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自那场爆炸后的第三年……”暗无天日的地下室中仅有一台不大的电视闪着刺眼的光。

“滴——”似是察觉到了什么,男人按下了电视的电源键,随着一阵忙音地下室又重归黑暗。

“哟,洛樊,起来了啊,今天挺早的嘛。”兮苜从椅子上站起,向背后的人影打了个招呼。

“嗯……”洛樊随意应了一声,然后轻轻打开了木门。

“我知道你想干什么。”兮苜伸了个懒腰,“不过,那里不会欢迎你的哦?啊,不对。”

发现自己的错误后,兮苜顿了顿改口道,“是应该没有哪里会欢迎你才对。”

“是吗。”洛樊没有停下手中的动作,一束阳光穿过地表从木门的缝隙间刺入了昏暗的地下室。

“所以才说你没有救了啊,”似是为了引起自己雇主的注意,兮苜重重地叹了口气。

“事到如今还抱有这种无聊的慈悲心的话,赢不了的哦?”

“‘光’那家伙也应该在那里这件事情你是比我清楚的吧,要是在那里被他撞见了,你的机会就破产了不是吗?”

“……”大概是被说中了心中所想,洛樊的手就这样停在了半空中,失去了推力的木门逐渐合拢。

“碰。”伴随着这样的声音,最后一缕光芒也被黑暗所吞噬。

“先不论你有没有资格去那里,即便你去了又能做些什么呢?”他丝毫没有掩饰自己笑意的想法,“像鳄鱼那样为被自己捕食的猎物落下虚假的眼泪?还是将你手中那束象征着‘对不起’的鲜花放在被你亲手害死的人的墓前?真是想想都觉得好笑。”

“你不会觉得因为他从那场爆炸里救了你一命你就对他有所愧疚吧?”

“这是必要的牺牲,‘五叶草’,如果你连这种程度的觉悟都没有做好。”他不清楚洛樊能不能看清自己的表情,却也懒得掩饰自己的嘲讽之意。

“你知道的‘五叶草’从你开始想要做这些事情的时候就已经没有退路了。”他转过头去,看向那个站在自己背后的年轻人,并向他发出了本不应该由他发出的警告。

“法律这种东西是不会对我们这种‘不被允许存在的人’展露它的慈悲的。就算是那道‘光’也没有将这份黑暗祛除不是吗?”

“我们是‘怪物’,是不被社会所认可的人,从出生开始,就一直是这样。”

“‘五叶草’你不就是比任何人都要清楚这样的事实,才……”

“够了,”洛樊淡淡地将兮苜打断,“你只是个商人,商人没有资格对雇主说三道四。”

他将手再度放在了门把手上,将门推开。

“是吗?”兮苜将手搭在自己的脖子上,“说的也是。”

他没有再警告自己的雇主,而是静静地听着实木门打开又合上的声响以及来自他的雇主的声音。

“如果事到如今,那家伙还没有发现我还活着那他就不是沐晟了。”

光芒没有再度划破地下室的黑暗,寂静无光的单人房里‘五叶草’的面容,再也没人可以看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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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带来这场大爆炸的是被人们称为‘五叶草’的男人,不过那场爆炸也同时带走了他的生命……”

电视里又重复着这种无聊的话题,“在那场爆炸过去的三年的后今天,我们有幸请到了一些这次大爆炸中的幸存者……”

画面一转,一个带着黑框眼睛的男人出现在液晶屏中,“董先生,对于那次爆炸请问您的看法是?”

“当时真的很恐怖啊,”男人略微有些拘谨,一边回忆着脸上浮现出有些害怕的神色。

“突然之间被带到了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还被告知这里有炸弹什么的……”

他的语气渐渐低沉了下来,不过有似乎想起了些什么,转而对着话筒说到。

“还好有人把我们救了出去,不过,当时天色太暗也没有看清楚他的长相,不知道那个人最后逃出去没有啊。”

“不过有一件事情我记得很清楚,在那场爆炸的房子边上有一圈不大的风信子,那天正好和今天一样是风信子的盛花期啊,虽然这么说可能不大对,可是那捧风信子确实给我留下了很深的印象啊。”

“是吗?如果有机会我也很想看看啊。关于那个人的事情,请不用担心,那个人一定跑出去了。”说着虚假的安慰的话语,采访的记者将话题更换。

“那么对于那个‘五叶草’的做法请问你有什么看法?”

“滴——”我将电视关闭。

“怎么了?电视节目不合胃口吗?”坐在沙发的另一侧,赵钺的妻子看向我问到。

“没什么,只是可以快点结束吗?我之后很忙。”我看向那个等待着传唤的女人,一边在心里抱怨着。

『为什么我非要做这种事情不可……』

在街头遇到后,“接下来我要去那边做个面试,有兴趣一起吗?”

虽然被这样邀请了,不过大抵是客套话而已。

有这这样自觉的我本来应该拒绝这个女人的好意,而却在这时被“我”命令在这段时间跟在她的周围。

『明明我连她的名字都不知道不是吗?』

“下一位——赵馨,请到手模展台前。”

“啊,到我了。”女人站起身来,“稍等一会儿,马上就会回来的。”她冲我笑了笑离开了等候厅。

『……说着就知道名字了。』在她离开后,我也站起身来离开。

毕竟任务是要跟在她的周围不是吗?

『手模吗?』我回忆着女人手心有些粗糙的手感。

『再怎么说也通过不了吧。』抱着这样的想法我来到了手模的面试台前。

然后,不出所料,那个名叫赵馨的女人落选了。

“哎。”她叹了口气。

“很伤心?”我随口问道。

“当然咯,做手模可是我的梦想啊。”继而得到了认真的回复。

“是吗?”

“是哦!”她像一个小孩子一样声明着自己的悲伤。

“……”可换来的却是我的沉默。

一时间不知道可以说些什么,安慰或者是打击在这时都不是应景的回答。

于是两人都选择了沉默,直到赵馨先打开了话题。

“那个‘五叶草’是你熟人?”

“不认识。”

“是吗?”大概是因为刚才看电视时我的反应引起了她的注意。

所幸,她没有在这个问题上纠结太久。

“那个‘五叶草’究竟是为了什么才去做这种事情呢?”她轻轻皱起眉头,显得有些疑惑。

“谁知道呢?”

“说的也是呐,总是有人不太喜欢和平不是吗?”就像是在劝说自己一样,她从困惑中解脱了出来。

“那家伙大概是和我们一样被当成‘怪物’了吧。”忽然,她说出了不得了的话语。

“……”无法回答她的问题,我只能用沉默对待。

“嗯,一定是这样。”她点了点头肯定着自己的想法。

“那家伙应该过的很辛苦对吧?”

“……”

她的所有问题我都无法回答,不过她似乎也不需要我的回复。

因为大概就在她提出问题的同时,每个人的心里都有了不同的答案。

“之后要去处理自己的事情了?”她转过头来看向我。

“嗯。”我轻轻点了点头。

“在那之前要不要去喝点东西,就当答谢你今天陪我去面试的回礼了。”她笑了笑,脸上露出了微笑。

“不了。”我看了看手表,“再不过去就赶不上了。”

“是吗?那就在这里分开吧。”

“嗯,”我轻声应到,转而想起了在她这里我的身份,“你丈夫的事情,要是有什么新的消息我会通知你的。”

“嗯,谢谢。”她笑了笑,“最后,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请说。”

“你觉得‘五叶草’他做错了吗?”

“……”我再次沉默。

“嘛,算了,抱歉问了奇怪的问题,”好像是读懂了我的窘迫,她没有深究。

“错了。”不过这次,我却回答了她的想法。

“暴力就是暴力,无论用怎样的言语去粉饰,那也始终是暴力。”我说着曾经用来欺骗自己的话语,来诓骗面前这位陷入混乱的女人。

“不过,那家伙过的很辛苦这件事……大概是没错的。”说完,我转身,头也不回的离去。

“是吗……”女人的声音从我的背后清晰的传入我的耳中。

『如果被当做‘怪物’的人是我……』

我没有再想下去。

『啊,不对,我们这些人不是从生下来就被这座‘鸟笼’外的人当做‘怪物’吗?』

为了强调自己所做的一切的合理性,我用华丽的言语伪装着自己。

但即便如此我也清晰的理解到。

『那家伙并没有做错。』

是的,我并没有觉得“五叶草”有任何地方做错了。

如果非要找出他的所作所为有哪里不合逻辑,那么也只有一样而已——他不应该将人们付诸于他的暴力用同样的形式返还。

他并没有理解到我们这种人存活的正确的方式。

『那家伙,不过是对这个世界的不合理提出了自己的质疑而已。』

我无法再继续欺骗自己。

在这个漫无边际的“鸟笼”里,我只不过是和他一样的“怪物”而已。

如果有什么我比他优秀的地方,那不过是……

『我没有做出危害到那些‘被社会承认’的人的利益而已。』

就像罗曼罗兰曾说过的那样〔真正是英雄是看透了生活也愿意微笑面对的人。〕

所以我成为了“光”而他被却人们唾弃。

最终,我在花店里买下了两束同样的花,打算将它们放在两个人的墓前。

那两束花有着相似的话语——“I am so sorry(我很抱歉。)”

(注:鳄鱼的眼泪,古时人们认为鳄鱼会发出哭声来吸引猎物,于是一边咀嚼着自己捕食的猎物一边流泪,虽然是谣传但从莎士比亚首先用于戏剧中后便流传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