拥挤的仓库里,几个卡西米尔人围坐在一起气氛凝重,中间的地面上放着一张简易的地图。

        “有人害怕的话就趁现在说出来,这是最后的退出机会了。”蹲在地上披着军大衣的少女说完这句话后用她碧绿的双眼扫视了一下众人。身边的几人面面相觑,最后目光全都集中在了少女身上。

        “我知道你们害怕,我也怕!十几个人去对抗一支军队这种事情跟自杀一样,又不是什么超能力漫画。但是呢…”少女站起身,一把扯下身上的大衣扔到旁边。美妙的曲线在黑色运动背心的包裹下若隐若现,但此时的众人却无暇欣赏——因为她的身上不知道什么时候用挂满了活性源石炸药,足够把一座三层小楼掀飞的量。

        “大姐…这……”几个人已经说不出完整的话了。

        “就算是自杀我也要去干,我们早就没有活路了。”被称为大姐的女孩子愤怒的挥出一拳砸在身边的货架上,金属的货架被生生打弯了一条腿。“我们上个月的薪水发了多少?百分之十?还是二十?难道就靠着伙房的烂菜汤活着?就算我无家无业不用操心,你们呢?你们拿什么养家?难道你要回去跟老婆孩子说‘对不起,这个月薪水被扣光了,你们喝西北风吧’?”鲜血从少女的手上滴落,跟地面尘土混合成暗红色星星。

        “干这一票可能会被打死,不干的话就只能饿死了。”少女调整了一下情绪。

        仍然没人说话,但他们的眼神和之前不同了,这是背水一战的眼神。

        “另外这次不只有我们。”少女重新蹲回地图前拿起笔做标注。“另外的三个小队将会从这里,这里还有这里同时进攻。所有小队的目标一致,就是炸掉金库的大门。”

        “记住,只要听到金库爆炸的声音就立刻往这个房间集合再集中突围出城。后续接收金库的事项会由民间的反抗军来做。”

        “明白了的话就收拾一下吧,半个小时之后开始行动”少女拿出打火机烧掉了地图,黑色的灰尘带着所有人的恐惧一起随风散去。

        “小心!!”仓库的门突然开了一条缝,一个圆溜溜的东西滚了进来。工程塑料的外壳和地板碰撞着发出叮叮当当的声音。

        几乎是本能反应一般,少女向着杂物堆后边扑倒。

        一声巨响过后刚才还聊天的几个人不见了,一坨碎肉挂在天花板上,鲜红的液体像下雨一样留下来。四周的墙壁和货架上也都挂着绯色的痕迹,喷溅而出的形状像是天使的翅膀。白色的碎片和嫩红的血肉在地板上开出了死亡的花朵。

        少女挣扎着起身,可能是运气太好她只是被弹片划伤了手臂。看着屋里的一片狼藉她觉得两眼一片漆黑。

        

“啊!!”空爆猛的坐起,屋里一片漆黑。她用了几秒钟才搞清自己现在在哪——罗德岛的宿舍。站在床边的泡普卡一脸担心看着她。

“空爆姐姐,你还好吗?”穿着睡衣的泡普卡轻轻握住她的手。

“没什么,做了个噩梦罢了。”空爆摇摇头,泡普卡柔软的小手让她倍感安心。

“不怕不怕~大家都陪着你呢。”泡普卡翘着脚努力地摸了摸空爆的头,像是个努力安慰孩子的大姐姐。

“嗯,泡普卡也去睡吧。我没事的。”哄着泡普卡回到被窝之后空爆却再也睡不着了,梦里的场景真实得像是在昨日。她甚至能闻到烧焦皮肉的臭味。

一夜的辗转反侧。

 

第二日,A6组待机的休息室里仍然是一片和平。由于组长梓兰同时兼任人事部长所以能出现在休息室里的时间少之又少,这里几乎成了几个人的游乐场。鉴于新成员空爆的加入,在斑点的帮助下月见夜弄来了一箱软饮来举办“新成员的欢迎会”。

说是欢迎会其实也只是围着办公桌闲聊罢了,但对于新加入的空爆来说她并不讨厌。随便聊了一会之后话题转到了过去的身世上,空爆惊讶于这里的每个人都有曲折的过往。

“那么,空爆女士有什么精彩的故事能给我们分享吗。”侃侃而谈的月见夜举着橙汁跟举着香槟一样优雅。

“唔…我不记得了。我只能回忆起来这里是治疗源石病,再之前的东西我一点都回想不起来了。”空爆皱着眉头。

“没事,谁都有点不想去回忆的东西,别太在意了。”月见夜摆摆手,看向盯着饮料发呆的斑点。

        “屋子里是不是有点热了…”跟月见夜交换眼神之后的斑点挠了挠头。

        “对了,后勤部门说今天空调停机检修。”月见夜走到门口按下了某个开关,房顶上的吊扇吱吱呀呀地转了起来。

        “空调修好之前先用这个凑合一下…”自言自语的月见夜回到了座位上。

        吊扇越转越快,被灯光照出的黑影在每个人身上掠过。空爆的双手抓着膝盖,随着扇叶切割气流的呼呼声她的全身都在发抖。

        “啊,医疗部门要你过去一下。”斑点放下PDA,朝着空爆挥挥手。“认得路吗?”

“嗯…我有地图。”空爆带着颤抖的声音推门离去。

“辛苦了。”斑点起身关上吊扇,空调系统也重新开始了工作。

 

“躺在这张床上就可以了,只是个普通的身体检查。”凯尔希的语气跟拉家常一样平淡。

空爆乖乖地躺了下来,她的手还在抖,连她自己都不清楚为什么会没来由的觉得吊扇很可怕。

“我要给你注射一点镇静剂,肌肉放松一点。”凯尔希轻轻揉搓空爆的手臂寻找着静脉。

尖锐的针头戳破皮肤,透明的药液被针管送入身体再随着血液缓缓走遍全身。

“医生…我有点头晕。”空爆的声音已经变得很微弱了。

“别担心,只是类似安眠药的效果。我要跟你的潜意识对话,而药效过去之后你也不会记得。”凯尔希拿着纸和笔,把凳子拖到床头坐了下来。

 

“你去过卡西米尔吗?”凯尔希开始了提问。

“我在那里生活了很久。”

“你在那里做什么?”

“志愿兵役,因为参军可以填饱肚子。”

“服役的感觉是怎么样的。”

“那里的城主荒淫无度,总会以各种手段克扣军饷。三餐也是清汤寡水勉强果腹,有家室的战友们经常抱怨家里揭不开锅了……所以我炸了城主的金库。”

   “还有其他人吗?”

   “我们计划用四个攻坚小组分头进攻再集合突围,但我们中间有叛徒泄露了计划,行动开始前半个小时的时候四个小组的据点都受到了突袭。”

   “后来呢?”

   “尽管很难我还是做到了,我一个人镇压了守军并炸开了金库。作为医生你可能没见过,榴弹飞过掩体再炸死敌人的弧线真的很美。那是我最疯狂的日子,那一天我打出去的弹药比服役一年以来加起来都多。炸开大门之后我在预定的集合地点等了很久,哪怕再等来一个人也好啊……”

   “谁都没来?”

   “谁都没来,一个人都没有。我就靠着墙角坐在那看着太阳落山,身上只剩下留给自己的最后一颗炸弹。要是守军反扑我可能也会死在那。”

   “但你还是逃出来了。”

   “没错,我在那里等到了后半夜,反抗军来接手金库的时候我趁乱混出了城。城主果然不想简单的放我走,几架旋翼机一直在到处搜索。连续三天时间的里我都只能躲在森林中听着天上螺旋桨的声音发抖,为了躲追兵我连公墓都钻进去过。”

   “源石病呢?”

   “那反而是我最不担心的部分,城主的私人武装有源石弹药,计划这个行动的时候我就知道自己难逃一死了。后来战斗的时候果然也被源石武器划破了好几处,为了治病我就到罗德岛来了。”

   “好了,我知道得够多了。”

 

   谈话结束没过多久空爆就醒来了,双眼迷离的她看上去似乎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带着凯尔希给的一大袋药品和一张治疗清单,空爆回到了休息室。

   每周三次的脱敏治疗加上每天服用四种药物,这会是一段痛苦的过程。

   但早晚有一天空爆也能放下痛苦去直视自己的过去吧。

希望那一天能早日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