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歉,我来晚了。」

阿狸前辈从后门走进教室,看得出他正尽力调整着自己的呼吸,虽然说话的语调还是一如既往的平静,他的声音中却透着一丝慌乱。

「……阿狸前辈?」

原本以为他应该还在前门等着我和姐姐,我没有料到阿狸前辈会这么快出现在这里,由于惊讶,我只是呆呆愣在原地。

阿狸前辈看到我和姐姐后,紧绷的表情稍微放松了下来。

「看来你们两位都没事。」

这样说着,阿狸前辈快速打量了一遍整个教室,接着将目光落在了倒在墙边的蓝胡子身上。他的眼神中出现一丝讶异,正要开口说些什么,却被一旁的低吼声打断了将要说的话。

「什么叫没事?」

如同暴风雨来临前的压抑空气,以姐姐为中心充满了整个教室。姐姐沉着脸,迈着大步向阿狸前辈走去。

如果说前几天对着爸爸怒吼的姐姐就好像咆哮的狮子,现在的姐姐无疑更接近棕熊这种动物:明明比阿狸前辈要矮一个头,姐姐的样子却好像是在俯视着他。

眼镜背后的那对深黑色瞳孔中有了一丝疑惑,阿狸前辈愣在原地,似乎还没能理解姐姐突如其来的情绪转变。但等他理解到的时候,已经太迟了。

「啪」地一声,阿狸前辈右手提着的咖啡色公文包掉落在地,他本人却已经被姐姐揪着衣领一把按在了墙上。

「你这混蛋,小夜差点就被杀掉了!!!」

落雷般震耳欲聋的怒吼声在教室里响起,不仅是我,阿狸前辈的身体似乎也在这样的震慑下微微颤抖了一下。出现在他脸上的疑惑表情很快便被一种不知所措的惊惧所取代。我还是第一次看到阿狸前辈露出那样的表情,那种游刃有余的感觉已经在他身上不见了踪影。

由于姐姐背对着我,我看不到她脸上的表情。当然,即使看不到,我也能够想象出她盛怒时的模样。让人害怕的并不是那张脸本身,而是呼之欲出的那股强烈情绪。

「你一开始就知道童话人物是存在的吧?!为什么不告诉我们!」

面对姐姐的怒吼,阿狸前辈的表情显出一丝惊讶,但他却还是保持着沉默。

是因为被姐姐的气势完全压倒而说不出一句话,还是因为他在隐瞒着什么?

我努力从他的神情中寻找着答案,却在下一秒就听到了他的回答。

「……是这样没错。」

阿狸前辈和姐姐对上视线,用缺乏起伏的声音给出了回答。

「你这……」

这个肯定的答案如同火上浇油,姐姐抬起右手,激愤的情绪全都被捏在了攥成一团的拳头里。

「姐姐。」

我在姐姐挥动拳头之前插入了两人的对话。听到我的声音,姐姐转过头来,因为生气而变得通红的脸上似乎还有之前哭过的泪痕。

「能不能先帮我处理一下这个呢……」

我举起受伤的右手,虽然血流得没有那么厉害了,但看到那道骇人的伤口,姐姐眼中的怒气逐渐消退了下去。

不过,握紧的拳头还是没有放下,而是「咚」地一声捶在了阿狸前辈脸旁的墙壁上。

「这次就先放过你!」

说出了不良少女一般的发言后,姐姐松开了阿狸前辈的衣领。

姐姐对阿狸前辈的「壁咚」在没有任何人受伤的情况下结束了,我在心里松了一口气。

扔下还愣在原地的阿狸前辈,姐姐向我走来。

「……看起来只有先破坏柜门了。」

站在装有化学药品的玻璃柜前审视了一番,姐姐最终还是决定要用暴力方式来解决问题。

虽然这很明显是破坏公物的行为,但这次我也不得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因为受伤的右手实在太痛了。

姐姐捡起刚才从蓝胡子手中踢落在地的匕首,仔细一看,那其实是一把折叠刀。她将刀刃折回刀柄,把整个折叠刀握在手中,对准玻璃准备砸下去,但想到那样会造成的后果,我马上阻止了她的动作。

「等一下!用这个。」

我走过去,把玻璃柜一旁的窗帘布拉过来一截。

「这是要做什么?」

大概是一心想要快点破坏柜门拿出纱布,姐姐完全没有考虑到砸碎玻璃时飞溅的玻璃碎渣会伤到自己的手。虽然在目睹了姐姐的「赤手夺白刃」之后,我猜这点玻璃渣也许不会对她造成任何伤害,但那也许只是暂时的效果而已。为了保险起见,我还是让她用窗帘布包裹住右手。

「你有时候还挺聪明的嘛。」

姐姐摸了摸我的头,那眼神就像主人在表扬听话的宠物一样。接着,她用窗帘布的一角包裹住自己的手和手中握着的折叠刀,用拳头侧面露出几公分的折叠刀对准玻璃窗,使劲砸了下去。

为了防止又被玻璃碎渣划到,我站在离她有好几步远的位置。玻璃门被砸成碎片,然后,姐姐从里面拿出了那卷白色的纱布。

「终于到手了!」

姐姐举着好不容易拿到手的纱布,一副大功告成的表情。

嗯,终于教训了你这该死的柜子。

我在心里默默说出姐姐那表情之下的另一层喜悦,接着便感到精疲力尽地坐在了最后一排的一张凳子上。

抬头看向阿狸前辈,他正站在刚才被「壁咚」的那堵墙面前,用手摩挲着墙的表面。

姐姐走了过来,手里还拿着一个棕色的瓶子。

待姐姐坐到我身旁后,阿狸前辈自言自语的声音从那边传过来。

「原来如此……」

他的视线从墙壁的表面移到了蓝胡子的身上,眼镜背后的那双纯黑色瞳孔泛着一丝亮光,那眼神就好像有了新发现的研究员。

正猜测着阿狸前辈的新发现是什么的时候,右手传来灼烧般的刺痛感。

「唔!?」

我立马收回视线,结果发现姐姐正把棕色瓶子里的水倒在我手上。

「快快快快快停下!」

眼泪在一瞬间填满了视界,我条件反射地缩回右手,瓶子里的透明液体一股脑洒在了地上。

「怎、怎么了?!」

看到我反应这么激烈,姐姐反倒被吓得不知所措,手中的小瓶子差点被她脱手摔倒地上。

「酒精这么倒是会死人的!」

我几乎是哭着大叫了出来。

「可这不是酒精啊……是双氧水。」

姐姐缩起脖子,样子颇为委屈地解释说。

「虽然那个棕色的瓶子上确实贴着『H2O2』的标签——但不管是什么水都不能这么过量地倒吧!」

「因、因为看起来很严重啊……」

面对我猛烈的吐槽,姐姐一脸不知所措地说明起来,那样子就像是在父母面前为自己的错误辩解的小孩。

「总之你先别碰这瓶水了!」

我用左手从她手中夺过H2O2的小瓶子,生怕她再作出什么危险举动。

「好、好吧……」

姐姐只好用手背抹了抹头上渗出的汗水,接着又神情紧张地从桌子上拿起了那卷白色的纱布。

「你先不要动……」

像是医院里新进的实习护士一样,姐姐用微微颤抖的双手展开卷成一团的纱布,小心翼翼地覆盖在我的伤口上,接着以笨拙的手法把纱布卷到我的整个右手上。

不料,刚缠了一圈,从伤口渗出的血液很快就浸透了那层薄薄的纱布。

「呜哇……!」

看到纱布被染红,姐姐头上直冒冷汗,那神态真像刚刚发现家里水管爆裂的年轻主妇。

「你需要帮忙吗?」

头顶上方出现一个阴影,抬头一看,阿狸前辈不知何时出现在了姐姐的身后。

「咿!」

正全神贯注地修补着爆裂的水管的姐姐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到,竟猛地一下增强了手上的力度。

「呜嗷——!」

人类居然会发出像动物一样的哀嚎,我第一次切身体会到了这个事实。

「你再不停下这个SMplay的话,你妹妹就要死于失血过多了。」

SMplay……阿狸前辈,你的用词很糟糕啊。

虽然在嘴上事不关己地调侃着,阿狸前辈却没等姐姐回话就在她身旁蹲下来。

「我、我们才不需要你的……」

「帮助」这两个字还没说出口,姐姐就停了下来,因为阿狸前辈已经从她手中拿过纱布卷,并开始把之前裹缠在我手上的几圈纱布都松开。

「伤口太深了,先加压止血再说。」

姐姐虽然怒言于色,却在看到阿狸前辈那副严峻的神情之后安静了下来。

将那段被血弄脏的纱布丢弃后,阿狸前辈重新取下一段纱布,一层一层地把它叠成了一个厚厚的四方形。

由于穿着那身全白的套装,认真卷着纱布的阿狸前辈给人一种医生的错觉。

「像这样压一会儿。」

阿狸前辈用左手轻轻托住我的手指,右手则将卷好的四方形纱布按在我的伤口上,动作利落又轻柔。

偷偷看向坐在对面的姐姐,她正用一副不甘心的表情注视着阿狸前辈的一举一动。

——很遗憾,姐姐你的女子力已经被阿狸前辈完爆了。

我在心里默默咂舌,接着乖乖用左手压住了厚厚的纱布。

「止血之后再用剩下的纱布包扎就可以了。」

这样说着,阿狸前辈把剩余的纱布放进姐姐手中。姐姐一脸不情愿的样子从阿狸前辈手中接过了那卷纱布。

「呼……」

我松了一口气,虽然想感谢一下救我脱离姐姐的「魔爪」的阿狸前辈,不过这件事得先放在一边。

我转过脸,直视着阿狸前辈的眼睛向他发问:

「为什么没有告诉我们关于童话人物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