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一片,灵魂朝着更黑的深渊沉落,不知何时到头。
【他】讨厌黑暗了。黑暗中,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感受不到,除了【他】比起黑暗更为讨厌的“自己”之外,什么都无法触及。
“.…..这能算死了吗?”【他】自问道,厌恶的自己能够回想起的只有在这不久之前他所经历的绝望。与那些世界围绕着自己的主角不同,与那些能够单手遮天的主角不同,与那些口吐正义能够实现拯救伟业的主角不同。
【他】什么都没做到,不仅如此,【他】还把一切都毁了。【他】所做的只有破坏,无意义的破坏,没有任何回报的破坏。
这样的自己真是令人作呕,没有记忆,没有信念,没有想要做的事情,却还活着,还只是凭着一腔怒火就破坏了岛屿,夺走了多数人的生命。
“.…..这样的人渣,死了活该啊。”
【可惜,你是死不掉的。】
只有黑的空间中传来了女性的声音,本以为只是个人的自言自语,不知哪里突然出现的回答惊动了【他】。
“谁?你是谁?”
【是谁都无所谓吧,没有记忆的亚伯先生。对于你来说,他人的身份有那么重要吗?】
“我……”想要张口说些什么,张开口的时候思绪一片空白,一句像样的话语,甚至是一句问候都说不出。
【重要的是你犯下的错,犯下的罪孽啊。只有这些是雷打不动的事实,也是你现在陷入懊恼的原因。】
和这个声音说的一样,没错,【他】犯下了累累罪行,不顾爱丽希斯的安危,擅自破坏了岛屿……
【不对,不是这些。这些只是罪恶产生的副产品,单纯的只是顺带结果。】
【你真正的犯下的错误——是信任。这才是你的原罪,这也不是你第一次这么做了,愚蠢的亚伯先生。】
漆黑的空间中出现了景象,在白雾中已经放弃时浮现在亚伯脑中的景象。
火舌烧毁着生命,名为战争的罪恶刺激着【他】的内心,即便不记得【他】也知道,这些【他】是曾经有过记忆的。
【这就是你,无论你是否记得,这都是你所犯下的错误,因为信任人类所以产生的悲剧。】
景象再度变化,这次是与烈火截然相反,密集的暴风雪,身边的人一个接一个倒下,尸体在白色的雪原上堆放的到处都是。【他】什么都做不到,只能看着这些“曾经”发生过的事实,【他】不知却熟悉的既定事实。
【不知道这些人是谁吗?他们就是将信任寄托给你,然后死去的人。也是你擅自相信他们不会死,造就这个悲剧的人是你,提出信任的人也是你。然后……】
景象又一次变了,这次是哪头在黎明中飘舞的银发。看到这里【他】忍不住了——
“啊,啊……啊,住手,别给我看这个,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一样,这些都是一样的。信赖必然就会产生这个结果,就算你不记得,事实就是这样。就算你知晓,结果也会是一样。相信别人就是这么一回事,相信自己就是这么一个道理。在自己看不到的地方,在自己无法触及到他人内心的时候,在条件都无法全部掌握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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语言比刀刃更为锋利,因为它能直接刺穿人的意识,深深的破损人的灵魂。
没错,原因都是【他】一味的盲信。异世界穿越的一定是主角,作为女主角和主角的爱丽希斯与亚伯一定会让世界围着他们转,他们一定能以某种方式拯救世界,看似艰辛的旅途都会化为快乐的源泉,世界虽然残酷但同时又美丽……
这一切,都不实际,这一切都只是【他】单方面的幻想。
而【他】将会为这份不切实际的妄想付出代价,刻骨铭心已经不足以形容【他】了,碎心破魂才是【他】为了理解“现实”的残酷以及“信任”的脆弱所付出的代价。
“不要!!不要!这样的现实不要啊啊啊!不要!!!!”
【否决与逃避也不会改变结果,因为你的鲁莽,你哪轻如羽毛一样的单方面的幼稚思考造就了这个结局。】
“.…..”
那我该怎么办?这句话无法说出口,结果是不会被变更的,所以才是结果。现实一向是残酷的,爱丽希斯已经死了,岛上的人也死完了,那些怪物都被放出来了,【他】恐怕也和死没有区别了,一切都以最糟糕的结果结束了……
【也不一定是这样,别忘了,这里可不是你所在的那个世界,亚.伯.先.生.。】
【在这里,有着魔法,有着炼金术,当然也有着奇迹。只不过要付出昂贵的代价。】
“.…..奇迹?也就是说拯救爱丽希斯的方法吗?只要能拯救爱丽希斯的话,无论是什么代价我都!!!”
【才没有这种东西,代价你也已经付过了。只不过现在的你似乎完全没有成长,没能从痛苦中学到教训,下一次如果你还是选择信任的话,你就结束了。】
画面全部消失,周围的一切再度回归到黑色,【他】摸着自己的喉咙,不知为何,【他】找到了女性声音发出的源头——竟然是【他】自己。
本以为是无底的深渊,没有任何征兆就到了尽头,沉睡的灵魂再度得到了苏醒。
“哈……哈哈……”大口喘着气,不同于那片除了声音外什么都没有黑暗,这里有着舒适的冷气,手脚都依靠在冰凉的地板上,保持着坐姿。
眼珠在咕噜咕噜的转圈,一时间【他】无法做出正确的判断,一幕幕悲剧在眼前,在脑海中上演。
“我……不是应该……”
与回忆中不同,眼前的一切都是那么的熟悉。散落得到处都是的衣物,没有收拾散落的到处都是的纸张,到处都是吐着冷气的魔法阵。
并且, 也在。
爱丽希斯,就在眼前。
“啊……”突然从低谷回归到平常,巨大的差距使得“亚伯”一时间无法正常说话,一声干净整洁的西装也被冷汗打湿。
“完美,不亏是我!理所当然的一次就成功了。你好,有意识吗?”爱丽希斯朝着亚伯的脸挥了挥手,可亚伯依旧呆呆的张大嘴做不出什么像样的反应。
“奇怪啊,魔法阵确实成功发动了才对啊。啊,是因为我太——漂亮了所以才呆住了吧。美丽还真是罪过啊~”爱丽希斯不断的轻轻拍打着亚伯的头,亚伯依旧呆在原地,没能做出任何动作。
“恩?嗯嗯嗯?难道发生了什么我意想不到的事故吗?设计上的确是完美的……恩——”爱丽希斯贴近了亚伯正在张开口呆住的那张脸,眯起眼睛观察着亚伯身上可能发出的异常。
“哇!”
在爱丽希斯靠近到两人的脸部几乎要接触到的时候,亚伯张开了双手搂住了眼前的少女。
“太好了,爱丽希斯,真的是太好了。”
不知道理由,也不需要知道理由。只要理解现实就行,怀抱中的少女依旧有着拿头漂亮的银发,娇小的身躯,她还是那个爱丽希斯。
这样就足够了。
(时间倒流了。)
爱丽希斯还活着,这不就够了吗?罪孽的一切都变得没有发生过,那不是很好吗?
(不加以阻止的话,未来不会朝着一样结局发展吗?)
才没有这种事!她活着,体温、心跳都能通过肌肤感受得到!
(你连她为什么死的原因都不知道,你所做的只是自我逃避,想要从罪恶感中逃走而已。)
不对!我(亚伯)才不是这样!!我是……
“你要……抱到……什么时候啊!”
亚伯的腹部出现了一道冲击,爱丽希斯的膝击顶开了亚伯,趁着亚伯没缓过神的一瞬间,从被拥抱着的缝隙中蹲下,灵活的像个松鼠似的钻出了亚伯的怀抱。
“你到底是什么啊?什么啊?!第一次见面就突然抱上来了……异世界人就这么没有礼貌吗?”
小松鼠,不,爱丽希斯红着脸找了房间中为数不多的衣服堆做掩体缩成一个球,露出半张通红的脸与一只眼睛观察着亚伯。
亚伯抚摸着有着少许疼痛感的腹部看着爱丽希斯,像小动物一样令人怜爱的举动不禁的让他的嘴角放松了下来,开始上扬。
(下一次如果你还是选择信任的话,你就结束了。)
不知为何,亚伯脑中没有理由的出现“她”的提醒。直觉告诉他,她说的没错。
“爱丽希斯,我……”
“等下,你为什么知道我叫爱丽希斯。你……不正常。”
在亚伯开口之前,她的思维重新回归了正常,立马理解到了眼前的异常。眼前的“他”有着与眼下场景最大的违和感。
“爱丽希斯,我是……我的……”
(要如实回答吗?直觉告诉爱丽希斯之后会发生的事情吗?)
在这时候,亚伯犹豫了,看着爱丽希斯怀疑他的眼神,一想到之后的哪具白骨,他不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才好。现在应该说什么才好。
“我从未见过你,你却知道我,而且你并不慌张。是困惑吗?疑惑吗?犹豫?从你的眼神中可以看出类似的情感,你知道你是谁,应该没有记忆的你却知道自己是谁。我说的对吗?亚伯(abel)。”
爱丽希斯的话语敲响了亚伯心中的警钟,糟糕了糟糕了糟糕了糟糕了!!
最初的第一步就错了,不行不行不行不行不行不行不行,绝对不行啊!爱丽希斯!你所追求的目标前方只有毁灭!
亚伯本该这么高声呼喊的,可眼前的少女却竖起了五指,对准了亚伯。一种奇妙的感觉围绕着他的全身,就像是被野兽盯上一样的危机感。如果他接下来说错一句话,就一定会发生不好的事情。
作为生物的本能在这么警告着他。
“你在说什么呢?爱丽希斯……我当然是亚伯啊。不是你把我制造出来,然后让我去破坏世界的吗?”
(不是!我并不是想说这个!)
“果然……这些我都还没和你解释过,你却知道,我猜想答案只有一个。说,亚伯,‘未来’发生了什么?”
(完了。)
汗水顺着亚伯的发梢流到了他的脖颈之下,钻入了衣内,明明是凉爽的房间,他身上的冷汗从开始到现在一秒都没能停下。
眼前的少女,爱丽希斯是天才。她在这么短的时间之内直逼到了真相。而这个真相,正是亚伯正在犹豫要不要说出来的可能成为秘密的答案。
时间不够,想不出一个能够迷惑混过眼前这位天才的谎言。果然,只能说了吗?即将发生的——惨剧。
“我知道了,爱丽希斯。我说,和你猜想的一样。我是从未来回来了。”
……
………..
…………..
作为亚伯最痛苦的回忆被强行从心底深处扯出,他最终还是只能一五一十的告诉爱丽希斯他所见到的一切。
到处是沙漠的世界。
伪装成奴隶制度的空中岛屿。
有着白雾与怪物的岛屿中心。
以及在凌晨死亡的爱丽希斯。
亚伯无意识的隐藏了两件事:一个是他所能召唤的盔甲,另一个则是他自己也不明白的为什么会发生的时间倒流或是他个人的时间穿梭。
在听完亚伯所诉说的绝望般的未来之后,爱丽希斯缓缓的放下了手。
“这不是很好吗?亚伯,你把岛屿破坏掉了,做的很好。”
“哪里……好了?你死了啊!爱丽希斯!知道吗?你被那群人给!”
她笑了,这是亚伯从未见过的笑容,可爱的面容上露出了不该属于她的漆黑笑容。诡异的笑声中断了亚伯的反驳,这就是爱丽希斯的真面目吗?
“嘻嘻,嘻嘻嘻嘻。没问题,你不是帮我报仇了吗?做的好,亚伯。就是这样,你做的很好。”爱丽希斯用她纤细的手臂敲打着亚伯,由心对亚伯发出了感谢。
收到这种感谢的亚伯一点都开心不起来,爱丽希斯对“亚伯”非常的信任。对“世界的破坏者”的他有着近似病态的信任。不用说也能感受到她心中所蕴含的感情。
我就知道,亚伯一定会毁掉这个世界。
我就知道,亚伯一定会与爱丽希斯一样,憎恶这个世界。
我就知道,爱丽希斯死了亚伯也会帮忙破坏掉这个世界的。
爱丽希斯甚至不怀疑这都是亚伯所编造的狂言。
这不是亚伯想要的信任,坐在地上的他卷起了身体,抱起头。噩梦还没有结束,一次做过的噩梦即将以一模一样的形式出现第二次,不,甚至可能更糟。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为什么要道歉呢?你做的很棒,不需要孤独的坐在那里啊,亚伯。你还有必须要完成的事呢。”
“诶?”
百年家里蹲的爱丽希斯不带有任何的厌恶打开了房间的大门,甚至仍然在笑。
“接下来是攻击天空中的云层,激怒他们让他们从空中排兵下来,对吧。”
“爱丽希斯?为什么?”
和之前一模一样,不,比之前发生的还要快!她完全不顾自己的生死吗?只要世界破坏了什么都好吗?
这样的爱丽希斯带着笔走到了外面,迅速的在沙地上画好了魔法阵,并给魔法阵注入魔力。一股冲天的飓风就形成了。回过头看着房间的爱丽希斯这么回答道。
“因为,你就是我的梦想。去破坏世界吧,亚伯。”
说出破灭性话语的她,脸上带着的却是与太阳一样灿烂的笑容。这让亚伯也开始产生了一种宅才有的厌恶。
太阳,真是可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