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聲緊得很,在耳邊嗚嗚地刮著,一隻大鳥在冥界的半空飛翔,兩隻翅膀撲騰一下,提供的動力就足夠身子往前飛躍數千米。

郜事在鳥背上,看着漆黑的天穹和無盡的前路,心中滿是惆悵。

為什麼我會不知道,自己是什麼時候變成面癱的呢?

是在蒼海界來使變幻出真身,一隻二三十米的大鳥后?

是坐在大鳥身上吹了兩個小時的冷風之後?

他不知道,反正現在他面癱了,這是事實,沒法改變。

嘿嘿,好像還有點帥氣呢……個屁!

現在面臨的最大問題,是自己的鼻子上包裹的大紗布,加上感知不到面部肌肉而無法做出表情,讓郜事沒法表達自身厭惡的情緒,只能陪着大鳥的子孫,在大鳥背上盡情地玩耍。

呃……準確地說是被玩。

“嘿咻!”小鳥撲扇還未長滿羽毛的翅膀,把面無表情實則非常恐懼的郜事拍向自己的哥哥。

“喝!”哥哥鳥大喝一聲,張開它的喙,作勢就要咬。

“誒呀好可怕啊。”郜事面無表情地大叫,僵硬的面部肌肉讓他無法用出豐沛的感情。

這個人類居然不怕我?!這種可惡的情緒是在挑釁我嗎?!

哥哥鳥氣憤極了,原準備的只是嚇嚇這人,可他居然對自己的恐嚇毫無反應,實在可惡!自己絕對饒不了他!

“啄!”

“啊——啊~~~~”

哥哥鳥:“???”

這叫的聲音是不是有點奇怪?

哥哥鳥的負面情緒值增加10086……

“你們兩個!拿人家冥府大管家開玩笑呢?!”蒼海界來使吼了一聲,風裹挾着聲音灌入背後眾人耳朵。

原來你都知道啊!面無表情的郜事看向蒼海界來使,眼神中滿是怨恨。

眼見哥哥鳥和弟弟鳥又要對郜事做些匪事,他們的父親劉志平只好出聲阻止。

“你們再玩郜大管家,回去之後我就叫你們老媽揍你們!”

叫老媽揍是什麼鬼?你一個做父親的,就不能把兩個兒子先打死再說嗎?

還有,請不要叫我‘郜(音同睾)大’管家,別人會以為我天賦異稟的,這種事情隱瞞得深點好。

“噗噗噗——”

風藏住了笑聲,可郜事還是非常敏銳地將目光投射在那個捂住嘴,不住嘲笑自己的身影上。

“艾洛麗亞,不是說好的合作嗎?這就是你的誠意?”

“怎麼了?我嘴裡進風啊啊啊——”艾洛麗亞眼睛彎彎,眯成一跳縫,張開嘴,讓風灌進嘴裡,發出隱約的嘲笑聲。

洛倫無奈了:“我說你能不能緊張一點,我們這是去執行任務,不是出去玩!還有!你們這兩隻妖怪鳥別碰我了,小心你們老媽揍你們啊!”他推開哥哥鳥和弟弟鳥,抱住自己的腦袋側躺在劉志平的羽毛中,不得不說還是蠻軟和的。

“誒呀急什麼,你知道到目的地還要多久嗎?”

“要多久?”

艾洛麗亞張開雙手,比出十根指頭:“十天誒!”

郜事一愣,就聽見前面傳來劉志平的聲音。

“我速度快,八天就夠了!”

哇塞,好自豪啊!

郜事看着艾洛麗亞的臉發獃,隨即猛地躺到羽毛中。

“我真是日了狗了!”

“你在罵我?!”

“沒有沒有,我只是發出正義的感慨。”郜事又猛地坐起來,揮舞雙手,眼球漲的通紅,“好嘛,八天!真棒!我得在這個鬼地方呆上八天!我這面癱一輩子都別想好了!真棒!”

在旁邊看着他的哥哥鳥、弟弟鳥和艾洛麗亞互相看來看去,都是一臉發愣。

這……這也太狠了吧?這麼咒自己?不會是個狼人吧?(梗源:狼比狠多一點,狼人比狠人多一點,即更狠)

發泄完情緒,郜事像是虛脫了那般重新躺進羽毛中,安靜了下來。

過了許久,艾洛麗亞感覺自己的胳膊被什麼毛不停地碰着,扭臉過去發現是鳥,看頭上毛髮的密度應該是哥哥鳥。

“艾洛麗亞大人,我能問個問題嗎?”

“你說吧。”對待小孩,艾洛麗亞是很有耐心的。

“把管家玩壞的話……會受到什麼懲罰啊?”

“……哈?”

躺在羽毛中的郜事自然是聽見了,不過他不想理會,現在的他只考慮兩件事:一自己的任務怎麼辦,以及……自己這面癱什麼時候能好。

風聲愈緊,不過有羽毛擋着,一切都還算OK。

總之,我們的冥界大管家開始了他的第一次冥界任務,還是頂頭上司不容反駁的絕對命令,雖然過程不太輕鬆,危險叢生,但他還是……不行不行,再說下去就要劇透了。

(小聲提醒:劇透一下,我不會讓郜事在任務中死掉哦,不然這本書就沒法往下寫了,很驚訝吧?嗯~~~?)

……

黑雷滾滾,無數的濃煙與粘稠的墨液在半空中飄蕩,山巒疊嶂,峰間,閃爍着如同被磨礪過的刀劍才會出現的寒光,而在濃煙墨液山巒中心的半空上,懸着一間巨大的宮殿,宮殿龐大外飾華麗,底部籠罩着更加厚重的黑雲,絲絲繚繞而上,如同帘子般遮擋宮殿,讓人看不真切。

最前是巨大廣場,再前是台階,由宮殿的台階直上,便是正殿。

此刻,就有十數人在殿內,有站有坐,嚴肅地討論着事情,最上方的王座上坐着一個身影,體格高大,表情隱沒在黑暗中。

“照俺說!那死神的東西就不還了!”一個拄着大棒子的牛頭人張嘴喝道,“就一個破死神,還能把俺們咋地?自身都難保勒!”

“我說牛大,冥界的事還是少參合的好!”一戴白色帽子的人出聲打斷,“還有,你能不能把你的發音好好練練,這和我們都是一個地方學出來的嗎?”

“恁管得着?俺想怎麼學就怎麼學!”牛頭人叫起來,還拿着自己的大棒準備往地上砸。

“性子怎麼又這麼著急!”王座上的人開口了,聲音沉穩,“牛大,說了多少次,宮殿里的地面用的是瓷磚,很貴的!”

“不……不好意思伽利略大人。”牛頭人摸摸自己後腦勺,把棒子輕輕磕在地上,發出憨厚的笑。

“說了多少次,我不叫伽利略,我叫畢加索……呸!我叫米迦勒!”王座上的身影氣急敗壞,彎腰撿了什麼東西,擺手一甩,只見一道黑芒朝牛頭人閃去,後者避開不及,被黑芒打個正着。

“啪!”聲音響亮,痛倒沒有多痛。

皮糙肉厚的牛頭人伸手在臉上一扒,拿着一隻人字拖就塞進口袋裡——這東西待會還得還給畢加索大人,得小心保管才是。

畢加索……哦不,米迦勒把自己的姿勢由甩出拖鞋調整為正坐,他的臉依舊隱沒在黑暗中。

“真是朽木不可雕……”

白帽子彎腰鞠躬,對米迦勒說道:“大人,如今關鍵是怎麼處置那批貨物,死神雖然式微,可畢竟基礎在那,冥界九界中也有五界依舊誠心,以我們的實力,恐怕沒那麼好解決,再加上這本就是冥界地界……”話不說完,意思已經全部傳達,可米迦勒卻不願領情。

“東西搶都搶了,還有送回去的道理?”一句設問就把白帽子的建議打了回去,“還是不可能還的,這輩子都不可能還,冥界這麼好……”

“大人。”白帽子提醒一句,心中暗嘆:大人這是在哪裡聽到的下作話,怎麼成天掛在嘴邊?自己得找個機會好好勸諫一番才是。

“咳咳!”米迦勒咳嗽兩聲,“這兩日我會找找合適的買家,儘快把東西出手,在東西出手前,你們都給我在這裡好好待着,哪裡都別去,尤其是你牛大!”他對這個一直不省心的手下再次警告。

“如果被我發現你又偷逃出去,就等着擦十年正殿的瓷磚吧!擦壞一片罰一年!”

我擦!十年!還擦壞一塊罰一年?

牛大冷汗都冒出來了,連動都不敢動一下,生怕自己過大的體重會把這些脆弱的瓷磚壓碎。

“那沒什麼事的話就散會吧。”米迦勒單手撐着王座的扶手,抬起另一隻沖眾人一揮。

“屬下告退!”

眾人同時躬身,紛紛離開內殿,除了牛大。

“可……迪迦大人,我……”牛大想把剛才砸在臉上的人字拖還給米迦勒,可因為他又稱呼錯了,導致米迦勒都懶得理這個蠢材,擺擺手,像是趕蒼蠅那樣讓他趕緊離開。見此情景,牛大隻好低下頭,一手拿着大棒,一手捂着口袋裡的人字拖,沮喪地離開大殿。

“真是受夠了,為什麼家裡要給我這種手下?”米迦勒搖頭苦嘆,難受了一會,準備從王座上下來,腳一伸,直接碰到冰涼的瓷磚,他這反應過來。

誒?我拖鞋呢?

……

翅膀呼扇,時間在一上一下間流逝,等到劉志平說馬上就要抵達目的地的時候,郜事幾乎確信自己的面癱好不了了。

算了,想點好的——自己以後可以做個泰山崩於前而面不改色的人,想想還是很有氣魄的……

個屁啊!

“你也別生氣。”笑了一個禮拜,艾洛麗亞也已經笑夠了,此刻正給郜事出些主意,“雖然艾洛麗亞不會這方面的法術,可死神大人應該是會的。”

死神大人么……她就是個孩子,可靠不可靠還兩說,說不定還會捂着肚子笑話自己。

想想死神大人的那些行為,郜事就覺得腦袋疼。

“你是不是在想什麼不禮貌的事情!”艾洛麗亞的眼神猛地變得凌厲起來。

這麼敏銳的么?!

“沒有沒有……我只是在想,事事都麻煩死神大人,那多不好嘛!”郜事立馬變成替主人擔憂的忠僕模樣。

“嗯,也有點道理。實在不行,坂本先生應該也會,讓他幫你就好啦。”

“坂本先生啊……”比起死神大人,郜事更怕坂本先生。平時看着和和藹藹的,發起火來不知要多可怕!

“劉志平你會嗎?”艾洛麗亞側身,看向前面的大鳥頭。

鳥頭動了動,看那樣子像是在思考問題。

“這方面的法術我不太懂,我老婆倒是有過研究,你要不嫌棄,可以去我那裡一趟。”

“是么?太感謝了!”郜事一喜,看着鳥頭,忽然覺得哪裡有點不對勁,又多問了一句。

“從這裡去你們家……大概要多久啊?”

“距離還好,也就個把月吧。不過我身為蒼海界的使者,任期內不能離開太遠,郜管家你可以先等等,應該還有個……”他算着,郜事看着他,喉嚨動了動,咕咚一下咽下一大股口水。

“十四年零三個月就好了……誒郜管家,郜管家您怎麼了?郜管家怎麼暈過去了?!郜管家!郜管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