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教师办公室,漆黑的走廊里只有地面的紧急出口指示灯还亮着绿色的微光。
寂静的走廊,绿色的荧光,这种环境还真适合当恐怖片的拍摄现场。
我在心里跟自己开着玩笑,下意识地把注意力从姐姐身上转移开。
姐姐走出办公室后就没有说过一句话,没有抱怨也没有驳回,似乎全盘接受了我的提案。虽然我和她都知道伪造钥匙这件事很荒谬,不过这也是没办法的选择。
但是,头脑中还是存在着未解的谜题。
为什么那个女生会出现在这里?而且还穿着校服。
我和姐姐所上的高中也有校服,这种东西不知从什么时候就流行了起来,明明在入学前也没看到上一届的前辈有穿,但到我们升上高一的时候,穿校服上课就变成了学校的强制规定。
我们的校服跟绿川高中的差不多,都是衬衫搭配短裙的日式学生制服,虽然看起来有模有样的,但每天都穿同样的衣服上学可真让人受不了。因此我们只要一回到家,就会立马把校服脱下来,换上自己喜欢的私服。
想到这里,我不禁怀疑,刚才进来的那个女生说不定并不是从学校外面进来的。
这虽然只是我凭着个人经验的一己之见,但我总觉得这样的解释更合情理:如果以阿狸前辈的能力真的有效为前提,应该不可能有人察觉到学校的存在,这样一来,更不可能有人从校外进来,除非阿狸前辈放她进来,但他实在没有这样做的理由。
那么,刚才看到的眼镜女生可能是从放学后就没出去,一直躲在学校,等到所有人都走了以后,才来到办公室。
但是她的目的是什么?
很显然,她的目的和我们的目的完全不同,并不是偷走钥匙。
钥匙一开始在第二层,但她进来之后却把钥匙从第二层拔出来,插进了第一层的抽屉。也就是说,她的目标不是钥匙,而是抽屉。
这样一来就可以理解了。也许她是为了拿到抽屉里的什么东西,例如考试答案,或者测验试卷。
但是她却在扭动钥匙后消失了。
连抽屉都没打开,就消失不见了。
如果说其他女生也都以同样的方式消失……那也太诡异了。这所学校到底有多少想偷试卷的学生啊?
说到底,这个女生的消失,跟另外那九名女生的失踪之间究竟有没有联系还是个未知数。
对于只知道冰山一角的我们来说,再怎么冥思苦想,到头来可能也只会做出错误的推理。
我摇了摇头,甩掉脑中这些无意义的猜测。
这种事还是应该交给警察处理。
我和姐姐不应该卷入其中。
我们下了一层又一层楼梯,两个人都放轻脚步,生怕又撞见什么突然出现的「无关人士」。
像刚才那样的「无关人士」,我希望只有一个。如果说刚才是侥幸躲过,这次再撞见什么人就无处可藏了,毕竟楼梯间可没有用来隐蔽的掩体。
因为紧张,每走一步,心脏都感觉被人揪紧,终于,我和姐姐走出了教学楼。
草丛里响起的虫鸣回荡在一片死寂的校园里,空气中吹来一阵难得的凉风,但由于心情还未放松下来,这阵凉风反倒给人一种冷飕飕的诡异感觉,让人很是不快。
用余光瞥向姐姐,她还是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右斜的刘海下方,那双黑褐色的瞳仁里透露出一种复杂的情绪。
是在生气吗?
我倒是宁愿姐姐表现得像平时一样暴躁,那样我倒还能更准确地猜出她的想法。但像现在这样沉默不语,我根本无法探测到她在想什么。
也许我刚才说了很过分的话。
……但我并不打算道歉。
想到这里,我不自觉地加快了脚步,像是要逃离内心自责的声音一样,我快步向前走去。
但就在这时。
「嗒嗒」的脚步声突然在身后响起,我闻声转过头,只见姐姐飞一般地往教学楼的方向跑了回去。
「喂!」
我的声音被她远远甩在身后,她连头都不回,一副铁了心要返回刚才的办公室的样子。
「有没有搞错啊——!」
转眼间,她已经消失在了教学楼的阴影中。
「可恶!」
我为自己没有预测到姐姐的行动而感到一阵恼火。我本该预料到的,她不会那么轻易放弃自己定意要做的事,这点从小时候起就从没改变过。
我追了上去,但我们之间的体能差距之大,凭我的脚力根本赶不上她。在高中时,她总是在体育课上跑在队伍最前端的那个学生,而我却属于掉在队伍最末梢的那几个学生之列。
我跑进教学楼时,姐姐的脚步声已经回响在上面的楼层了。
我也爬上楼梯,跨着大步登上去。
不知是不是太累的缘故,总觉得楼梯的台阶都变长了。我想起小学时听过的那些校园怪谈,什么到了晚上十二点以后,楼梯的台阶就会从十二层变到十三层。虽然明知那些都是编出来吓唬小孩的段子,但夜晚的教学楼还真是阴森。
奔跑间,大概是错觉,我好像看到二楼的走廊尽头的教室有个黑影略过。但现在的我管不了那么多,一心一意要跑上三楼阻止姐姐去碰那把钥匙。
终于跑到了刚才的教职员办公室门口,我却已经累得上气不接下气。
办公室里,姐姐早就已经站在窗边的那台办公桌旁了。
「啊啊,到底为什么会拔不出来啊!」
出乎我意料的,她并没有拿到钥匙,而是一边用脚踹着那张办公桌的抽屉柜,一边自顾自地发泄着不满的情绪。
我径直走到那台办公桌旁,想要拉住姐姐的胳膊把她带走,但她却甩开了我的手。
「别碰我!」
姐姐像小孩子一样任性了起来。大概是觉得就此作罢很不甘心,或者是想在阿狸前辈面前证明自己的能力,又或者只是单纯地在任何方面都想逞强的性格,导致姐姐即使冒着消失的危险也想把这把钥匙带走。
看到她倔强的样子,我只好暂时认输。
「让我看看。」
我不再强迫她跟我一起走,而是蹲下身来仔细观察插在抽屉上的那把钥匙。姐姐看到我愿意帮忙,躁动的情绪也渐渐平息了下来。
从外形看来,这把钥匙没什么特别之处,抽屉柜也是。
刚才消失的女生毫不费力地就拔出了这把钥匙,但姐姐却试了两次都拔不出来。这难道是什么传说中的「石中剑」,只有特定的人选才能拔出来的钥匙——excalibur?
试着用两根手指捏住了钥匙的圆柄,我感受着这把「迷你excalibur」的触感:一面是光滑的金属,另一面则因为被污渍覆盖,摸起来感觉脏脏的。
接下来,我把力量都集中在食指和拇指上,向这把无法拔出的excalibur发起了挑战。
「呜哇!」
用尽全力拔出迷你excalibur的后果就是,我轻而易举就将钥匙抽出了锁孔,但整个身体的重心却在一瞬间全部向后倒去。
后脑勺撞到了坚硬的地面。
好痛!
我条件反射地抱住头,与此同时,姐姐却发出了兴奋的呼声。
「啊,不愧是小夜!竟然拔出来了!」
之前赌气的情绪在一瞬间烟消云散,姐姐马上蹲下身来从我脑袋旁边捡起钥匙,放进了包里。
比起钥匙,能不能先关心一下抱着头在地上打滚的妹妹呢……
我在心里吐槽着,从地上站了起来。
钥匙拿到了,我们俩谁也没有消失,这下算是大功告成了,我和姐姐准备就此离开这间办公室,但就在这时——
「你们两个。」
低沉到让人在听到的一瞬间会怀疑那是从深渊传来的声音,在教室的前门响起。
(注:excalibur和石中剑是不列颠的亚瑟王传说中出现的武器,关于其来源有两种说法,一种说法认为excalibur就是石中剑,另一种说法认为excalibur是来自湖夫人的湖中剑。文中采用的是第一种说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