叩——叩——叩——

“咦?是谁在敲我房间的门?难道是一鸣少爷来看我了?”我欣喜若狂地跳下床,连忙穿好平时的女仆装,迫不及待地打开房间的门。

出乎我意料的,站在我面前的并不是我想象中的一鸣少爷,而是另一个人——一鸣少爷的秘书伊恩。

“伊先生?这么晚你找我有什么事吗?”我疑惑地询问。

不知为何,他看到我出现后突然有些神色慌张,然后又像是有点心虚,不愿意直视我的眼睛,只是低着头看着走廊红色地毯的一角。

“幽森朵夫小姐,我有点事想跟你说,不知道能否赏光让我到你的房间里去,在这里说有点不方便……”他颇显紧张地看着无人的走廊,昏暗的夜灯照亮了他一半的侧脸,看起来不像是在开玩笑的样子。

“那快请进吧!”估摸着他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说,没准是一鸣少爷叫他给我捎什么话呢,我连忙将他请进室内。

因为早上的毒杀案,我原先的房间被作为凶案现场暂时封锁了起来,所以我就搬到另一间空房间去住了。然而为了不让自己伪装的身份被他人发现坏事,在夜半的这个时候我也不敢随便开房间的大灯,只留了客厅的几盏夜灯来照明。

伊恩先生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没有动我放在他面前的茶,感觉他真的非常紧张,完全不像是平常那么冷静的伊恩先生。

不知为何,他迟疑了很久后,才下定决心用话语打破寂静,“今天我是来告别的,幽森朵夫小姐。”

“咦?!伊先生不做一鸣少爷的秘书了吗?”我惊奇地提高了音量,因为这近乎是不可能的事情。一鸣少爷和伊恩先生是关系非常好的上下属,在我来到少爷身边之前就早已是这样了,如今还值壮年的伊先生怎么会突然要辞职?

“是的,我最近患了较严重的心脏病,不能再担任部长的秘书了,我对此深感抱歉。”他微微低下额头,阴影遮住了他的面庞使我看不清他此时的表情。

“原来是这样,伊先生没有什么好道歉的,好好养病才是正理,已经和一鸣少爷说过了是吗?”

“是的,今天我拜访这里就是为了此事,部长已经准许我辞职了。”他略显悲伤地持续低沉着头颅,在灯光中晦暗不清。

“那就好,请伊先生好好回乡养病吧,先生走的时候我也会去送您,应该还没有正式从公司辞职吧?”

“正如小姐所言,我明天会去公司收拾东西并递交辞职信,今天只是来和部长说明情况获得批准而已。那个,小姐,在我离开之前,我无论如何,无论如何都想和你说一件事,不知道,不知道小姐你愿不愿意听?”他仿佛是在害怕我一般,吞吞吐吐地才终于把想要说出的话说完整。

“嗯?是什么呢?尽管说就好,伊先生不用感到介意。”

“那,那我就说了,我想要告诉你我辞职的真相。我突然这么说可能会让你感到奇怪,但是,但是我想要说清楚生病辞职只是我表面上的理由,真正的原因是我的良心实在过不去了……自从知道了小姐您昨晚遭遇的事情之后……我怎样都无法再保持沉默了……小姐,您有没有想过当初幻野国和西华国爆发战争之时,国内为什么会有恐怖组织暴动预谋洗劫您全家吗?”

“这个……我也不是没有想过……应该是我们家在国内很有名望吧……所以才会被恐怖组织选为袭击的目标……为了造成国内民众的恐慌才会洗劫我家……”

“不完全是,为了达到那个目的明明有着比您家更加合适的目标在,您有没有好好想过其中的缘由?”

“缘由?”为什么突然提起这么久之前的事情?我的心脏猛然收紧,不好的预感爬了上来。

“你说为什么……也对……为什么我家在当时会正好成为目标?为什么家里父亲自傲的自动防卫系统会在那时突然失灵?”

“接下来的话请小姐冷静地听下去,我会告诉你所有的真相。恐怖组织之所以会选择小姐家作为目标,那是部长主动接触了恐怖组织的头领然后一起策划的方案。部长为了能够完美完成董事长交给他的向幻野国出售新式武器的任务,所以必须用一种方式向幻野国的首相证明自己武器的威力,而成功救助国内非常有名望的家族免遭恐怖袭击的血洗就成为了最好的证明方法。当时幻野国内比较有名望又完全依靠电力的自动防卫系统防卫的幽森朵夫家,因为不像其他的名门大户有钱雇很多的保镖在战争期间来保卫家庭成员的安全,而新开发出来的武器中又正好有专门对抗电力自动防卫系统的新式武器,可以说幽森朵夫家成为了部长的第一选择。”

“那,那只是因为爸爸一向非常热爱学术研究,个人生活节俭清廉,并没有多余的钱像那些贵族和富豪那样铺张浪费雇人做保镖……”我的脸完全沉了下去。

“小姐请节哀,我继续往下说了。所以部长很好地利用了自己的优势欺骗了幻野国国内的某个恐怖组织的头领血洗幽森朵夫家,实质上是在帮助恐怖组织得手后再用新式武器全部歼灭他们,通过这个证明自己的立场和新式武器的威力,又利用了幽森朵夫家国民级的名望,为自己塑造起了战争英雄一般的身份,以此作为和幻野国首相谈条件商业合作的筹码。因此在事实上小姐您就完完全全被他欺骗了,您不仅在当时在首相前作证为他完成任务提供便利,这么多年来还一直全力帮助着今一鸣那个混蛋,更是在昨天把自己的贞洁都白白搭了进去,就为了那个家伙想要杀死哥哥这种愚蠢至极的事情,实在太不值得了!我实在看不下去了!”

“小姐,不,安莉斯蒂娜!我早就想这么叫您一回了!请您听我一句劝……像天使一般纯真善良的小姐,您这样做为了那个男的一点也不值得!这次我故意装病辞职就是想彻彻底底逃离那个恶魔的身边,带着您一起……如果小姐能够相信我一回的话,我会用自己的实际行动来赎清之前帮助那个恶魔所犯下的罪孽,我发誓会让小姐能够幸幸福福随心所欲的生活下去,所以能相信我和我一起逃离这里吗?”他极其夸张地边说边喘着粗气,把多年来藏在心中的烦心事一股脑倒了出来,在结尾处终于暴露出了自己此行的真实目的。

“安莉斯蒂娜,你愿意和我一起走吗?既然那个混蛋不要你,我会好好对你负责的。”伊恩猛然抬起头,用热烈的视线极其渴望地注视着我这边。

“你应该在开玩笑吧?”我现在的脑袋里除了坏掉的嗡嗡声以外什么也听不见。

“我怎么会有心情和你开玩笑?当然是真的了,我也猜到小姐可能会这么问,所以把当初瞒着部长能够收集到的所有证据都保留下来了,你看这就是部长和恐怖组织的头领交谈时我偷偷录下来的影像,要不是他一直都抓着我致命的把柄不放我早就把他给告上国际法庭了,要算起来他犯过的事可真是不少啊……”像是炫耀战利品一样,他把一个录像带紧攥在手中挥舞,“等,等一下小姐,您怎么了?怎么突然这么热情?”我微微笑着,一下子凑到正在说话的伊恩身边,一把夺过了他手中的录像带。

啊啊,最后的内心挣扎也结束了吗?

在知道真相的那一刻起,我的内心已然分崩离析。

“伊恩,我想看一看,能帮我把房间内的电视机打开吗?”

“当,当然可以,恭敬不如从命。”他以为眼前的少女已经差不多被自己说服了,所以喜滋滋地转过身,去寻找客厅电视的开关。

“呐,你是说你患了心脏病所以辞职了是不是啊?”

“啊,对,不过我刚才也说了我只是在装病,假造了医生的证明材料……我记得开关在这里啊,室内太暗了一时摸不到……要不把大灯打开吧,小姐?”他突然意识到从刚才开始那位小姐就异常安静地没有再说过半句话,所以感觉奇怪而转过头去,正对上我死死盯住他的眼睛。

那是一双没有任何生气的眼睛,好似只要对上目光就会被其中的黑暗无情吞噬。

“呀!小,小姐您不要一点声音也没有的站在我身后,我真的会被吓出心脏病的……”他一个趔趄往后退了一步,正好坐倒在地。

“没事,我现在就让你患的病更重一点,然后直赴黄泉,反正今天也死了一人了,多死一个也无所谓吧?”

一针管的药剂猛地戳进伊恩被抓住手臂的静脉里,他还没来得及再说什么就被我一针狠狠扎进皮肤,满脸的惊恐神情充斥着他丑陋的面部不断扭曲变形。

等到我非常平静地将针管推到底,倒在地上的伊恩早已不省人事。

“真是天助我也,看起来他为了不被少爷怀疑能够顺利辞职往自己身上扎的针也不少呢。”瞥了一眼他手臂上有着好几个针孔的痕迹,我不觉淡淡地微笑了起来,“等到他死了警方再追究起来,我新扎的针孔痕迹肯定就不会有多么明显了,所有人都会以为他是心脏病突发然后意外离世的,这可是你自己为自己努力安排好的身份——一个心脏病患者啊,就让我好好送你一程,伊恩先生。”

“而且你放心,这一针管药剂不会让你特别快死去,只会诱发你心肌梗塞而死罢了,我先给你叫个医生,然后就在医院里度过你人生中最后的几个小时吧。”

如同恶魔低语一般的话语从我的嘴中不断滚落,我亲手结果了第一个杀害我父母的帮凶,至于今一鸣这个首犯,我得好好计划才行,不好好折磨一番怎么能让他轻易死掉呢?

这么轻轻地微笑着,用双手托着冰凉的面颊,感受着内心从未有过的撕心裂肺的疼痛。

我真的是,好爱您啊,一鸣少爷。

5

等到所有的回忆结束,花篮中的彼岸花也全部抛洒到了湖面上,在此时此刻汇聚成了一整片鲜红的海洋,仿佛是在滴着血一般,慢慢把纯净的湖面一角染红。

【今一鸣,不,一鸣少爷!请收下我吧,让我追随您左右,如果要去首相大人那里谈判的话,带着我这样的证据不是更有力吗?】

【没有关系,从您救下我的那一刻起我的命早就是您的了,我愿意跟随在您身边,无论有多少危险都无所谓,只求您带走我,带我离开这个让人悲痛不已的地方!】

【求求您了!】

“彼岸花开开彼岸,断肠草愁愁断肠。”复仇真是一点也不快乐的事情,然而我也不会后悔这么做。

“最后一次叫您了,一鸣少爷,无论如何请安息吧。”我转头离去,不觉眼角的泪水已然爬满了面颊,滴落在无言的大地上。

6

“哦呀哦呀,这是哪位同学的特殊风雅游戏吗?”一直低着头安静看书的黑色短发少女偶然抬起头来,发现了湖泊上静静漂浮着的许多猩红的彼岸花,几乎铺满了小半个湖面。

“看起来不像是什么游戏,倒像是某人的恶作剧。”另一个身材挺拔个子极高的男生正站在她身旁,用稳健不带感情的声音回复她的话。

“不可以这么说哦,查礼德,这大概是某个学生在悲伤地祭奠他人呢。要是你也在死亡审判里死掉的话,我应该也会这么做。”她轻轻合拢了手中的书,微微笑道,任凭从湖面吹过来的冬风吹乱她额前的黑发。

“不,我相信您不会感到悲伤。风越来越大了,小姐差不多可以回去了。”他面无表情地回答。

“也是呢,查礼德,送我回去。”少女这么命令他后,他便立刻推动了少女坐着的银白色轮椅,渐渐往公园的小道上走去。

不怀好意的风故意吹动少女额前遮住左瞳的斜刘海,却只瞥见了她戴在脸上的雪白眼罩。而她脸上的另一只灰白色瞳孔,却仿佛看穿了冬风的心思,正在静谧地微笑。

【第一场审判】

死亡人数200,意外死亡人数1,共计201人,剩余生存人数499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