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手指戳在电脑屏幕里的地图上,把自己要去的学校和夏絮考取的大学当作两个端点,再用得到的线段以专科为圆心旋转一周:另一个点基本都会越过这座城市的边界,最终到达一个我完全陌生的地方——甚至还有可能穿过整整两个城市,去往整个省份的边缘。

在小小的街区里循环往复了18年,我直到几天前的晚上才终于感受到:自己置身的这座城市,平铺开来其实出乎意料的庞大。

不过,尽管数据上的概率是如此的微乎其微,我们最终却还会留在同一个城市里。

…也许命运和祈求并不只是聊以慰藉的东西。

如果在知道结果前特地去占卜一下的话,肯定会被那位占卜师好好祝贺一番吧:

“可喜可贺,您和您在意的人今后还会一起待在本市以内哦。”

“啊,非常感谢!一个月之后的我得知确实如此呢。”

…这样的?

话说回来,要是占卜师在那时给出了不同于现在的结果呢?那就一定是一次失败的占卜吗?还是说…现实反倒会变成他所预言的那样?

太空侵略者一样的思绪停滞在了这个类似“先有鸡还是先有蛋”的问题上。头脑从刚刚开始就在抱怨着今天的过劳工作了,所以我想要中止这次微微让人欣喜的思考。要是在最后随便得出个结论总结一下的话,嗯……

“反正占卜的东西早晚会发生,人类还真是耐不住性子的生物呀。”

…搞得自己像什么超脱人类的物种似的。

偷偷扭过脸看了看走在步道内侧的夏絮:她依然低垂着头,集中在荧荧发亮的手机上,手指正快速地点触着那块玻璃的下端。

“唉…”

屏幕熄灭的一瞬,我立即把脑袋扳回了正前方。夏絮在一声叹息之后也没有再说什么了,只是步伐的速度比之前正常了许多。

“处理好了?”

被晾在一边的不满降调成了轻描淡写的语气。三四分钟之后,自己总算又和夏絮说上了话。

“嗯。

…结束啦。”

她在中途停顿了下,使得后半句更像是在感慨着什么似的。

“真辛苦。”

“也和店长道过谢了,关于今天的无薪休假。”

“欸?我还以为只请了半天。”

“这种事情不得不空出一整天的心情呀。”

夏絮一身轻松地甩开胳膊。得益于这样,我也就能自然而然的看着她了。

为了不和那些会狂欢到很晚的同学再次照面,征得夏絮的同意后,我们选择了一条绕远路的方案朝我家出发。夏絮家的门禁是几点呢?总觉得不像是那么紧迫的样子。

从灯火辉煌的大路拐进冷清的一边,马路上的车流顿时变得所剩无几。还在营业的商铺也屈指可数,仅靠街灯的光亮难免有些昏暗。倒不如说,这才是夜里应该有的景色吧。

安静的夜路上,似乎只剩下了自行车的轮胎在缓缓旋转的声音。

“说起来,我一直觉得推着自行车走路比单纯的步行更快来着。”

听到夏絮突然这么说,我试着用力把自行车向前推出一小段距离,身体跟上之后又故意不使上劲。当然只是一时的轻松罢了,最后还是得把滞后的自行车拽回来。果然用平常的力气在腰边推动才是最划算的方法。

“…没有吧,为什么?”

“不明白,只是有这种奇怪的感觉啦。明明多拖了一个没有动力的东西。”

夏絮在空气中摆出握住车头的手势,前后推拉了几下。

“…因为下坡的时候能拖着人走?”

“那样也要拉着自行车不让它滑下去吧?”

“那就,把书包放进车篓里会轻松很多?”

“没有书包的时候也会觉得推自行车更快呀。”

“还是说自行车可以随时骑上去,所以有了对速度上限的余裕感?”

“…我还不会骑自行车哦。”

唔,也是。夏絮看起来连搭乘自行车的经验都没有来着…

扭着脖子苦思冥想了一阵,我也没能想到什么听起来合理的解释了。推着自行车自然是比步行吃力的,可是夏絮产生的神秘错觉…会是什么原因呢?

“嗯…嗯——”

就在我们揣摩着错觉的诱因时,刚巧路过了那个自己原本打算伺机而动、最后却从这里去了游乐场的公园。朝前望去,以前就读的小学已经被蓝色铁皮的施工围挡包裹不见了。这番景象像操作系统一样毫无感情地提示我,自己已经彻底失去了在那里删除什么的机会。

不过现在的我,见到这种提示也只会随手叉掉了吧。

单纯地把小学当作地标来看,这条绕远的路线都已经快要过半了…明明好像才刚走了几百米而已。

“…啊。”

原来是这么一回事吗?

对我来说,就是这么一回事嘛。

“‘为什么会觉得推着自行车比单纯的走路更快?’”

“嗯,是我刚刚的问题哦。”

“因为…会推着自行车一路走着,通常是因为身边有愿意同行的人吧。”

“…可以这么说啦,不过还是搞不明白。”

“然后,那个相对论和火炉的故事…”

“都上升到这种高度了吗!”

夏絮有些夸张地眨了眨眼睛,随后就无奈地笑着回过了头,继续在那旁的街边寻找什么去了。她似乎是已经理解或者放弃了这个随口说说的问题,否则下一次提问的就应该是“那感觉也比和别人一起步行更快”才对吧?

而对于这个没有提出的疑问,我在心里准备好的答案是:因为看起来做出了迁就的一方,可以更加心安理得地享受这段时间呀。

————————

“对了,松枝肚子饿吗?”

“欸?”

“在饭店根本没吃什么吧。散散步之后会不会好些了?”

“唔…夏絮也没吃多少吧?”

“大概有你的三到五倍哦。”

“…和没有一样。”

“哎呀呀。”

虽然因为被关心了而有些喜悦,却也因为自己没能同等仔细地照顾到夏絮的情况而有些后悔。两种情绪相互抵消之后,我还是没能坦率地表达什么,狡辩似的挑起了她的不是。

这样不好,我心里有数…

从此往后,要是能改一改就好了。

含着中断的话题转过又一个路口,就像附和着我们一样,那家我曾经打过工的家庭超市出现在了眼前的街灯边。

“所以,我去买点吃的吧。夏絮想要什么?”

掌握着地面情报的我顺势续上了刚刚的聊天。当然,她也在看清楚之后就目不转睛地望着超市是了。

“啊,还是我去好了。松枝想吃什么?”

就知道夏絮会包揽下活计。所以接下来要出的手牌是——

“…其实我之前就是在这家店打工的。”

“哦哦!”

…不用这么惊讶吧?

一本正经地站直了身子之后,夏絮面朝着家庭超市稍微欠身:

“松枝真是,承蒙你们关照了。”

“…来接寄宿女儿的老妈吗?”

“还请见谅,她总是这么口无遮拦…”

“喂。”

我搭戏似地敲了敲夏絮低下的脑袋。随着她重新抬起头与我相望,两个人都“扑哧”一下笑了起来。

“那我看着自行车咯。手撕面包和绿茶,谢啦。”

“嗯,马上就来。”

放下自行车的脚撑,步伐轻快地朝着那个依旧熟悉的店门快步走去。背对着她,我翻过刚刚轻敲了下夏絮脑袋的手,望着这只手掌与她接触的边缘——

夏絮,和“老妈”…?

我对夏絮的情愫,是否还带着这样一份索求呢?

…都这么久了,我对这份感情的本质还是不清不楚。

“…还真是口无遮拦啊。”

悄悄叹了口气,自己在心里这样叨念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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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庭超市的玻璃墙上沾满了撕不干净的纸张纤维。透过泛黄的玻璃,能看见店长阿姨的儿子趴在收银台上,正无精打采地试着把签字笔竖立起来。虽然有好几个寒暑假都在这里打工,我却至今不知道这个男生的名字。毕竟除了鲜有的几次道早和日常取用店里的东西以外,我们确实不用交流些什么。

“辛苦啦。”

推开了店门,我这才看到收银台上还散乱地铺了一层辅导书和练习簿。他迟缓地坐正身子抬起头,也没有站起来说些迎客的话,而是满脸吃惊地望着我:

“啊、松枝姐!”

平淡地朝他笑了笑后,我转过身去熟悉的货架间挑选饮料。夏絮指名的无糖绿茶凹进去了一大块,自己就拿瓶同样畅销的矿泉水好了。接着来到乳制品冷柜旁的兼职面包房,在大袋的手撕可颂和独个包装的手撕面包间犹豫了一会,最后还是拎了两只独立的包装。这下子,我的手上就抓满了二人份的简单夜餐,心情也因为这样轻盈的奢侈感而更加自在了点。

把商品放在刚腾出地方的收银台上,他在定定地看了我一阵后,才突然反应过来似的抓过扫描枪开始工作:

“松枝姐,还没吃饭吗?”

“嗯。这些算是夜宵吧。”

“是、是啊…

那啥,松枝姐之后还会来这里收银吗?”

扫描枪射出的红线并没有对准面包包装上的条形码。他放下扫描枪,像是因为包装中间的塑料条挡住了扫描一样,低着头把重叠的那部分翻开。

“…应该不了。以后会和朋友…一起打工。”

“…这样啊。”

我撇开头,朝超市外望了望:街灯下的夏絮正在尝试着跨上自行车:晃晃悠悠、晃晃悠悠,那副笨拙的模样也非常有趣呢。

“滴、滴。”

憋住了笑意回过头来,眼前的收银员公子终于战胜了被冤枉的包装袋,现在正盯着电脑,却依然没有处理我抵在收银台上等待付款的手机。好像是终于发觉了这次收银的耗时长的不对劲,他抬手拍了拍收银机的侧面,喃喃抱怨了句“又死机了。”

“啊啊、那啥,松枝姐考到哪里了?”

“…只是所专科来着。”

“名字,学校的名字叫什么?”

“专科的名字啊…”

说出了那所大专虚胖的全名,他便不再看着屏幕了。厚厚镜片下的那双眼睛开始明亮起来,锁定着想要躲闪的我露出了光芒:

“那所学校!我知道、我知道!好巧好巧啊,我打算冲刺的工业大学就在不远、两三站路!”

“那…很厉害的目标嘛。要加油啊。”

“嗯!已经加倍加油了!”

刚刚还在死机的电脑一把扯掉了呼吸机和病号服,活力四射地响起了打印小票的吱吱声。

“相信我,之后一定会从工大去找松枝姐的!

到时候…到时候啊——

我有话想要和松枝姐…呃、就是,有话想和你说…”

…欸?

刚刚还紧盯着我的他…在说这句话时却把目光游移开来,满是痘痘的脸颊也顿时飞红了。

第一次遭遇了这样的神情、第一次听到了这样的话语,都还是以被动方的身份…

是吗?不是我恬不知耻的妄想吗?真的原来如此吗?

“……”

就算自己再怎么驽钝,对于少年眼中燃起的星星之火也是无法视若无睹的。可老实说,我的胸腔中并没有狂喜、并没有羞怯、并没有悸动,和在漫画和小说里看到的迥乎不同呢。

明明也算是得到了一份温暖的认可…然而,我绝对不会接受这份火焰。

…为什么呢?

扪心自问的话,为什么呢…

那种事情,那个羞于说出口的词语,如果要在想象中化为某个人的具象——

即使会是伦理道德的灰暗之地。这个愚蠢又冥顽的普罗米修斯,现如今无疑是想要攫取那团在摩天轮上见到的火苗啊。

…关于自己所怀揣的感情,我终于明白了。

“…你还是先考上啦。”

所以,我现在只能对他报以寡味的微笑。

接过购物袋,和兴奋地无处落眼的他道别之后,自己带着被点拨开悟的谢意推开店门走了出去。正推着自行车练习绕圈的夏絮在街对面的围墙下停住了,从那个不远的地方朝我挥手。

那是同为女生的她——

夏絮,夏絮…

在心里默念了好多遍她的名字。也就是从这一刻起,我终于听见了盛夏的虫鸣。

“给,手撕面包和超人气绿茶。”

“谢谢~”

强压住了心底那一股炙烫的冲动,我努力还原出之前一样的语调和神态递过了餐品。夏絮笑嘻嘻地晃了晃那束侧马尾,可就是这副时常见到的笑容,在此时的夜色与街灯之下也显得格外明朗了。

“就在墙边吃怎么样?”

“嗯,感觉不错。”

暑气不减的夏夜,从家庭超市里看不到的斜对面、某一盏街灯的光照边缘,在淡淡虫鸣的簇拥下,窸窸窣窣的响起了拆开包装袋的声音——两个穿着夏季制服的女生一齐咬下一口面包,并没有夸张地赞叹“好吃!”什么的,只不过都忍不住带着笑意是啦。

又一次将宝特瓶朝着夜空举起,矿泉水所特有的朦胧甜味流淌进了我的喉咙。今晚的月亮没有露面,星星也只是松松散散的。忽闪着的航行灯缓缓划过,像是没有了阻隔的PacMan一样,“叭库叭库”地努力吃掉散落各处的一点又一点星光。

…这么努力下去,如果在某一天齐集了所有的星火,是不是就能把月亮呼唤出来了呢?

有些话只有在月色下说出来才对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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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新响起的轱辘轱辘,虽然明确地朝着回去的方向,车轮也只是和之前一样一圈一圈地转动着。

“刚刚有好几个同学来打听松枝的事哦,男女都有。

‘冰山美人’,他们是这么叫你的来着。”

“呜欸!”

“‘别看她那样,其实是“火山美人”呢。’我都是这么回答的~”

“什、什么啦!”

我能猜得到自己的面部又变成了什么样子,所以急忙朝一边撇开脸,伸手搓捻着耳根前的头发:在依靠小臂遮住侧脸的同时,也正好把发烫的耳朵露在外面散一散热…

居然对这种事轻车熟路了,想来真是有点丢人…

“…没差了,果然是火山。”

“呜……”

…但是,因为带有些那种关系的意味,自己并不讨厌。

夏絮笑意盎然地安抚了我几句,就这样转过了最后一个十字路口。在这条笔直的商业街尽头,那片普遍灯火通明的独栋住宅,就是我们此行的终点了。

“…快到了?”

夏絮平静了下来,像是预感到了一样轻声向我询问。

“嗯,这条街到底。”

“说起来,松枝不喜欢让那些同学认识你吗?”

“欸?”

如果要用“是否喜欢”来衡量的话,我想…

“…应该是的,不喜欢。”

“这样啊…

他们也就是对松枝好奇啦。之后应该是不会见面了,我也一样。”

夏絮的语气…似乎是惆怅?还是淡漠呢?

她昂了昂头,想说些什么又咽回去了似的:

“…大家都变得那么聪明,笨蛋就只能和笨蛋抱团取暖了嘛。”

两个笨蛋…就是指并排走着的我和她咯?

可是,她才不是笨蛋。明明夏絮在交际时表现得那样左右逢源…

…或者说,那其实是疲于应付了才会演变出的权宜?

二者之间决定性的差别就在于其目的。这么看来——

“…嗯。”

我明白了。

“…抱团取暖吧。”

在嘴巴里喃喃地重复了一遍这个夏絮提到的词语。一开始看起来几乎截然相反的我们,原来有着如此接近的内里吗?

两个人之间留出的空隙突然发出了不愿停歇的震动,肯定不是收到短信的提醒吧。夏絮又掏出了手机,自动点亮的界面显示的确接到了电话。我刻意地扭开脑袋不去关注,却终究是看到了一点点那个名字…

震动又持续了几秒,之后却没有响起夏絮说话的声音。我回过头,才发现她已经把手机收回了口袋里。

难道是…不想让我多虑吗?真的像那种关系一样?

明知是灰暗的感情,还自说自话地加在别人身上…会这么想实在太糟糕了。

依稀有了自恋的想法,不过在还没来得及泵出心脏时就被定性为了死刑。大脑警告着自己不得不说些什么,否则一旦咀嚼起了刚刚发酵的思维,我肯定又会显得极不自然的:

“…不接吗?”

“啊,那边挂掉了。”

“家里打来的?”

自己佯装一无所知地猜测。夏絮应该会就这样答应,然后埋怨上几句吧——“毕竟是她”,我也有这种感觉。

然而出乎我的预料,夏絮摇了摇头,如实地告诉了我:

“…是上次遇到的小学同学。”

“唔呃、这样啊…”

这下可是换成我不知所措了。为什么她会直接说出来?换在以往,就算我不说那些在自己看来像台阶一样的话,夏絮也会自己找到说辞打发过去吧?

“…那么久了,没什么好聊的啦。”

她把手垫在脑袋后面,仰起脸望着夜空,又接着嘟囔了一句:

“还能聊点什么呢…”

这副在愁闷中絮语着的神态,全无了夏絮一直以来的那种亲和力。

不是叫甘蓝的那个女生,不是今天遇到的其他同学。

…说不定在她周围的同龄人中,只有我才见到了夏絮的这副神态?

不齿的想法,这次倒是被无罪放行了呢。

所以…我也应该说些诚挚的事情吧。

“那个啊…”

扭回头,自己假装正注视着前方不知道的什么东西:

“我其实,有在写点什么来着。”

“喔!果然果然~”

“呜…”

果然果然,果然在上次暴露得差不多了呀…

“小说吗?”

“嗯。前一个中篇,投稿失败了。”

“如果我说想要读一读的话…”

“…不给哦。”

“哎呀呀。”

夏絮把脑袋耷拉下来,一副相当夸张的失落。

对话暂停了下来,在渐渐升温的车流和灯影中又走了一小段路之后,夏絮放缓了步伐,颇为认真地侧脸看着我:

“不过,还没有放弃对吧?”

“…嗯。”

本想顺应本能地低下去点点头的,自己的目光却被一股莫名的力量吸引着平行转动,去与夏絮的视线相对了——在彼此的凝视里,我不仅确认了这件事情,居然还在之后保持了和她的四目相望——

“那就好。”

夏絮柔和地笑了起来。对现在的我来说,这已经不是那种“亲和力”式的笑容了。

“多依赖一点也可以”…吗?

好想告诉你:“我之所以能够坚持下来,就是因为你呀。”

————————

还不到晚上9点。这是可以看见周末曙光的周四、晚高峰过后的时间。周围亮亮堂堂的独栋住宅里,只有一户黑灯瞎火的,显得异常突兀。

…这里算是我家吗?

理应跟着母亲离开的我,因为她的一去不返与杳无音信,只好带着寄居意味地住在属于父亲的、我们原来的家里罢了。

事到如今我才想到:这样的家中,即使是自己的房间,大概都没有让夏絮来访的意义。不过出于礼节,我还是顺口问了一下:

“那…要进来吗?”

夏絮在路过门口不远的公交车站时还低呼了句“到咯”来着,现在却像是看穿了我的郁结一样摇了摇头:

“算了,我在这里等一下就好。”

“嗯,马上。”

或者或者…只是时间来不及了吧?相比于桎梏在自己的认知内乱想一气,这样的解释才更理所当然吧?

所以我到底想不想让夏絮进来嘛…

把自行车停在车棚之后,我小跑着冲进屋子,顺手打开了沿路所能摸到的全部开关。从自己房间的抽屉里找到了没有套上护套也还十分崭新的公交卡,然后沐浴着那些许久没有点亮过的辅助照明,重新跑到屋子的外面——

“给,注册充值的钱应该还没用过。”

“多谢~这下坐到别的省都没问题了。”

“门禁还来得及吗?真是的…

啊对了,还有这个。”

差点忘记了,现在连冰箱的灯都还是开着的呢。

我把刚才进屋时装入口袋的东西塞进了夏絮的手心。体感的重量可能出入不小,不过能凑合着能揣进她的包里就好啦。

“唔,巧克力球?”

都已经知道了那样的可能性,如果还让她把自己的应急之物给了我后独自离开,我又怎么可能放得下心来呢?

…而且,这也会让待在她身边的我变得更有存在的意义吧?

“等价交换~

明天见咯!”

小小的计谋得以完美地实施,我喜形于色地同夏絮道别后就回身朝屋子跑去——抢在欢脱的心脏跳出嘴巴之前!

“松枝!”

呜!

脚步不由得停滞不前了,我怔怔地望着眼前和别的人家一样流露出光亮的屋子——

“那件事情,加油哦!!”

…夏絮的高喊,对我的高喊。不是无声的名词,大概连邻居都能听得到了:

她真的真的、真的喊了出来!

转过接近沸点的身体——夏絮正朝着只有十来步远的我挥了挥手,暖熏熏地笑着。

…等自己反应过来时,那束小巧可爱的侧马尾已经从我的取景框中轻盈地甩了出去。

“……”

原本势力庞大的羞耻心,此刻却融化成了口袋里的巧克力、再熔化成了岩浆似的,在我的心里推波助澜起来:

好烫…

胸口,好烫好烫…

夏絮…

夏絮,夏絮、夏絮!

“…唔、窝…”

…揪住校服的领口,闻到了一股久放衣物的味道,也是那么让人心神荡漾:

“好喜欢你…!”

不敢像她一样大声呼喊出来。这句话回转在我的嗓子里,含混不清地说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