冒出了并不对称但也不突兀的光翼,放射着奶白色的柔和光芒。然后,除了她亲手拿起的BAL外,另三把铳飘了起来,和她的光翼在同一平面内悬浮着,看上去像是某种定格动画。

也许这意味着她没办法靠这种能力抬起那把BAL,应该是太重了。

紧接着的就是弹匣,四个大小不一的弹匣自己飘到了该去的地方,然后就是四声大小不一但完全同时的上膛声。

'卡-沁'。很清脆,保养的很好。

她高高举起左手比了个OK的手势,脸上的笑容几乎比她的光翼还要灿烂。

我转过头看了看可露希尔。她没我那么震惊,或者至少震惊的没那么明显。至少据我所见她的上下颌还是合着的。

她指指我的脸,示意我合上下巴,然后又指了指旁边的头盔。

好吧。看来非带不可了。

我轻轻放下手里的家伙事,将头盔小心翼翼的扣在了头上,像她教我的那样把耳朵塞进了头盔两个部分之间的缝里,然后将头盔自带的耳塞顶进耳朵深处。

面前的靶子们似乎在尽力压抑着不要提前竖起来挨打,我发誓它们在微微颤抖。

'准备完毕。'

我抬起铳,猛地将头盔的面甲拍了下来,双腿一前一后叉开,做好射击准备。透过面甲上不算宽阔的可视区域,我能看见自己的影子投在不锈钢桌面上。空气中的火药味令人安心。

我知道可露希尔一定喊了开始,但我什么都没听到。面前的几个靶子突然毫无规律的跳了起来,我猛地抬铳瞄准,欣慰的发现面甲右下方切掉了的那块让我刚好可以不受阻碍地将脸颊贴在后托上。

绿色准星对准最左侧的那个靶子时我就听见能天使已经开火了。我甩开其它想法,让肌肉记忆接管我的身体。开火,重新瞄准,开火。大拇指因为要紧紧扣住护木上方而疼痛,但我几乎都没感觉到。开火,开火,继续开火。靶子跳起来的速度太快,但幸好他们不会自己缩下去。我不用考虑顺序,不用考虑风偏弹道和其他一切东西,我只用在乎两件事。瞄准,扣动扳机。

在我狂热的状态里,一小部分的我似乎意识到了隔壁的铳声换了个种类,更短却更密集。

最后一发子弹射出前我就已经感觉到了。我猛地抓起桌子上的备用弹匣,用它把已经空了的那个顶了下来,然后像之前那样用从下面绕过去的左手拉动拉机柄。弹匣掉在我的脚边,压着弹壳滚远了。能天使已经打完了BAL的弹匣,在我看的那一瞬间她将双持的两把小铳甩开,正捞起背后的HD416。继续射击,射击,我攥握把用力到指节发白,后坐力让我感到肩膀隐隐作痛,靴子里的脚趾都在努力抓住地面。瞄准,继续射击。我并不怕射空,只要稍加瞄准再来一次就行了,准确度并不重要,重点是速度要快,快,再快些。

我恨不得用全自动把整个弹匣全都吐出去。

突然,所有靶子全都倒了下去,我的最后一枪寂寞的打在了靶场另一头。

我掰开已经僵掉的手指,将还剩几颗的弹匣卸了下来,然后拉动拉机柄把膛内的最后一发也抛了出来。弹壳还保存着和弹膛接触传来的温度。

我把面罩抬起,看向显示屏。

'第一射击道:43

第二射击道:71'

淦。差点就连她一半都比不过了。我明明拼命了,果然萨科塔人在射击这方面的天赋是其他种族怎么训练都没法超越的啊。20加17加12加30,她的4支铳里总共79发子弹,即使我算她全部打空,这命中率都还高的可怕。

毕竟不需要自己上膛换子弹,抓起来打就是了。况且她打的是橡皮弹,后坐力和我的军规弹没法比,况且…

好吧,一万个理由也不能改变我输的很惨这个事实。

我摘下头盔回头看的时候,凯尔希已经完成了小笔记本的记录,恢复了她双手揣兜的老样子。'测试结束了,我就不占用你的时间了。建议把排风扇打开,火药燃气对健康并不有利。'

她带着可露希尔走了,那个血魔临走前还悄悄给我比了个大拇指。

整的好像我打的很不错一样。

我重新坐回凳子上,将余弹从弹匣里取出。还剩6发,我不仅得分比她少命中率也比她低。该死,那家伙真是强的可怕。

然后她就突然拍了拍我的肩膀。

'输的人打扫卫生哦!'

说完就跑出门去了。我叹了口气,拿起扫把,开始打扫地上凌乱的弹壳。她的每一颗子弹都是山铜弹壳,亮闪闪的让人羡慕。铜可不便宜。相比之下,我的覆漆异铁弹壳看上去就像是某种艺术品拙劣的仿冒品。

好吧,至少我们发现了一个富婆,也许以后可以找她借钱。我将满满一撮箕弹壳倒进特种垃圾回收道,闷闷不乐的想。

关灯前我才发现她并没把自己鼓鼓囊囊的提包拎走。我只能背上那个沉的要死的大包,心想着明天怎么把这玩意还给她。让人没想到的是她就在门外等我。

'你真的超慢哎。'她露出一副几乎要打哈欠的表情,然后把刚从自动售货机里掏出来的一罐冰咖啡塞到我的鼻子底下。我才注意到她的另一只手里拿着一个同样的空罐子。'喏,这个给你。'

我稍微犹豫了下,把包递给她的同时接过了小易拉罐。'谢谢。我的睡眠倒是不会受咖啡影响,但这么晚了喝这个…还真是独特。'

她走进电梯,在门关上之前一秒对我说:'夜生活…才刚刚开始哦!'

我看着金属灰的电梯门,心里琢磨着她今天晚上到底有些什么安排。罐子上的冷凝水滴到了地板上,我拉开拉环,让微苦的咖啡洗掉之前过度紧张而产生的不适感。

能在这里工作的家伙们果然都不是什么正常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