凭证交易所大厅顶端的树形吊灯灯光柔和,光线洒下,照在了横七竖八躺在地上的顾客身上,场上一片安静,只有几位劫匪来回走动的脚步声。

领头的大汉时不时从这个包里拿支烟,又从那个包里摸个火机。

人质也很配合,没有一个人跳起来说“我不给”,只有胶带下传来的呜呜赞同声。

好一个民匪鱼水情。

交易所外,气氛紧张,近卫局警员严阵以待。

“里面的人你们好,我是正在帮助你们的警察,我身上没有带武器,我们可以聊聊吗?”一位穿着西装的中年男子拿着白色的扩音喇叭喊话,说完他高举双手在原地转了个圈以证明自己确实没有携带武器。

事实上他的这番做派只是白费功夫,因为他面对的那帮人把整个交易所都锁死了,压根儿看不到外面……

正常的劫匪肯定不会这么做,就算可能被狙击,你也要观察外面警方的警力分布寻找突破口,但在场的几位很明显都不是什么正常劫匪,他们是一群训练有素严格按时间办事的机器。

大汉拿过话筒,接上对外扩音器的广播线路(通讯室和大厅使用的是两条不一样的线路,通常通讯室的优先级更高) 咳嗽两声清了清嗓子,“不谈不谈,我就是来拿钱的,拿完就走人,要是你们能给我和四包采购凭证等价的龙门币我倒是可以考虑一下。”

他摩挲着下巴上的胡茬,回过头,朝最初隐藏在顾客堆里的三人术士小队使了个眼色。

“知道了。”术士小队撕下胶布贴在嘴上,混进了人群,周围的人质看到这一幕透过胶布发出惊恐的呜呜声。

与此同时。

“老陈,我们可能遇到了点问题。”星熊拿着一块平板,上面播放的画面是监控被破坏前劫匪冲进交易所的景象,“凭证交易所占地太大了,为了有效疏散平民所以预留的安全出口很多,如果不把四周围死,以监控里这四个人的本事,恐怕真会漏出去一两个”。

“我知道,刚刚我已经联系周边的近卫分局抽调警力了。”陈说道“只需要5分钟,赶来的警察就会把这里围的水泄不通,5分钟以后楼顶的特别行动组会潜入电力室关闭大厅电源,保护人质制服劫匪,就算有那么一两人跑了出去,不论他们往哪边撤离都会被包围。”

交易所楼顶,十几道身影融入黑暗,动作敏捷轻快,特质布料的鞋底踩在地上没有发出一点声响。

特别行动组成员们半蹲聚拢,打着手势无声交流,每个人的瞳孔都在黑暗中扩张,这使他们可以轻而易举看清周围。

“情况如何。”

“有三位劫匪在一楼,还有一位不知去向可能是往地下金库去了。”

“二楼所有人员都陷入昏迷。”

“通往顶楼的两扇安全门都被从里面锁死。”

“一致。”

“一致。”

“好,开始行动。”相互之间确认了一下收集到的情报无误以后特别行动组开始了行动,他们动作轻快的卸下通风管道的防尘盖钻了进去。

早在赶到交易所之前,他们就背下交易所内大部分通风管道的地图。

特别行动组在通风管道高速移动中分为两组,一组通向电力管控室,一组通向大厅。

第一组,将在收到命令后切断电源;第二组,则在突然的黑暗中天降正义。

一名队员四肢并用飞快的爬过横向管道来到纵向管道前,她戴上手套双手撑着管道内壁,下滑过程中没有发出一点声响,就是管壁凸起的接口让她有点手疼。

很快,她滑落到管道底,一些细碎的灰尘和铁片落下发出了点点杂音。

她在原地稍作停顿确认没有异常后继续前进。

“可……”金属卷帘门外的谈判手还想说点什么。

“别问了别问了,所有人质都安然无恙。”大汉打断了谈判专家的话,一位术士用手指点了点他的肩头。

“行了行了,就聊到这儿了啊,我这边还忙着绑人质呢。”大汉回应完,关上话筒问道 “怎么了?”。

“顶楼通风口的信号断了。”

这次抢劫行动一共3队7人,第一队3人作为顾客提前进场,第二队3人作为清洁工为撤离做好准备,第三队1人吸引警方的目光。

发言的正是清洁工队里为撤离做准备的一人,准备撤离载具,破坏通讯线路,封死出口等等工作都是由这一队完成。

他们在行动开始前就以清洁为名,在从顶楼往下的通风道转接口内安装了几个劣质的信号发射器。

电池驱动的这些信号发射器只能持续工作2个小时,当信号被阻隔的时候就会中断信号传输,是一种非常简陋的预警机关。

或许有人会问,管道内的小动物跑过怎么办?

这也是清理过程中的内容。

大汉看了看墙上装饰繁多造型古雅的钟表,20:05。

“看来我们的时间不多了啊。”

“大哥,装好了!”说话的是之前带着经理下楼术士。

经理在打开金库大门后就被打晕在地,术士一个人背着四大包凭证有些吃力的走了上来。

“好。”大汉伸手从术士手中接过两包凭证抗在身上“东西到手,准备撤退。”

“这什么情况,自首了?”凭证交易所大门外,近卫局的警员惊讶的发现卷帘门自个儿升起来了。

听到这句话的陈抬起了头,此时交易所四周都已被警察封死,她这会正准备命令特别行动组天降正义。

只见黑压压的人群走出大门,他们嘴巴被封住,双臂后背踉踉跄跄的靠近警方。

“难道他们把人质从前门放了以后走后门溜了?还是混在人质群里准备偷袭?”这是在场不少人的想法。

第二个想法让狙击手全神贯注的盯住人群。

可直到第一个人质泪汪汪的扑倒在紧张兮兮的警员怀里时,预想中的突袭也没有发生。

“这里是陈警官,各单位汇报情况。”陈打开通讯设备。

“报告陈队,西门一切正常。”

“报告陈队,东门一切正常。”

“报告陈队,北门一切正常。”

“特别行动组汇报情况。”陈切换了一个频道继续说道。

“四名劫匪刚刚打开大门释放所有人质以后往大厅内侧去了,我这里看不到详情。”低沉的声音从通讯器中传出,可以想象说话人的小心翼翼。

劫匪还在大厅内?

不少人的注意力又重新放回正门。

“狙击队员汇报情况。”

“报告陈队,大厅门口没有人。”

交易所周围的建筑太高了,少说都高它十层,俯视下去,狙击手的视野只能盯住各个出口和为数不多大厅内的地板,而其本身高出地面一截(约2米)的台阶,又使门口的警察不那么好观测内部。

“这到底是哪个弱智修的楼!”

就像少女轻轻掀起的裙摆一样,那种好像看到了又其实啥都没看到的感觉让陈警官恼火不已,但同时也让她对劫匪的能力更加警惕。

“没办法,建筑材料的堆积和地下金库的修建把这楼整体向上垫高了一点,你要不修楼梯那就得蹦跶上去。”星熊在旁边打岔。

“你跟对面一伙的吧。”

“我这是跟你摆事实讲道理。”

此时,又一名人质呜呜呜的扑到在警员怀中,她拼命挣扎着在警员怀里蹭来蹭去。

“别激动女士,别激动,你现在已经安全了。”警员扶住她以防她摔倒,然后用剪刀剪开了困住她双手的胶布。

双手脱困以后这位女士不顾疼痛,猛地撕开了嘴上的胶布,指着人群一处。

巨大的爆炸声和这位勇敢的龙门市民呼喊声混在了一起

“小心啊!!!!!!”

轰!!!

一声轰鸣,爆炸的火光染红了在场所有人的脸庞,两辆警车当场被掀翻在地。

“什......!”陈警官忙回过头去。

之前假装被困慢慢悠悠走在人群里的术士一同出手,飞快的把警车组成的拦截网炸开了一条口子。

沿途的人质忙向两侧扑倒闪避。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干得好啊小伙子们!”三辆摩托撞碎玻璃门从交易所里飞了出来,四名劫匪按照2,1(背着凭证袋),1(背着凭证袋)的布局坐在车上,顺着刚刚术士开出来的道路飞快的逃离了包围圈。

火焰升腾带起的烟雾遮蔽了狙击手的视线,机会转瞬即逝。

被骗了!劫匪一共有7人!他们从头到位传递的信息都是假的!

“龙门粗口!”陈狠狠一拳砸在车上。

混在人群里的那三位术士倒在她的身下。

她的反应已经很快了。

但是情报不足,以前的反恐经验以及劫匪刻意释放出的错误信息都严重误导了陈的判断。

“老陈!上车!”随着刹车的尖响,一辆警车停在了陈的面前,驾驶位上星熊大吼道。

陈也不拖延,双手抓住车顶盖滑进副驾驶位。

“哼哼哼~”大汉感受着迎面吹来的秋风,发出快乐的哼哼声。

“大哥,他们追上来了。”他左侧摩托上的术士看了看后视镜说道。

“我知道我知道。”

事前提过,这里是龙门为数不多的小路。

因此警方很难同时使多辆车围上来将他们夹住。

警车上的狙击队员不断地做着威慑射击,一发弩箭打烂了大汉摩托车的后视镜,玻璃和塑料碎片在空中乱飞。

如果不是因为大汉始终以“S”形路线行驶,恐怕早就被一发弩箭射下车了。

“差不多要出路口了,动手!”

坐着两位术士的那辆摩托上,一位术士背靠驾驶员,手上红黑色的法术光芒闪烁,在空中呼啸而过。

这条路对于四轮车来说太窄了,就算想躲也没办法做出有效的回避。

一辆警车的前胎在法术的轰击下爆炸,很快,在失控中它侧滑着撞向路边。

后续警车刚刚拐过这辆横在路边的队友,迎面又是一道法术的光芒飞来。

轮胎爆炸的几辆警车彻底拦住了后面追捕的车流,刹车不及的警车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撞进这道有同胞组成的钢铁屏障里。

摩托车队则在大汉放肆的笑声里扬长而去。

近卫局当然也有术士,但他们不可能不顾同僚的安危就去将拦路的车辆炸开。

“各队听令,从大道绕过去。”陈面色阴沉的看着监控地图发布命令,手上青筋毕露几乎将平板捏碎。

......

雷姆必拓凭证交易所往东5公里左右有一个无名的小型港口。

龙门的港口不少,或者说,泰拉大部分势力的港口都不少,不论是河港还是海港。

频繁发生且破坏力巨大的天灾,迫使几乎所有的国家都需要采用定期迁移家园与聚落的方式进行躲避。

公路,确实也有,但是数量很少,原因有二。

一是在反复迁移的聚落之间想要修建固定连通的公共道路成本太高,你得造七八条路分别连通聚落的各个迁移地。

二是沿途检查路面受损情况和清理也很麻烦,天灾带来的源石不做处理就搁在路边然后让你走,那跟害人没什么区别。

当然了,现有科技对天灾的产生可以进行一定程度预测,这使道路建设的难度比以前低了不少,并且空运也有了一定的安全保障,不过大宗货物的空运价格过于高昂,因此,走水路至今仍是贸易往来的主要选择。

和那些大型卸货港不同,这个小型港口集疏运体系不健全,信息管理等方面的设备不先进,不能适应那些精细化管理的要求,本身又难以满足客户的个性化需求,导致客流量稀少。

说简单点就是,跟大的抢生意地不够,货太多摆不下,跟小的抢生意胆子不够,黑货不敢运,定位比较尴尬,生意一直不咋地。

最初这个小港口的老板豪言壮语“我要把这里经营成龙门的标志性建筑!让来来往往的游客都为持续运转的巨大机械感到惊叹。”

而现实里那持续三年的巨额亏损如同大棒一般把这位老板打的头破血流。

巨大的机械吊臂缺乏良好的保养已经锈迹斑斑,地上用黄色油漆画好的指示标志在风雨的侵蚀下断断续续,经历了足足四次裁员以后,这里彻底冷清下来。

远远望去,就像是一具安静躺在城市边缘的某种巨大生物骨骸。

如今的小港只剩下两名定时交替值班的保安和几名保洁工。

但这样依旧是港口,港口就有船只,船只出海就需要和近卫局进行备案,就需要对出海船舶人员信息报备。

或许是那位老板对自己打造龙门地标的梦想还有一线希望,每年都会几艘采购最新的各类船只堆放在港内,期许有朝一日能够派上用场。

不得不说他真的挺有毅力,一般股市个股连续亏损三年都该退市了吧……

总之,这些船在今天真的派上用场了,尽管,不是他想象中的那样。

晚8点整。

一高一矮两道身影在月色下接近了这个除了员工外许久无人造访的地方。

海风裹挟着潮湿的空气拍在两人身上。

“啧,我还是比较喜欢干燥点的地方,衣服湿湿的糊在身上总是感觉不舒服。”棕色头发的年轻人扯了扯外衣说道。

“衣服裹在体表的源石上有些发痒是吧,我懂那种感觉。”中年人点点头,似有同感。

“不不不,你不懂,我得的病跟你们的不太一样。”

“你啥病?”

“我得是全身不遂。”

“那还真亏你站得起来。”

“这就叫以毒攻毒。”

“诶,你等会儿你等会儿。”中年人突然反应过来“你没被源石感染?”

“是啊,我上个月体检单上白纸黑字清清楚楚,‘塞博尔利,造影检测结果显示,体内脏器轮廓清晰,未见异常阴影,循环系统内源石颗粒检测未见异常,无矿石病感染迹象,现阶段可确认为非矿石病感染者。’”

“那你为什么在整合运动?组织现在这么广纳贤士?”中年人目瞪口呆。

“这个问题,说来话长。”

“你可以长话短说。”

交谈间,塞博尔利和中年人都已经打开手电筒,今晚的这个时候不会有保安值班,所以他们放心大胆的四处照来照去,当然了,就算有,那也没关系。

“咱们能不能走慢点,我好像有点撑。”塞博尔利面不改色的转移话题。

“这不怪我,你自个儿说的要再加一盘。”

很快,两人就找到位于港口大厅一角的控制室,控制室的窗子没有从里面锁死,只是被普通的关上而已,毕竟保安也不觉得这里有什么东西好偷的。

塞博尔利把手电筒递给大叔,双手尽可能张开的贴在玻璃上,通过摩擦力缓缓将窗子推开,在推开的缝隙足以塞进一只手的时候他将双手手背相贴塞了进去,然后用力把窗子打开。

他麻溜的爬进控制室打开电灯,控制面板上是密密麻麻的按钮和开关,小心翼翼的数着排数和列数将几个开关依次按动,最后拉下了左手边的拉杆。

空荡荡的大厅里传来绞索与夹层摩擦时发出的回音,一艘新式的大型游艇缓缓被推出防水层,防水袋和游艇外壳接触时唰唰作响。

“说起来啊,没有经过报备的船只无故离港会引起近卫局警报的吧。” 塞博尔利拉下拉杆后就和大叔一起走到平台边缘,静静的等待着游艇滑入水中,大叔站在平台边缘说道。

“放心。”塞博尔利看了看表,“今晚近卫局忙的要死,没时间管这个破地方失窃一条小船的。”

游艇半数被推出后,前端缓缓下倾落入水中,两人飞快的爬上船舱,大叔走进驾驶座。

“出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