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转头望过去之前她就站起身子走下梯级，我不知道她是怎样去理解我的话，她就像是不让我看到表情一样背对着我继续说。
菲娅：“呐呐，阿过你有恨过一个人吗。”
无法感受到重量的话语，明明她抛出了一个本应很沉重的提问，但是她的语气里却没有一丝一点的重量。
令狐过：“不会没有，但是有更重要的心情压倒了恨意。”
菲娅：“那班主任呢？”
令狐过：“她大概更年期了吧。”
噗，两人都有点忍不住笑了————我原本希望是这样的，但是我们都没有笑。
菲娅：“阿过是M吗？说个不知道能不能安慰你的事吧，班主任她需要一笔大钱。”
令狐过：“我觉得大部人都不会不想要钱的吧。”
请装傻蒙混过去，不由得如此希望。
菲娅：“她本来是在另一个‘超超超发达的哟！’的殖民星任教过，很有名气的，不过呢被人设计陷害才被迫来这里执教，而且还有她曾经的学生也有参与的哦，被自己学生背叛了哦，怎么样，很可怜吧？”
令狐过：“听上去挺可怜的。”
菲娅：“自己的未来被自己亲手培养出来的学生毁掉，还真是讽刺呢。不过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她的妹妹和女儿都患上了难以根治的重病，她们是班主任最后的亲人了。听说我们学校每个班的班主任每年都有大笔的激励金，金额也是按等级分的，说到这里你也该明白了吧？”
令狐过：“那我就是她未来的弑亲仇人罗。”
菲娅：“真的不恨吗？”
转过来看我的表情依然是陌生的。
令狐过：“没什么问题，班主任她啊，也是个人而已。每个人，都会有软弱的部分。。。我不会不恨，但是我也不能只去恨。”
那么我在她眼中的表情是否也是很陌生的呢？
令狐过：“换作我是她，说不定也会无法控制自己不去怨恨一切吧。作为一个老师之前，她是一个有血有肉的人，有喜怒哀乐的人，会重视家人是理所当然的事，会对过去的背叛感到愤怒和不甘也是合情合理的事，比起别人更想要去守护家人也不是一件错误的事情，她只是一个人而已。”
只要换位思考一下就不是不能理解的事。
令狐过：“况且作为老师，她要负责的不是我一个人的未来，还有29个人未来需要负责，1个人未来和29个人的未来放在天平上的两侧，一定会往人多的那边倾斜吧。更重要的是即使我被她牺牲了，我也没有放弃我自己，也没有人需要为了我放弃自己。”
菲娅：“那么你是甘愿为多数人的幸福而自愿自我牺牲的那一类人吗？”
嘴角微微一翘的笑容仿佛像是在看什么滑稽的东西一样，跟她平时的笑容完全不一样，给人一种肉食猛兽一样。
令狐过：“才没有自我牺牲的打算呢，我只是没有去打算把自己的未来托付给其他人而已，或者说，我要成为的不是托付的一方的人，我要成为去背负的那一方的人。”
菲娅：“是吗，那么，这样的生活方式，太痛苦了，阿过，你会痛苦吗？你会悲伤吗？一个人去背负，别人不会去理解你，别人不会去迁就你，别人不会原谅你，就算这样也要继续痛苦下去吗？就算这样到最后也不一定会有意义，甚至只会徒增悲伤，这样你也要继续下去吗？”
令狐过：“。。。啊，要啊，我要继续下去，我要走下去，我的路。”
菲娅：“你可以选择忘记一切，放下一切，试着去放下，去忘记痛苦和悲伤，我会在你身边的，你不会是一个人面对，也不用一个人去承受。一切都不是你的错，你不要去承担你不必要去承担的痛苦和悲伤，不是吗？”
到底是什么时候呢，我已经被她像对待易碎品一样轻柔地抱着头，她在我耳边响起的话语，胜过恶魔的细语，胜过天使的箴言。
令狐过：“我不能接受。”
必须要拒绝，必须要推开。
令狐过：“我不会去忘记的，无论是过去还是现在，即使是未来都不会放下，不会去忘记。我所肩负的，我所有的一切，甚至包括痛苦，悲伤，失败，后悔，一切的一切，全都是我的。。。。。。我的原点，我出发的地方，我之所以站在这里的原点。”
菲娅：“是吗。。。我还希望我们会成为可以在一起放下一切的同类。”
令狐过：“我也希望，我们能够成为可以一起去分担一切的同伴。”
相似的话语，相背的想法。
菲娅：“但是，这也是无可奈何的呢。”
一步一步往下走下去，不想让她就那样越走越远，自然跟了下去。
令狐过：“这不是无可奈何的事情。”
菲娅：“不可能的，这是所谓的无可奈何。”
令狐过：“这不是不可能的，我就是为了要去否定这种无可奈何，我才站在这里。”
明明距离这么近，却像是隔了一条无法逾越的鸿沟，已经无法回到过去了，已经无法修复了，有这种预感。
菲娅：“什么嘛，还以为跟人家是一样的呢。但是，时间到了。”
停下来的转角位有个窗户，正好看到对面的阳台，对面阳台上有三个模糊身影。
班主任，班长和凛。
那里起雾了，但是现在的天气是不可能起雾的，这个殖民星是不会有反常的天气变化的。
菲娅：“要开始了哦，不过去吗？”
就像是理所当然般地问道。
就像是明白那是为什么我要过去的语气。
就像是一早就知道会发生的一切而选择来到这里一样。
为什么是她，这个疑问没有问出口，心中隐约有了确信，一口气梳理出最合适的过程。
令狐过：“就算你利用了我，我也没法去恨你。”
菲娅：“说得那么理直气壮，明明你刚把人家给甩了。”
令狐过：“我不能过去你那边，我要把你拉到我这边。”
我伸出去的手被无情地拨开。
菲娅：“我们的道路已经没有可以交集下去的余地了。”
那是带着明确意志，绝无余地的拒绝。
现在的我无法把她拉过来。
我拒绝过去，她拒绝过来，我们只能从此背向而行了。
令狐过：“。。。我会去找到的，可以再次交集的可能性。”
不会说再见的，因为一定会再见的。
现在没有的可能性，下次一定会找到的。
飞奔下楼。
不要回头。
与其后悔，不如去想尽办法去改变，所谓的无可奈何！
菲娅：“。。。。。。笨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