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驱魔人,他前来这里,是为了埋藏这里被封印的妖怪,看起来人们经过了这么久的时间,终于找到了能够猎杀妖怪的方法,而不需要提心吊胆的将妖怪封印了,所以我说,人类真是一种聪明的生物。”幽谷响一如既往,语气中既听不出来快乐,也听不出来悲伤,有着一种空灵的寂寞感。

“我……”三轮空想,他一直以为分别这种事情,应该是自己提出,可能自己有一天对妖怪不感兴趣了,可能有一天自己看不到妖怪了,但是没有想到,提出离开的却是幽谷响,而且他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应该去阻止铁骨嗪地吗?去告诉镇上的老人,不对,老人们应该很开心山林中的妖怪被清除吧,所以呢?自己应该去和铁骨嗪地战斗吗?

“三轮空大人,不用想太多,在你没有决意回来这边之前,你都没有办法改变任何事情。”幽谷响在他身边飞舞,算是饯别,“不用有任何的愧疚,我说过,这是命运,命运是一种强加给你,但是你可以去选择的东西,因为命运,你才能够看见我们,但是你没有必要给自己强加上必须拯救我们的使命,我们也不会对你有任何的责怪,相反,我要感谢你,在生命的最后一刻,我还能够看着外面,让我死去的时候,也有值得怀念的东西。”

幽谷响没有给三轮空犹豫的时间,独自飞向了高处,三轮空张了张口,也没有挽留,说起来,他们之间的关系还真是奇妙,无论是相遇还是离开,自己从来都没有做过任何主动的事情,相遇是因为听到了她的呼唤而进入了洞穴,离开则是因为驱魔人的到来,没有任何刻骨铭心的记忆,就像她的化身一样,她就是一只停靠在他肩膀上的鸟,随意停下,随意飞走。

毕竟三轮空不是她栖息的树枝,三轮空看着这个没有人的小镇,慢慢向着家里走去,如同幽谷响所说,他现在做不了任何事情,他的归属还在这个小镇上,究竟是什么东西,将他留在这个小镇上呢?

三轮空听着电线杆上的鸟鸣,他已经分不清谁是幽谷响了。

当晚三轮空做了一个梦。

梦里面是半夜,他的面前是一条延生向上的台阶,台阶从竹林中穿过,两旁的树枝上密集地挂着红色的明亮灯笼,看起来像是通向什么繁华的集会。

其实这是一种很不自然的地感觉,一般来说,如果做梦的时候意识到自己是做梦,那么几乎会立刻从梦中惊醒,但是三轮空看着眼前有些不真实的一幕,不断告诉自己这应该是幻觉,但是眼前的景象却并没有任何改变。

他甚至如同书上听说的那样,捏了捏自己的手臂肌肉,被捏的地方并没有任何感觉,似乎是在告诉他他眼前的以前都是虚假的景象,然而无论如何,他都没有办法从中脱身,不过他也养成了随遇而安的性格,开始沿着台阶向上走。

梦里面几乎感觉不到身体的重量,上台阶根本感觉不到任何的劳累,在熟悉轻飘飘的感觉后,三轮空甚至有种喜欢上了这种不真实的感觉,如同感觉不到任何繁重的事情,他开始打量周围的景色,才发现为什么自己会一开始就觉得这里是梦境。

这是小镇上那条通往神社的台阶,所以自己才会有熟悉的感觉,但是现在那条台阶已经和神社一同破旧不堪,很多石板的平面上都已经被雨水腐蚀得坑坑洼洼,边缘还长满了湿滑的青苔,除去每年祭祀的环节,没有任何人想上去看一眼,道路的两旁只有一些孤独的,已经残破的祭品泥人,灯笼只剩下了几根木质的骨架。

但是在梦中,它回到了才修建时候的样子,青石板路面干净整洁,上面没有任何的杂物,两旁的灯笼明亮地将地面照清,沿着台阶往上走,三轮空逐渐听到了很杂乱的人声,像是许多人在进行着聚会。

他不由得加紧了脚步,想趁着梦醒来之前,看看这座神社繁华的时候,人们聚会的样子,但是当他走到了台阶的尽头,才发现自己想错了,上面确实有着杂乱的声音,但是实际上人并不多,并不是他想象中的繁华聚会,神社的前面仅仅只有七个人,他们席地而坐,围在一张涂有金粉的木桌旁,两个或者三个人之间激烈地讨论着什么,并且不断切换着对象,每个人都希望将自己的想法表达给其他人,桌子上堆积着两盏油灯,还有一叠散落的白纸,五六个墨砚,十几只毛笔被随意地丢落在桌子上,不时会有人拿起一支,沾上一点墨水,在纸上潦草记录下几句话。

他们似乎都没有注意到三轮空的接近,不知道是否是因为看不到三轮空,还是因为沉浸在了自己的讨论中,三轮空想着反正也是梦境,并没有压抑自己的好奇心,朝着他们走了过去,想听听他们在说一些什么。

“……现在让我们总结一下,我们应该如何对百鬼发起总攻,诸位我们能够看到,经过我们各路驱魔人的不断努力,我们将其他各地的妖怪要么就地消灭,要么驱逐,现在剩下的全部妖怪都被我们赶进了这片山林中,这是一个绝佳的机会,我们能够在这里彻底的封印全部的妖怪,结束这几百年来,人类和妖怪之间的不断争斗,在最后的一夜,我希望我们能够将全部的细节都考虑清楚,明天的进攻,我们将不会留给妖怪任何的破绽……”说话的是他们中看起来年纪最大的长者。

靠近后,三轮空发现,虽然这些人年纪不同,也有男有女,但是全部都穿着统一的白色长袍,袖口或者是衣领的地方有着红色的线条作为装饰,看起来并不像现在的穿着风格,很像祭祀时候看到的神社人员,但是和他们不同的是,这些人的衣服看起来更紧凑许多,没有任何宽松的袖口之类,全部是方便行动的贴身大小,每个人唯一不同的地方,是胸口靠近心脏的那边,写着不同的文字,而且七个人分别是七个词语,没有任何一个是重复的。

这名老者身上写着的是“观天”,他从自己的身上抽出来一张地图,三轮空分辨出来,这是附近的山脉,“妖怪全部退缩到了山林深处,已经没有任何的迂回空间,但是于此同时,它们也依托地形,建立了强大的防线,这是山林的入口,他们加固了两座山,在山上设下陷阱,让我们只能够从山谷中间通过,而他们在山谷后方设置了强大的火力点,在狭窄地方行军,会让我们遭受巨大的损失,各位中有什么很好的办法吗?”

“它们为什么不在山谷的两侧进行埋伏,这让我们就根本不可能进入山谷了,反而给我们通过山谷的可能。”身前标着“泽雨”的中年男子提出了自己的疑惑。

“如果他们在山谷两侧布置力量,我们可以从两侧进行清洗,他们很明确这一点,他们已经被完全的包围,不能够经受任何一点的损失,所以以退为进,将整个山谷让给我们,死守山后,不给任何的机会。”标着“神武”的年轻男子露出狞笑,“对妖怪就不能有仁慈,将这十几座山全部点燃,用这些树木给妖怪们做陪葬吧。”

“点燃山林不可取,虽然世人都明白我们在对抗妖怪,但是杀死妖怪的具体方法他们并不清楚,点燃山林,会遭到太对的反对,而且所谓的神武,就是一群没有脑子的莽夫吗?不会考虑任何一点的后果,除去战斗之外什么都想不到。”标着“撼地”的少女讥讽道,她看起来是这群人中年纪最小的,但是却并没有任何尊敬的意思,毫不留情地表达自己的讥讽。

“……你,撼地的家主应该换一个会说话的人来吧,我不希望以后驱魔师的七族中,只剩下了六个家族,不过似乎也无所谓,反正只有‘神武’,也能够对抗妖怪吧,你们中有谁能够正面对抗妖怪吗?”男子露出了嘲笑的表情。

长者按了按自己头,似乎时常因为眼前的一幕而感到心烦,“好了,我们都别争了,现在我们需要对抗妖怪,‘神武’,你应该收敛一点自己的性格,至于‘撼地’,如果你只是想嘲讽他,这样的话语以后就不用在发言了,还是说你有什么好的办法?”

“作为除去‘观天’外,最能明白战略两个字的家族,我当然有着应对。”少女接过了地图,在狭窄的入口处打上了一个大大的叉,“按照我的想法,既然它们已经付出了这么多来防止我们进入隘口,所幸我们就不要在进去了。”

“你的意思是我们应该撤退了吗?”神武露出嘲笑的表情,“所以为什么要让她来讨论战局呢?只会动摇军心。”

“我们把最后的出口也堵死,两边的山上已经由它们自己堵上了,将它们彻底地封在山林中,它们就会很慌乱,因为这样它们没有了自己的退路,同时也无法探查到我们在做什么,我们可以从空中进行打击,惊慌失措之下,它们会将它们不多的资源全部投入到对空防御中,当它们用完了全部资源,需要寻找资源的时候,会自己打开两侧的山门,然后我们再从地面进攻。”女孩带着莹莹笑容,“一直防守空中骚扰的它们看到我们推进的地面部队时一定会很惊讶,妖怪是一种很愚蠢的生物,永远只会应对当下的情况,不会想到后面的一步,顺便一提,如果这个时候我们的‘神武’大人不能将只有对空的妖怪们踏平,我们驱魔师家族才真正应该少一族吧……”

……

三轮空看着眼前吵吵闹闹的一幕,他忽然想到,妖怪这种东西,并不是像书上讲的一样,是飘渺虚无的存在,而是每一个都真实存在于世间,那么和他们作战的驱魔人也不会是只能够穿着宽松的衣服,跳着祈祷祝福驱魔的仪式,他们一定是有组织的制式作战部队,这是一支几十年,甚至是几百年前的对于妖怪作战的部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