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傍晚和前辈约定的时间来临之前，我和姐姐先去了趟银行。我们把之前放在钱包里的银行卡注销后，又补办了两张新的银行卡，这才放心地返回刚才面试公司的大楼附近。
值得庆幸的是，我们的钱包里没有放太多现金，我们这个月的生活费基本都在银行卡里。因此，这次的危机算是暂时解除了。
我和姐姐随便找了个地方解决了晚餐后，就来到了这家名为「麋鹿森林」的咖啡厅。
这家咖啡厅似乎是本地的一家咖啡连锁品牌，在我们经常去的柿子园也有好几家。可以说，只要是有商圈的地方，就会看到麋鹿森林的身影。
虽然不同店面的大小取决于麋鹿森林所处的商圈规模，但每家麋鹿森林的装潢风格都大同小异。
走进每面墙都粉刷成海蓝色的咖啡厅内，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那些「跃动」在墙上的白色麋鹿形剪影。设计成短蜡烛造型的吊灯从天花板上垂下，黄色的灯光透过纸一般薄的吊灯外壳轻柔地打在一张张咖啡桌上，空气中溢满了咖啡的香气。
造访这里的人大多都是刚从公司下班的工薪族。他们中有脖子上还打着领带的年轻男子，也有画着工作妆、脚上还穿着高跟鞋的OL。
我看了眼手表，时间正好已经到了八点，我和姐姐来得不早也不晚。
「说起来，那家伙连一张照片也不给我们，让我们怎么找人啊？」
姐姐拿出手机来，打开通讯录，翻到刚才面试官给我们的前辈的电话，上面显示着两个字的昵称：阿狸。
这就是我们所得到的有关前辈的唯一信息。光听名字，我和姐姐都觉得这个人不怎么靠谱，但脑海中又浮现出面试官介绍他时那副严肃认真的表情——
「阿狸讨厌不守时的人，所以你们最好别迟到。」
就在我还回想着这件事的时候，姐姐的手机上接到了来电。
「啊，是阿狸前辈打来的！」
姐姐接起电话后又按了免提，为的是让我也能听到里面的内容。
「您好，是阿狸前辈吗？」
「你们两位，这次很准时嘛。」
电话中传出一个清晰的男声。礼貌的声音中透着些戏谑的语气，这个年轻男子的声音听上去不知为何有些耳熟……
在意识到这一点的同时，姐姐倒吸一口冷气的声音从旁边传来。
「怎么是你？」
「被发现了吗？」
话筒中传出面试官的声音，就是那个人没错。这种礼貌中隐藏着轻慢的口吻，简洁清晰的说话方式——
「那么话不多说，在坐下来面谈之前，先做一个小游戏吧。」
「等一下，为什么不是阿狸前辈？」
「嗯？我就是阿狸啊。」
自称是「阿狸前辈」的面试官对姐姐突然插入他的开场白并不感到生气，而是用一副理所当然的口吻回答了姐姐的问题。
「搞什么鬼？捉弄人也要有个限度——」
「我都说了我们人手不够了嘛。」
姐姐一副快要失去耐性的样子，阿狸前辈则继续慢条斯理地解释道。
「那你那时候怎么不直接说自己就是阿狸？一人多角的roleplay很好玩吗？」
「你们当时都明显表现出对我的不满了，要是那时候告诉你们我就是带新人入职的前辈，你们不来了该怎么办？」
「……」
姐姐好像还要抱怨什么，听到阿狸前辈说出的这句话，本来要发的牢骚全都被呛了回去。
「该解释的都解释完了，那么现在是游戏时间了。」
「喂、我们可没时间陪你玩游戏——」
阿狸前辈无视了姐姐抗拒的态度，自顾自地说了下去。
「游戏规则很简单：在这个咖啡厅里找到我。」
「你说什么？」
「限时十分钟。」
说着，阿狸前辈似乎准备挂断电话，我急忙插入他和姐姐的对话。
「等一下，阿狸前辈！你确定我们是在同一个咖啡厅？」
我环顾四周，这家麋鹿森林并不大，从门口一进来，里面的空间就能一览无余地收入眼底。这里的每个座位也都是像星巴克那样的敞开式，没有那种为了隐私而设置的隔间。理论上来说，只要在咖啡厅门口望一眼就能看到要找的人，但我和姐姐进咖啡厅内的几分钟内，根本没看到面试官——也就是阿狸前辈的影子。
现在他却让我们在这里找到他，能够想到的情况只有：我和姐姐找错了地方。
「确定，因为我已经看到你们两位了。」
说完这句话，阿狸前辈就擅自挂断了电话，留下被扩音器放大的「嘀嘀」的忙音，还有愣在原地的我和姐姐。
「这个人到底在玩什么花样……」
姐姐眼睛紧盯着手机屏幕，竭力抑制着即将决堤的理智。
「是不是变妆术什么之类的啊？」
我大致看了看咖啡厅里坐着的人。这家麋鹿森林规模较小，总共只有十六个座位，其中四个是靠窗的四人长椅，其他都是由两人桌拼成的座位。
目前有人坐着的座位一共有十个。靠窗的座位由于是舒适的皮质长椅，很容易就被占据。
一般来说，人们仅从一个人的背影就能判断出他的身份，但我和姐姐发现，不管怎么张望，这间咖啡厅里压根儿连阿狸前辈的影子都没有。
「难不成这家伙还是什么传说中的……」
姐姐说到一半就停了下来，我马上领会到了她的意思。
女装大佬吗？
——不不不，这种难以入目的画面还是想都别想的好。
阿狸前辈虽然不讨人喜欢，但也不至于有那么奇怪的癖好吧？如果真是那样的话我现在马上就辞职……
「说不定只是用了什么伪装术，我们分头仔细找找吧。」
「这种游戏到底有什么意义？」
姐姐虽然表面一副不情愿的样子，身体却还是行动了起来。
「也许是要测试我们找东西——我是说，找人的资质？」
结果，虽然不知道阿狸前辈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我和姐姐还是在咖啡厅里仔细搜索了起来。
为了避免跟人四目相撞的尴尬，我们只有小心翼翼地窥视每个客人的正脸。快速扫过某人一眼之后，马上装作在找人的样子，又把目光移向别处。
从门口走到接近卫生间的最后一个位置，我和姐姐一无所获。
姐姐盯着男厕的门，满脸狐疑。
「再怎么说也不可能躲在卫生间里吧……阿狸前辈不会用这种低级游戏来糊弄我们的吧？」
我想把姐姐的目光从那里引开，毕竟，两个高中女生一动不动地站在男厕所门口的样子实在是太可疑了。
「还有其他可能性吗？」
姐姐的声音中明显透着焦躁，看来她对阿狸前辈的忍耐也快到极限了。
「说不定……他其实是在这里打工的店员？一开始说在这里等我们，是为了在我们脑中放置错误的预设——让我们以为他会像其他客人那样坐在某个座位上等着我们。这样，我们就会只把注意力放在坐在咖啡厅里面的客人身上，以至于忽略了其他的可能性……比如说，他其实是穿着不起眼的员工服在后台调咖啡的人。」
想到这里，我马上转身看向光线昏暗的咖啡制作吧台，期望自己的猜想得到验证，但站在那里的三个咖啡师——无一例外都是女性。
「你猜错了，不过你的推理还挺有趣的。」
清晰的男声传入耳中，声音近在咫尺。
我和姐姐一同看向声音发出的座位——
阿狸前辈，就坐在我和姐姐左手边的一张四人座的位子上。
和白天一样，他上身还是套着那件纯白的小西装，连下身的西裤也是毫无瑕疵的白色。
如此显眼的穿着，加上他高挑修长的身材，还有那头精心打理过的整洁短发、长得还算俊俏的五官，理应在人群中有着很高辨识度的这个男人……
「怎么会……？！」
我和姐姐都无法理解眼前这不可思议的现实。
为什么我们刚才没有看到坐在这里的阿狸前辈？
这样的疑问在脑海中冲击着，我努力回想在这之前发生的事。
我和姐姐走进麋鹿森林，先往店内扫了一眼，没有看到任何像是阿狸前辈的人，接着又接到他的电话，然后开始地毯式搜索，从店门口一直走到最靠里的卫生间，仔细确认每个客人的长相……
不，这根本不是没有看到的问题。
视线中这个身穿全白西装的男人是直到刚才的瞬间才出现在这里的。
是隐身？拟态？又或者是瞬间移动？
我的大脑高速运转着，在所有可能性中搜索着正确的答案。
但作为当事人的阿狸前辈，却有些慵懒地将背靠在座位的椅背上，一只手端着一杯已经喝了一半的卡布奇诺，另一只手轻轻搅拌着其中的液体，神情悠闲地看着我们。
「两位先坐下来喝杯咖啡吧，我知道你们有很多关于这份工作，以及关于我的疑问。」
（注：拟态，即动物具有与其他动植物或非生物体相似的颜色、形态或姿势的现象。拟态有许多情况，文中所提及的应为「隐蔽拟态」，例如将身体模拟成枯枝，与自身的环境融为一体、从而不引起人注意的竹节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