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看见了,被看见了,被看见了……被男人看见了自己尴尬的样子……

身为公主却被那样的平民看见了自己的身体,对方却完全没有要道歉的意思,还态度轻浮地跑走了,无法原谅,不可饶恕,这样的男人必须惩罚,用尽最严酷的刑罚来折磨他。

多娜咬着嘴唇坐在地板上,愤怒与羞耻交织让她的脸颊通红。

那个叫作零的男人是从床下出来的,他该不会真的是为了这种变态行为才躲到床下的吧?如果是真的那真是太差劲了。多娜为了验证猜想跪在床边,撩开垂下的床单,向床下黑暗的世界窥探。在这过程中,她倒希望猜想是真的,但床下阴影正中央被掀开的石板与合同石板同等大小的洞口动摇了她的想法。

或许是那个男人为了偷窥自己特意挖的?多娜为了靠近些观察洞口,将上半身都伸进床底,只留下翘起的臀部和细长的白腿在外面。这洞确实像人工开凿过的,但显然有一定的年代感,不像是某人为了偷窥而挖的。多娜从洞口窥探黑暗一片的深渊,没有一丝光亮,也不知通向何处,只有些许怪风从下面吹来。

“殿下啊——”拖着长音大叫着跑来的正是小女仆梅莎,她的双手上还残留着肥皂沫,睁圆的双眼中充满对多娜的关心。

“您在……做什么呢?”梅莎听到公主大叫的声音后就立刻停下手中的工作赶来,却看到自己心爱的公主殿下正以不雅的姿势趴在床底。顺便说一下,梅莎在洗衣服的地方与公主的房间隔着八面墙。

听到梅莎的声音后,多娜猛地抬头撞到了床板,发出一声闷响。这一下让多娜的眼角渗出泪水,不符身份的“呜呜”声从她的喉咙挤出。

多娜揉着红肿的额头,从床下起身,甩了甩沾上些许灰尘的黑发。

“没什么,不过是闯进来了一个讨厌的人。”多娜想做出来双臂交叉的动作,发现身上的污渍后又放了下来,不满全部表现在脸上。

“是刚才您提到的那个人吗?”

“刚才……”多娜想起自己刚刚在梅莎面前将国王称为讨厌的人,“不,是另一个更加讨厌的人,那家伙就不该存在于这个世界上。”虽然导致自己出糗的零不可饶恕,但与国王间的血海深仇才是让她刻骨铭心的。

涉世未深的小梅莎听了多娜的夸张描述后,身体连带着声音都颤抖起来,她的脑海中已经建立起一个恶魔的形象。

“那,那是来自赫尔海姆的恶魔吗?”

“嗯,没错,那家伙就是地狱最邪恶的魔鬼,专门残害女孩子……”多娜滔滔不绝地形容起零的恶魔形象,把梅莎吓得直哆嗦。看到梅莎已经蹲在地上瑟瑟发抖,颤抖着将双手放在胸前念叨着祈祷词,多娜才意识到自己的形容有多夸张,连忙解释真实情况。

“所以您没有遇见地狱的魔鬼,对吗?”梅莎一边用手揩去泪水,一边抬头看着一脸愧意的多娜。

“嗯,但是那家伙绝对不能放过。”多娜说着就要冲出房间。

“殿下,您这样不能出去啦!”被多娜丢在身后的小梅莎急忙从衣柜中找出一件外套,大喊着“殿下”跑出房间。

必须要抓紧时间。零在王宫中四处奔波,遇到一个士兵没等对方开口就先去问“国王在哪”,他强硬的语气和急迫的神情让士兵们感受到一种压迫感,得知自己想要的信息后零就立刻离开。有人盘问时,他就留下“国王有危险”这句话。

“芬里尔,希,你们听得到吗?”零通过感应呼叫失联几个小时的两人。

“嗯,听得到。”芬里尔平静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零,你刚才去哪了?”紧接着就是希那熟悉又急迫的声音。

“这不重要,你们快去国王那里。”经过在地下神殿的遭遇,零确信这是针对国王的一次大型恐怖行动,那群所谓的起义军已经疯狂到设下大型魔法想要夷平这里,这样的一群人怎么可能成为人民的领袖。

“嗯。”芬里尔的回答依旧平淡。

这个时候,礼堂中依旧是灯火通明,欢笑不断。

中年的贵妇人们在脸上堆满笑容和年轻的贵族少爷亲切地交谈,不停夸耀对方英俊的面容和不足为道的“功绩”,并说着“一定要让我女儿见见你”之类的话。老公爵老侯爵们的脸上已经爬上了几道皱纹,让他们看上去更加忧愁,实际上他们确实在忧虑如何长久地保全自己的地位,为此正用他们那双老成的眼睛观察着在场的每一个人。

“陛下,您怎么能就喝这么点呢?”一位用浓妆来掩饰年龄的贵族女子用食指和中指夹起装着葡萄酒的酒杯,在国王面前晃了晃。

“喝,我当然能喝。”国王想用他肥胖的手指夹住酒杯,却发现很难,于是他只好端着酒杯将其中的紫红色液体倒入口中。

“呀,您真是好酒量啊。”逢迎的笑容堆满贵族女子的脸庞。

嘭!礼堂中用来照明的油灯和蜡烛突然全部熄灭,众人只能透过窗外挤进来的几束月光勉强辨认出彼此的轮廓。

“呀啊!”有几个胆小的贵族女孩被这情形吓到,突然尖叫起来,旁边的妇人们连忙抚摸着她们的背,说着“没事的没事的”。

老家伙们的眉头皱的更加紧凑,他们知道在这种不寻常的情况下总是要发生些什么的。

两声叮当声后,大门吱呀一声打开了一条缝,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门口。

可是,却什么也没有发生,只有月光从缝隙钻入在地毯上写下银色的“一”字。

“来人,把……”国王正准备叫人来把灯重新点上时,一阵风从他身旁掠过,利器划破空气的尖锐声在耳边响起。铿!国王还没反应过来,金属间的碰撞声响起,同时伴随有耀眼的火花。在这一瞬的光亮中,国王看见了背对着自己的狼耳少女弹开了一名士兵手中的剑。接着再次陷入黑暗。

啧,那名士兵发出不屑的声音,旋转身体再次挥剑。狼耳少女仿佛眼神就是武器,仅用那对散发出淡蓝色光芒的眼睛盯着对方,就有一股无形的力量压在了剑身上,将剑的轨迹偏转。

在这一来一回的交战中,双方的身影只在门缝的月光中显现出一丝。

士兵仍不放弃,拉回剑身使出连续剑技,无论是砍击还是刺击,都打在了一层看不见的水面上,荡起阵阵魔力的涟漪。水蓝色的波光成为礼堂中一朵绽开的花朵。在这水蓝色光芒的照亮下,国王以及在场的所有人都看见了巍然不动的狼耳少女的真实面貌——如娃娃般娇小美丽的芬里尔。

魔力屏障的水蓝色波光消失后,礼堂再次陷入黑暗当中。战斗的双方移动了位置后进入月光的阴影区,只有金属与魔法的碰撞声能证明这场战斗仍在继续。

那名士兵用出了许多与他身份不符的剑技,但在芬里尔强大的魔法面前就是相形见绌。这次他单膝跪地,横向持剑,隔着发出模糊不清的音节低声吟唱着什么,随着他的吟唱剑身发出暗红色光芒。对方对元素精灵的操控能力比自己要强,芬里尔在瞬间得出这个结论。

虽然很强,但是还有破解的方法。一个完整的魔法包括启动式、运行式和消散式,只要未达到启动式的阶段,就还有阻断的可能。

被魔法包裹的剑似乎在缓缓变长,士兵将它高举过头顶。芬里尔伸出右手,对准暗红色长剑,开始将自己庞大魔力注入其中,注入速度远大于魔法启动的需求,很快长剑的亮度开始急速增加,发出一阵急促的嗡嗡声。

注入过量魔力的长剑开始剧烈地抖动,士兵握紧长剑企图强行挥出,让魔力的洪流喷涌而出。可是芬里尔先行一步,展开三个中空的环形法阵,像瞄准镜一样中心的连线穿过了魔剑以及持剑人的头顶。圆环缩放至最小时,一束光穿过圆心,击碎长剑,在空中划出一条转瞬即逝的长线。

咔。那名士兵全身的盔甲沿着身体中线裂成了两半,叮叮咚咚地掉落在地上。而那包裹在盔甲之下的袭击者,也展现出其真正的容貌。

咚!礼堂大门猛地被推开,衣衫褴褛的零正气喘吁吁地站在门口。

银丝扩大成银色的湖,在这片湖的中央,屹立着一位美丽的精灵。一头柔顺的浅绿色长发在月光下显得苍白,墨绿色的双瞳映照出银色的光点,那些是反射月亮光辉的酒杯。一棵月光下的柳树,她给人的印象就是如此,以至于让在场除了芬里尔外的所有人都差点忘记她刚才迅猛的攻击。

“又一个精灵?想推翻这个国家的是阿尔芙海姆吗?”最先打破寂静的是希。

月光下的精灵阿莱娜瞥了一眼突然闯进来的零,又看向站在芬里尔身后满脸恐惧的国王,美丽的脸上浮现出憎恶的表情,与之前见到的莱雅给人的感觉一样,而且两人拥有相同的姓氏,这对姐妹又是为何要加入人类的队伍中呢?

自己的身份已经暴露,单凭自己很难与芬里尔与零为敌。阿莱娜咬着颤抖的嘴唇,多种情感交织在墨绿色的双瞳中,最终确定了选择的她闭上了双眼。

“对不起,拉克。”她轻声对战友道歉。

就这样过去了五分钟,害怕的众人不敢出声,芬里尔一直在盯着这位停止动作的精灵小姐,希则是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吵吵嚷嚷个不停。

“精灵小姐,您设下的术式不可能启动了。”自始至终一直挂着笑容的零慢慢向前走来。

阿莱娜像触电了一般,恶狠狠地瞪着零。

“你们的努力的确令人敬佩,但干出亵渎圣地这种事情,就不怕遭到诅咒吗?”

零的每一句话都代表着阿莱娜与拉克计划的破灭。

“多婆罗犬已经被我打败了,启动术式所需的火元素也都在我这里,你们已经失败了。”

阿莱娜低下了头,没有说一句话。

“来人!”见局势已经被控制的国王,这时才恢复以往嚣张的气势。

但阿莱娜依然没有反应,没有逃跑,没有攻击,也没有抵抗。

“零!”芬里尔突然叫出零的名字,向前伸出一只手,在零的背后展开一道屏障,挡住了即将落下的巨剑。

零跳向一边转身,看到了袭击者的面容——长相彪悍的男人,而他正是露卡因兹骑士家族的后代 。

“拉克!”出现在众人面前的精灵终于第一次开口。

“阿莱娜,接下来就让我们一起战斗。”男人拖着残破的身躯一步步走到阿莱娜身边。

“……我们已经失败了。”阿莱娜不甘心地低下头。

“还没到最后啊,阿莱娜,我不是打败了米泽尔赶过来了吗?”拉克脸上浮现出只有饱经风霜的战士才有的那种爽朗的笑容。

“嗯……”

但是实力差距十分明显。无论拉克的用出多大的力度挥剑,阿莱娜用出多密集的魔力弹幕,都被芬里尔一一防御掉。芬里尔基本上大部分时间都在防御,偶尔看到零用眼神传达的指示会装作反击的样子,随便向刚好不会集中的方向发射些威力极小的光束。

于是他们将目标转向零。拉克猛力地挥出大剑,好几次都是擦肩而过,有一次甚至从零的面前横扫而过,但都被挡下。表面上看像是零用出了高超的防御技能,但实际上只是芬里尔在他人不注意时在零身前展开屏障罢了。

零在移动时也在小心地确定着路线,一切都在按照他的计划进行,游戏前的序幕即将结束,一场“支配游戏”将会展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