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临,罗德岛的甲板外围高墙上,灯火闪耀。
那是岛上的近卫们难得地聚集在一起,交流近期战事的晚宴。
方舟的骑士们来着泰拉大陆的各地,互相间并无太多了解和交集,见我走到人群前,却不约而同地起身致意,像是圆桌骑士会一般令人心生敬意。
左起第一位,银灰,赫拉格,随后是因陀罗,拉普兰德,缠丸,玫兰莎,炎客,夜见月。
右起则是斯卡蒂,幽灵鲨,芙兰卡,星极,暴行,霜叶,慕斯,最后是杜宾。
火光温暖,酒意醉人,惬意的气氛中,隐隐约约能感到来自冰冷刀剑的肃杀之气。
我摆手示意大家都坐下,问道:“你们当中谁的刀术最好?”
没有人说话,其中一部分人把目光投向炎客,另一部分人则开始观察赫拉格的表情。
两个人都保持了一段时间的沉默,最后是炎客走上前来,居高临下地望着我。
“博士有何指教?”
“我要学你的刀术。”
人群中出现骚动,亦不乏窃窃私语,我甚至看见杜宾的目光中闪过一丝忧虑。
炎客的嘴角露出一丝孤傲的笑意。
“如果我没有记错,您虽然久经征战,却绝对不是以刀剑相向而闻名的。”
“我没砍过人。”
“鄙人的刀术是不外传的,刀客一旦被人知晓了招式,就迟早有被破解的一天。”
“你怕我会打败你?”
“不怕。”
“也就是说,你愿意教我咯?”
炎客笑着摇摇头,背过身去,看样子他并不打算在谈论中胜过我。
这个身材高大、手脚颀长的男子回到自己的位置前,拿起倒酒的碗,慢慢地呈上一碗,然后慢悠悠的回到我面前,递过酒碗。
“博士,一滴不落地喝下这三碗酒,我的技艺就全为您所有。”
“……”我愣住了。
“我教你舞剑。”斯卡蒂站起身来,目光紧紧盯着我。
“你的剑术我可学不来。”我哑然失笑。
银灰也坐不住了,他以雄浑的气势说道:“我的盟友,雕虫小技有何必要应承?只要您愿意与我学剑,真银斩的奥义便为你所用!”
说罢,他当机立断抽出手杖中的佩剑,将能量灌注剑身,那剑身便环绕着淡蓝色的光焰,将灼热的高温散发开来,令人望而生畏。
这比斯卡蒂的提议还不靠谱——我在心里叹了口气。
“银灰吾友,虽说你我关系并不见外,但我也不好意思白学你的奥义……何况,对付你,我只需要一招足够。”
“嗬?”银灰望着我的目光中多了几分期待和狂热,“博士,可否赐教?”
“当然可以。”我走到星极身边,微微鞠躬,借过她的配剑,邀请银灰来到空旷之处。
见此情形,杜宾、霜叶、慕斯等罗德岛老员工都面容失色,紧张万分。
“博士请——”银灰道。
“那我就不客气了……”我作势摆出击剑的起手式,忽然脸上一僵:“初雪?你什么时候!”
“哐当!”一声,银灰在前两个字节出口时就早已把剑扔出十米开外,膝下一软半跪在地:“圣女大人明鉴,为兄并没有伤害罗德岛博士的意图……”
“你输了。”我将星极的剑送至银灰的肩上轻轻拍了两下,“你已经被我捅出两个窟窿了。”
杜宾、慕斯长出一口气,抹汗的抹汗,捂额的捂额。
霜叶则转过身去,恨不得假装不认识我。
当众露馅的银灰面如土色,默默回到座位上,连尾巴也蜷缩到了大衣里面。
三碗,我在心里再次过滤了一下这个数字,约莫等于半瓶的样子,远远超过我的酒量。
然而,我并不知晓酒精度有多少,周围十几名近卫的目光也都还聚焦在我身上,貌似没有人觉得博士会退缩,所以,第一碗势在必行。
我本打算极尽豪迈地一鼓作气一饮而尽,在喉咙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酒已然下肚,但是我错了:那酒辣的过分,绝不是什么低酒精度的饮品,我感到鼻腔一阵阵发酸,几乎瞬间无法呼吸了,灼热的感觉一路顺着食道辣到胃里,引发一阵阵剧烈的痉挛。
终于,我在不喷出酒水的情况下克制住了呕吐的欲望,死死憋住气,可再次望向碗里却发现仅仅喝下了一半。
“很抱歉,博士……我的刀比这碗酒辣的多,可能不适合您。”
“等等,我还能再喝!”
开弓没有回头箭,藉着方才智胜银灰的气势,我再次奋不顾身端起碗来咕噜咕噜喝了一大口,勉强将这一碗全部吞入肚中,然而额头却冒出一层层冷汗来,脚下也一阵阵晃悠。
终于,我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再起不能。
“还有两碗。”炎客淡淡地斟满空碗。
“够了。”霜叶说道。
“我没有逼他,是他非得学我的刀术。”
我接过碗,意识到了这是来自炎客的挑衅,一股无名火也从肠胃深处冒了起来。
“博士!”伴随着这样一声呼喊,人群的阴影里不知何时窜出了一个女孩,她一把抢过我的碗,“不要喝了,我们回去!”
“蓝毒?”我皱起眉头,又莫名其妙地望着身后的阴影,“你跟踪我?”
“……”蓝毒没有说话,低下头去,作为远程位干员,她和英勇的近卫们是那么格格不入。
“你别管我,自己回去。”
“是我不好,不该说您刀工差……”
“这里没你的事情!”眼看学艺是为了服务于厨房的糗事即将暴露,我不禁压低声音。
蓝毒见状,站起来毫不畏惧地面对比她高出两个头的炎客。
“我帮他喝。”
说罢,她便毫不犹豫地饮了一口,但只一口,女孩就咳嗽起来,辣地眼泪直流。
炎客哈哈大笑,他颇有兴致地望着蓝毒:“帮他挡酒,为他代酒?你是博士的小情人吗……哈哈哈哈,很好,很好,有情有义,我没问题……你们两个人喝完三碗也是有效的。”
“你……!”我急了,想责怪蓝毒,却始终说不出口来。
不知是被酒熏到了嗓子眼,还是女孩已经羞地无地之容,她满面羞红,泪光点点,却仿佛还在坚持着什么似的,久久地望着我,等候着一个我无法给她的答案。
我退缩了,为了蓝毒,也只能暂时放弃学艺。
这时,斯卡蒂气场十足地走过来。
她盯着炎客,将大剑插在了地上,眼中带着无尽的冷漠。
在这份气势的压迫下,连炎客也忍不住后退了半步,“你……你想做什么?”
斯卡蒂没有回答,她拿起酒瓶来,倒满,喝下了第二碗,再次倒满,第三碗,直到酒瓶也空空如也。
“再来一碗。”她说。
“可是,已经没有了啊?”炎客心虚地眨眨眼。
“我也是他的小情人。”斯卡蒂说,“你,教他。”
“这……两个小情人……哪有这般道理……”高大的刀客被一连串的意外冲晕了头脑,他顾左右而言他,希望得到声援。
“你教,还是不教?”斯卡蒂步步紧逼。
“老夫教他。”
“谁?”在蓝毒的搀扶下,我起身环顾四周。
“你没听错,老夫教你。”
黑暗中,一声苍凉的嗓音响起。
火堆旁沉默着的赫拉格,开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