脑中的疑问全都被堵在胸口,喉咙里却发不出一点声音。
我对自己所处的状况只有不解和恐惧。
——你是谁?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对我的身体做了什么?
我凝视着对面站着的小女孩,大脑飞速运转着,身体却僵在原地一动也不动。
「你和刚才的大姐姐,是一伙的吧?」
刚才的大姐姐……一瞬间,我的脑海中浮现出姐姐的背影。
不等我张嘴回答,小女孩就自顾自地笑了起来:
「……要不是爷爷跟我说过你们是双胞胎,我还以为是那个傻瓜的分身(Doppel)*追上来了呢。」
傻瓜?分身?正当我被小女孩的话弄得一头雾水的时候,她耸了耸肩,虽然从我的角度依然看不清她的表情,但却能听出她说话声中透出的那股愉悦感:
「不过嘛,反正那也不可能了啦。毕竟都已经变成那样了,怎么着也不会搞混了。」
变成那样……是指哪样?
「大姐姐,你听好了——」
虽然看不到她的表情,小女孩突然变得冰冷的语气让我不由得背上冒出冷汗。
「要是你还敢欺负爷爷,你的下场也会跟那只傻瓜一样哦。」
那只傻瓜……
说出这几个字的时候,小女孩的语气相当随意。然而,在听到这几个字的瞬间,我的胃袋犹如重石一般往下一沉。
一直盘旋在脑中的不祥预感像是蛛丝一般缠绕住我的全身。
抓着兔子布偶的手指不禁加强了力度,害怕之余,心头涌上的是另一股更加强烈的情绪——愤怒。
渐渐升温的愤怒像是窜上胸口的火苗。原本僵硬的身体稍微恢复了知觉,我张了张干涩的嘴唇,从喉咙里发出了声音:
「……你对她做了什么?」
「我才不要告诉你咧~」
小女孩的声音中,透着恶作剧般的愉快,紧接着,她伸出手指来指了指我手上抓着的兔子布偶,「啊对了,那个小兔兔,就送给你好啦~」
「什么——」
「我该走咯,拜拜,大姐姐~」
还没等我做出回应,小女孩已经转身离开。我本能地想要迈出脚步追上去,然而,右手传来的异样感让我立马停止了动作。
视线立刻集中到兔子布偶身上。
那个白色物体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飞快膨胀。
就像快要被充满空气,接近爆炸临界点的气球一样。
然而,当我将「布偶」和「爆炸」两个词联想在一起的时候,已经太晚了。
「嘭!」一声巨响,我条件反射地闭上眼睛,双手紧紧抱住了脑袋。
——完蛋了。
心里响起这个声音的同时,一阵头重脚轻的眩晕向我袭来。
像是乘坐电梯时所感受到的失重再加强几倍后的感觉,在一瞬间笼罩我的全身。
短暂的耳鸣后,我感觉自己的肩膀撞上了什么东西。
「喂,小心点啊,小姑娘!」
下一秒,我意识到自己不小心撞上了迎面走来的陌生男人。
「对、对不起……」
我条件反射地低头道歉,接着,就在我抬起头来的一瞬间,我猛然发现自己身处广场中央,四周是熙熙攘攘的人群。
「刚才那个……是怎么回事?」
被一种如梦初醒的感觉所笼罩,我回忆着刚才所经历的一切:空无一人的广场,突然出现的小女孩,变得轻飘飘的身体,爆炸的兔子布偶……
是我走神了吗?
怎么会在这种时候看到白日梦一般的景象呢?
这时,一阵凉风从身后吹来,我发觉被汗水浸湿的衬衫正贴在后背的皮肤上。我脱下轻薄的慢跑外套,把它卷成一团后塞进斜挎在右肩的运动小包里。
这么做的时候,我的意识逐渐回到现实。
对了,现在不是做白日梦的时候,我要赶快找到姐姐才行……我是为了追上姐姐才从心斋桥跑到广场中心的。
我一边向着广场出口的方向走去,一边在人群中搜寻着姐姐的身影,就在这时,一条重要的信息在我的脑海中一闪而过。
「……下场和傻瓜同伴一样。」
小女孩的说话声清晰地在我耳边响起,我不禁感到心头一紧,渐渐放慢了脚步。
刚才的那个,真的只是白日梦吗?
——心中涌现出这样的疑问。
如果不是的话,为什么兔子布偶和小女孩会在一瞬间全都消失不见?
如果是的话,为什么我能如此清晰地回忆起那个梦的每个细节?
就在我陷入深思的时候,远处传来一阵激烈的犬吠。
是幻听吧?
就像刚才看到的白日梦那样……是幻觉吧……?
等等……说到幻觉——姐姐刚才拼命追赶的「看不见」的杰佩托不也是她的幻觉吗?
就在这时,本以为是幻听的犬吠离我越来越近,就像是真实存在的一样。
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视线前方出现一只狂吠的大狗,它正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向我这边冲过来。
我立马环顾左右,却没有发现任何一个长得像它主人的家伙。
「喂喂搞错了吧……呜啊!」
我还没来得及躲闪,就已经被冲到面前的大狗一把扑倒在地。
「汪汪汪!」
大狗并没有咬我,而是直冲着我叫唤。它温热的气息扑面而来,口水喷得我一脸都是。
这、这是谁家的狗——
我想要呼救,然而大狗却伸出粉红色的舌头,还没等我反应过来,它已经在我的脖子周围乱舔一气。
要是不小心被它舔到嘴巴可就太糟糕了。
一想到这幅可怕的光景,我吓得紧紧闭上了嘴巴。
人来人往的广场上,竟然没有一个人停下来将我从这条大狗的爪下解救出来,当今社会可真是冷漠……
「妈妈你看那个!」
旁边传来一个小男孩的稚嫩声音。
「啊,那只狗狗在跟它的主人玩耍呢。」
应声回答的好像是一个年轻的妇女。
……原来我是被当成了大狗的主人吗。
在我脖子上舔了一圈口水之后,这只大狗终于从我身上跳下,在我身子周围嗅了一圈。还以为它要就此放过我的时候,没想到大狗突然叼住我手边的运动挎包,接着拔腿便跑。
「喂、等一下!」
我慌忙从地上爬起来,踉踉跄跄地追上前去。
「还给我啊!你这小偷!」
我跟在大狗后面,一边避开四周的行人,一边将大狗那白色的健壮身躯锁定在视线范围内。
如果没记错的话,那个品种的狗应该是叫做「萨摩耶」。
那绝不是路边随处可见的野狗。
但是,它的主人在哪里?为什么我会成为它「攻击」的目标?它为什么会叼走我的挎包?
情形就跟我刚才追赶姐姐那时候一样,脑子里装满了一大堆疑问,我的体力却已经快要达到极限。
速度渐渐慢了下来,就在我以为自己再也不会跟上大狗的时候,白色的身影在远处停下,大狗转过头来,似乎是在等着我跟上去。
「可恶……要不是因为手机在那个包里,我才没闲心跟你玩追逐游戏……」
我一边担心着姐姐的状况,一边想方设法从大狗口中夺回挎包。
然而,大狗就好像是在跟我做游戏似的,看我快要跟上去的时候就马上跑起来;而当我跟它拉开距离之后,大狗又会停下来坐在原地等我。那模样与其说是在跟我玩漫无目的的追逐游戏,不如说是正试图将我引向某个地方。
这条狗是怎么回事……?
尽管不知道大狗的目的地究竟是哪里,但总觉得只要跟着它,就能找到所有问题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