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陈睁开眼时,她看到的是近卫局办公室天花板上的灯管。

明晃晃的白光刺得人眼睛生疼,她本能的把视线移向别处,看到了办公桌旁边放着的武器架之后,陈认出了这里就是她的办公室,她正仰着头坐在她的办公椅上。办公室是陈平时最经常待的地方,这里的每一个细节她都一清二楚,但此刻却让她感到无比的违和,就像缺失了关键部分的拼图一样。

我不应该在这里。在天街被击败的记忆让陈的头脑嗡嗡作响,想站起来,疼痛却像是蛇一样在在她的肌肉中穿梭,光是在办公桌上支起身体就让她满头大汗。

“吱呀”,办公室的门被推开,一个头戴黑色贝雷帽、留着金黄的长卷发的年轻女子迈着猫咪一样安静的步伐走了进来。

“陈晖洁,你......”看到陈已经醒来,女子的脚步停了一秒,刚刚低沉的语调一下子变高了,“肠粉龙,你终于醒了?”

“诗怀雅?”陈愣了一下,想说些什么,但嗓子只能断断续续的发出沙哑的声音,“先别......管我......咳咳,天街那边的情况怎么样了?”

“好消息,那两个感染者没有引发进一步的骚乱;坏消息,他们逃走了。”

“什......么?”陈靠回到椅背上,双手覆面隔开刺眼的灯光,好让自己能冷静的思考。她回想起了很多事情:民众的紧急举报、两个居心叵测的感染者,其中一个人还用电流击败了她......

诗怀雅把目光移到一边,“喂,肠粉龙......”她不自然的说道,仿佛她很不习惯用这样关切的语气说话,“可不要让失败的不甘影响你的判断力,天街的事就由我来处理善后,近卫局现在有新的麻烦了。”

“是关于突然出现的整合运动吗?”陈理了理思绪,努力让自己从刚刚苏醒的伤者进入一个警司的状态。

“没错,”诗怀雅点了点头,说:“根据侦察,在攻下了切尔诺博格之后,整合运动向龙门继续扩张势力范围的意图已经相当明显,而且更糟的是,整合运动与在逃的头号通缉犯联手,已经渗透进贫民区了。”

“你是从哪里得到的消息?”

“两个小时之前的作战会议。”诗怀雅说着从夹克的内胆里掏出一个黑色的文件夹,上面的封条完好无损,“这是会议上发的详细资料,你从天街强撑着回来之后就一直昏在这里,所以我就干脆帮你拿回来了......如果你还需要——”

“不用了,”没等诗怀雅把话说完,陈就抢先一步终止了话题,“谢谢。”

“那好。”说着,诗怀雅离开了陈的办公室,轻轻带上了门。

沉默片刻,陈撕开封条,打开了那个黑色的文件夹,绝大部分的资料陈都只是一眼扫过,但很快,被一根曲别针夹住的两张纸吸引了她的注意力:一张是星熊督察给她的字条,另一张是一张照片。

“老陈,头号通缉犯目标已经确认,我托诗怀雅警官专门给你带了照片的原件,善加利用。”这是纸条上写的话,而当陈的目光聚焦到那一张照片上时,一个黑发的萨科塔青年进入了她的视野。

“艾伊文......”陈看着照片说道,“原来是你吗......”

近卫局大楼外,笼罩龙门的大雪还在持续着,高楼的灯光被一片片雪花折射出许多种色彩,和笼罩在感染者隔离区上空的有色毒性雾霾一起,形成了极光一般的景色。

地面上,艾登正和负伤的青年一起走在黑色砖石铺就的小路上。

靴子踩在松软的泥地上,意识却如履薄冰,大雪除了给人带来寒冷以外也阻碍了视线,使得原本就昏暗的隔离区街道变得更加难以认清方向了。但引导着艾登的青年却好像不受影响,在每一个路口他都没有犹豫。

又到了路口,暴雪的间隙当中隐隐可以看出一个路牌。“从这里往左走。”青年轻声说道。

“等等......这不太对劲。”艾登留心看了看那块路牌,“这是我住的地方,而我从来没有在这附近看见过你。”

看着雪中艾登越来越警觉的神色,青年却没有半分的紧张感。

“继续往前走。”青年说着,随后便捂着受伤的手臂迈进了小巷,艾登紧随其后。

“你的手根本就没有受伤,对么?”艾登全身沐浴在巷口的寒风中,目光变得比白雪还要冰冷,“你到底想干什么?”

青年背对着艾登,缓缓松开了一直紧握着的手臂,语调也从一个伤者的沙哑恢复了常态,但不变的是自始至终的冷静。

“请原谅我必须以这种方式带您来到这里。”青年转过身来,用金色的眸子正对着艾登的目光,“但是接下来的事还是越少人知道越好。”

“要是我想,我可以就在这里杀了你。”艾登说道。此刻,他的声音不像是一个退伍的中年男人,而是一个久经考验的杀手,但青年的神色不曾动摇。

“如果我想,我也有不少机会,但我绝无此意。我来只是为了你的安全。”

“我该怎么信任你?”

“凭这个。”

说着,青年打了个呼哨,小巷的岔路中响起了悉悉索索的脚步声,接着,一个女孩扶着墙,跌跌撞撞的被人推了出来。

那女孩的衣着可以用“全副武装”来形容:保护头部的护目镜,钉上了铁片的护膝,脖颈上的颈圈……防护器具几乎覆盖了她身体上所有易于受伤的部位。(其余的部分倒是就像个普通人:黑色的半身夹克,白色无袖衬衣与蓝色的领带,还有宽松的深蓝色短裤、黑色连裤丝袜与红色高雪地靴……与一个普通少女别无二致)如果这里是莱塔尼亚,艾登准会以为她是来滑雪的。但是少女右手上那一把造型独特的臂刀与她脚边靠墙放着的一面厚实的防爆大盾却时刻在无声的宣告她是一个危险的战士,也许是来自黑钢或是其他公司的雇佣兵。

然而这个战士此刻却是身负重伤。在惨白的灯光下艾登可以辨认出,她的左腹部被开了一个洞,因为她深色的夹克艾登才没有第一时间辨认出血迹,直到血流已经从她的大腿流进了她红色的雪地靴。

“先生…快…跑…”挤出这几个字之后,少女颤抖的双腿终于撑不住负伤的身躯,她顺着墙跪倒在地,在墙面上留下了一道骇人的血迹,之后她便昏了过去。

而在少女身后漆黑的巷子中,三个身影缓缓走了出来。

其中一个人是一名戴着兜帽的蒙面女性,她的体型只能用少女来称呼,但目光中却分明显露出超出年龄的杀气与敌意,她手里的宽刃短刀上还带着血迹。

剩下的两个人则穿着统一的白色长袍,肩膀上绣着代表整合运动图案的DNA标志。

“看来我们到的刚刚好,战斗已经结束了。”青年将目光从昏死在雪地中的女孩身上挪开,转身对蒙面的少女挥了挥手。

“你好啊,弑君者。”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