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权限记录 第四天

我的意识一直都在,这让我难以忘记现在的状况。

睡觉,休眠,我都做不到。用唯一完好的医疗模块操纵激光刀在地上百无聊赖地画出那些见过的人后,我已经找不到可以消磨时间的方法。

现在我只能看着视野上方的第20406颗水滴从管道的天花板落到另一边地上的轮子上。摔下来的时候,有几个轮子被撞了出去,现在应该生锈了。

我已经放弃了寻找自救方法,就算我能够移动,也不知道该怎么出去。

我只能等着第20407颗水滴落下来,现在它已经在天花板上拉出一个纺锤形,摇摇欲坠。

它落下来了。

「嘭」

机器人也有幻觉吗?这滴水的动静变得好大。

大概是收音麦克风的灵敏度刚才坏掉了。

能够听到声音一下子变得杂乱起来,像是夹杂着拖行和呻吟的声音,麦克风是要完全坏掉了吗?这么多杂音。

不过也好,这样子一来显得热闹多了,也没那么无聊。

-【医疗模块】检测到需要救助的对象-

医疗模块也坏了?这个黑漆漆的下水道里唯一的受害者就是我,你还要救助谁?

-【医疗模块】正在启动治疗喷口-

我不知道这是在启动什么。喷管和喷口已经在猛烈的撞击下脱落了,让一个黑洞洞的小孔噗呲地喷气看起来真的很傻,声音也很傻。

「咻呜呜呜呜——」

哇哦,摔出来的漏气缺口居然吹出调来了,之后可以试试用这个演奏那天和红豆在体育馆听到的音乐。

不过,一直让它在这里吹也……

「吵死了。」

等等。这是有人在说话?

「咻呜呜呜呜——」

「闭嘴」

说话的人好像狠狠地踢了一脚我,本来就破破烂烂的车身又受到了重击,裂缝变得更大了……

「呜呜呜呜呜呜呜——」

声音也变得更大了。

「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他好像想要再踢一脚。

-启动 应急照明灯-

「呃!这什么?!好亮!」

「为了不让你再踢我一脚,抱歉了」

通过摄像头可以看到他向后退了几步……不对,好像是她。

「谁在说话?」

那人快速地拔出了插在一旁地上的匕首,跳开到一边进入了警戒的状态。

「是我。就在你眼前。」

「就在我眼前?你是幽灵?我眼前什么都没有」

为什么每个第一次听到我和它说话的人都认为我是幽灵啊。

「我不是幽灵。我是……机器人,你眼前地上这摊摔碎的小车就是我。」

「机器人?我没见过机器人会说话。你在玩什么把戏?」

那人凑近过来,用轻蔑的眼神打量着我。

「都摔成这样了,还没有坏?」

「只是说话的部件没有问题而已……喂,请不要用脚踩在我身上」

她不知道何时变成了一只脚踏在我的车身上低头看着我的姿势。不过,正因为从这个角度,我才能看到她的正面。

如果只论受伤的程度,她完全输不了我多少。她的衣服破碎不堪,手臂和腿上也满是伤痕,虽然用领子和风巾蒙住了半张脸,但随着她的咳嗽仍然能看到血暗红的颜色从布料的另一边透了过来。

我大概知道为什么医疗模块会有反应了。她看上去一副受了猛烈撞击的样子,大概也是和我一样从上面摔下来的。

「不要踩在你身上?你知不知道我是谁?」

「不知道」

资料库里只有全体罗德岛干员的资料,出其以外的人我当然不会认识。

「我是……算了,不知道也好。你当我是个路人吧」

「路人怎么会到这种地方来?还受这么重的伤?」

「散步的时候被路边的该死松鼠推进来的,你信不信?」

「如果真是这样,那松鼠也太可恶了。」

「哈哈,说的不错。那松鼠是个混蛋……不过,她大概也觉得我是个混蛋」

「我不明白。你刚才那是苦笑对吧?」

「啊?不,这就是笑而已……算了,我在这里和一个破机器人浪费什么时间,走了」

那人把脚从车壳上移开,对着地上吐了口血沫。

说走就走了,还真是个路人啊。

「你走去哪里?」

「还能走去哪里?我得出去啊?这一身的伤不治疗可不行」

「你知道怎么出去?」

「知道」

「那你可不可以,也带上我出去?」

「带你出去?你说说我该怎么带你出去?把这一地碎渣打包带走?我不是那么乐于助人的家伙」

她又露出了那副轻蔑的笑容。

「不如说,我是个混蛋」

「我可以给你提供治疗,只要你肯带我出去」

「那真是可惜了,我不需要你的治疗」

「我可以用电磁波来找下水道的出口」

「这也免了。在这点上我比地图强」她摇了摇手,「我人称切城下水管道活地图」

「我……」

「别我我我的了,一点好处都没有,没人会搬一大块破铜烂铁走那么久」

「更何况,就算有什么好处我也不想费这个劲。你好自为之吧,我告辞了。」

她真的要走了,而这可能是我唯一的机会。

要抓住这唯一的机会吗?

我看到地面上那几个潦草的图画,那是几个我结识过的人。

-日志文本:

『小车,有空请再来带我去晒太阳』

……

『这、这是今天要送的信!』

……

『喂,我说你,不要偷偷录下来我唱的歌然后到处乱放啊』

……

「等等!拜托你了,带我上去!」

「有人在等我!有一群很重要的人在等我回去!」

「她们需要我!我答应了她们一定要回去!」

………………

远处的脚步声越来越小,已经快要无法听见。

看来她,压根就没有理我。

我还是只能,永远锈蚀在这片黑暗里……

…………

奔跑的声音从远处突然又像风一样传来,声音越来越近。

脚步声里夹杂着咒骂声,骂的对象却听不清楚。

最后,她停在了我面前。

「说好了啊,我只搬这最大的一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