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滚开,业余的小子!别挡我的路!”穿着破旧黑风衣的男人突然出现在面前,他胸口挂着旧式西部马上治安队的治安徽章,牛仔帽下面是被扎起来的金色头发。

“您也是治安官吗?快离开,去找支援……”朱轼裕艰难地保持着站斗的姿态,血液把他的浅蓝色制服衬衫染成了黑色,右肩的伤口不断涌出的血液顺着手臂一直流下,从紧握着的汉式长剑的尖部滴落在地面上。

“就那副身体,还想继续战斗?”神秘男人一边游刃有余地闪避着石像鬼的攻击,一边不紧不慢地往单动式左轮里装填着子弹,治安灯红蓝色的光芒在他脸上闪烁着。

离治安车不远的方形垃圾箱旁传来了急促的呼吸声,老刘靠在墙壁上,左手紧紧捏着沾满血的照片,握着铳的右手抖得厉害,连瞄准射击这样几乎训练成条件反射的动作都做不到。他肋骨全断了,内脏也受了重伤,只能忍着疼痛勉强呼吸,平日里那个话挺多的大叔现在只能发出微弱的声音了。

朱轼裕被分配进南谷市中央区治安官局的第一天,就和老刘成为搭档,说起来那不过是周一的事情,却好像过了很久。他还记得刚刚踏进治安局的时候的场景,忙碌的治安局里吵嚷却有序,有治安官正将双手铐在背后的窃贼从治安车里拽出来,也有治安官拿着一摞卷宗穿过大厅,还有几个治安官急匆匆走向门口停放的治安车,这是他儿时再熟悉不过的场景,这里是他父亲工作过的地方。

巡查治安官队的办公室就在一楼,他推开门,里面空荡荡的没什么人,两个年轻的治安官在吸烟室里边玩手机边吸烟,一个中年治安官正坐在电脑前玩着系统自带的空当接龙,听见脚步声后,他抬头看见了朱轼裕。

“你就是队长分给我那个新来的吗?”他上下打量了一番朱轼裕,他那张满是稚气的娃娃脸和黑色碎发,怎么看都不像是治安官,藏蓝色的治安制服在他身上像是高中生的校服。

“刘治安官长好,治安官朱轼裕向您报到。”他向老刘敬了个礼,老刘还礼。

“不用这么正式,我也不过就是比你多干了三十年罢了。对了,你入队前申请了使用自己的铳支是吧,早上注册通过了,还给你。”他从抽屉里拿出了装在速拔铳套里的旧式拳铳。“这可真是把好铳。”

朱轼裕将铳套的绳子绑在了腰带和大腿上,重新整理了一下衣服。

“这个女孩子是令爱吗?”朱轼裕的目光落在了立在电脑显示器旁的木质相框上。

“没错,就是我女儿!怎么样?可爱吧!”他拿起相框轻轻抚摸。“她在中央白马高级中学读高二,长得又可爱,成绩又好,真是个好孩子啊。前两天还在运动会上拿了长跑第一名呢,可能也就体育这一点遗传了我的基因。”

“……那个家伙还想跑,我一下子就把他扑倒了!”几名治安官陆陆续续走了进来,其中一个好像在讲着他的辉煌战绩。看见朱轼裕以后,他们都围过来打招呼。“哟!你就是新人吧!欢迎加入,提醒你一句,千万别和老刘聊他女儿,千万别!”

“看起来已经晚了……我们快去吃饭吧。”刚刚走进办公室的治安官们马上又离开了,朱轼裕感觉情况有点不妙。

于是那一天,朱轼裕的噩梦开始了,从中午出门巡逻到晚上吃宵夜,老刘一直在讲他的女儿。“我女儿三岁的时候……我跟你说,我女儿上幼儿园的时候……我女儿最喜欢吃这个了……”朱轼裕一直保持着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

老刘治安制服胸口的口袋里也有一张女儿的照片,他喜欢在巡逻中闲暇的片刻拿出来看看。而现在,他紧紧捏着那张照片,上面女孩子的形象因为沾满了血而模糊不清。

“治安官C03264请求支援,有治安官受重伤,需要救护车,重复,有治安官受重伤,急需救护车!”“已获取你们的位置信息,支援将在三分钟内赶到。”肩膀上的便携式对讲机被打坏了,朱轼裕只能慢慢挪到治安车边,从里面拽出车载对讲机。不远处的神秘男人还在和石像鬼战斗,与其说战斗,倒不如说在消遣,他铳法很好,子弹也和普通的子弹不同,每一颗都能对它造成巨大的伤害,但他好像并不着急一击毙命,而是通过攻击它的肢体来减缓它的动作。

很快,它的双腿便支撑不住身体倒了下来,背后颇具防御力的蝙蝠似的翅膀也千疮百孔,尖锐的爪子也变得软弱无力。

“来吧,给它最后一击。”神秘男人指了指它长着狮子嘴的怪异头颅。朱轼裕用剑支撑着身体一点一点向前挪动,他失血过多,视线已经开始模糊,浑身发冷,也没什么力气了。他用了很久走到那只异生物旁边。

“你为什么当治安官?”老刘递给朱轼裕一杯咖啡,并把打开盖的比萨盒子放在了治安车的引擎盖上,那是周三的下午,两个人倚在车门边吃午饭。

“我父亲也是治安官,原来就在中央治安官局刑事治安官队,我小时候经常来这里玩,所以对这里很亲切。”他把手里剩下的一小块披萨送进了嘴里,喝了一口咖啡后继续说道:“他死了,在和异生物的作战中。不过那时候还没有异生物这个词。”

“令尊难道是……第一次和异生物作战的两位治安官之一?”

“没错。那之后科学家们才开始了调查,最终正式宣布了异生物的存在。我的人生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改变的。”

“追寻父亲的脚步吗?真是热血啊!不过我可不希望我女儿干这行,太危险了。学个动漫设计就挺不错的,正好她也喜欢。”老刘又一次拿出了女儿的照片。

“我……将来……有孩子……也绝不……让他……干这行!”朱轼裕一边用剑猛插异生物的脑袋,一边对奄奄一息的老刘说着话让他保持清醒,剑刃与异生物的皮肤击打出了火花。“喂!你不能睡着啊!老刘!”

石像鬼的皮肤很硬,常规武器基本不起作用,所以即便是两个人打空了弹匣里的子弹也没有对它造成什么伤害,它将位置稍靠前的老刘抛了起来,他重重地摔在了地上,接着开始攻击朱轼裕,他用治安棍一边格挡一边找机会反击,但这反而激怒了它,他尖锐的爪子将治安棍一下子劈开,朱轼裕的身上也被划出伤口,肩膀上的对讲机也报废了。

“如果没有看见这种事就好了!”意识有些模糊的朱轼裕这样想着。明明已经完成了巡逻工作,返回治安局的时候却看到某个阴暗的小巷里似乎发生了命案,一个穿着黑色夹克的男人正蹲在地上,他面前是一个趴着的女人,她身体周围都是血。

“先生,发生了什么事情吗?”对方没有回应老刘的问题,两个人都将手放在了腰间的铳上。“先生,请您站起身来。”仍然没有回应。老刘先掏出了拳铳,瞄准了男人的后脑勺,此时他缓缓转过头来,那张狰狞的脸把两个人都吓了一跳。

“是异生物,我们得叫支援!”但还没来得及按动对讲机上的按钮,他已经解除了人类伪装,彻底展现出原本的面目。一阵拳铳的响声后,两名治安官都被击倒在地。

“如果没有看到这种事就好了!但既然我已经看到了,就必须阻止你的犯罪行为。因为我是治安官!”满脸恐惧的朱轼裕还是握紧了拳头,他浑身颤抖,不知是因为害怕还是兴奋,或许两者都有。他冲了上去,离异生物越来越近,但它好像丝毫不想躲闪,只等他靠近后用那锐利的爪子直接将他刺穿。

就在这时,朱轼裕右手的手腕处发出了刺眼的金色光芒,发光的正是他的手链——用红绳穿起来的七枚古代铜钱,接着,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了,一柄长剑自空中飞下扎进地面。朱轼裕没有迟疑,直接拔出剑砍向异生物,连子弹都打不穿的坚硬皮肤在与剑刃摩擦出火花后竟然被切开了。

朱轼裕的身体状况很不好,尽管有了强力的武器,但还是越来越处于下风,伤口的不断撕裂和大量生的血液流失让他连站起来都很困难了,不过异生物也因受了些不轻的伤而变得动作迟缓了。

“再攻击几下,它动作再慢些我就有机会去治安车里拿对讲机了!可恶!动起来啊!”身体早就不听使唤了,这是他第一次感到恐惧,下定的决心、学过的知识和格斗技巧,一切都被恐惧感吞噬,结束了,不可能再有体力进行下一轮攻击了。

“滚开!业余的小子!别挡我的路!”突然出现的牛仔似乎带来了生的希望,他的攻击如庖丁解牛,刚才那个凶猛的怪物已然变成了一只待宰的羔羊。

战斗结束了,长剑刺穿了它的头颅,支援赶到了,医生将他和老刘抬上了担架。他累了,救护车里医生的声音变得那么遥远,而那个牛仔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他甚至开始怀疑那是不是因失血过多产生的幻觉,还有那柄剑,这一切大概都是幻觉吧,因为这一切都太过不可思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