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沙三中。高一教學樓樓頂。

四處無人。陳拾在牆台邊鳥瞰操場。

打給曹榮國的電話接通了。

陳拾:“喂?”

“什麼事?”

陳拾:“葉靈韻呢,就是昨天和我談話的那個女學生。她今天為什麼沒來學校?”

曹榮國:“她是異常。”

“啥?”

“她的超能力覺醒了,和她父親一樣是兵蟻能力者。現在她被異常收容所收容了。”

超能力的覺醒和個人的認知以及遺傳有關。知道世界上有超能力存在的人比不知道的人更容易覺醒超能力;父母輩有超能力的人比父母輩沒有超能力的人更容易覺醒超能力。

“什麼時候覺醒的?”陳拾問。

“可能在運送的路上,可能在她看到你和異常戰鬥的現場,可能在收容所中,我們判斷不出具體的時間。”

陳拾:“她的記憶呢?”

曹榮國:“沒必要修正了。”

“今天我去看看她吧。”

曹榮國:“你隨便,但是不要忘了你昨天說的話。你要去找安悠悠不是嗎?”

陳拾:“嗯。”

曹榮國:“這邊已經和上級說了,他們在商量你的事情。”

“我的事情?”

“對,你要去安悠悠所在的秘密住所的話,我不得不彙報你的任務……等結果吧,到時候准許了我再通知你。”

曹榮國掛掉電話。

金沙三中校運會早上結束了所有比賽項目,下午開始校運會的閉幕式。閉幕式時,因為天上下起了毛毛細雨,校長也沒有多話,簡單地致詞和頒獎后,結束了校運會。金沙三中的學生可以回家好好玩一場了。

楊柒在高一九班解散的人群中中找到陳拾。

“今天一起回家吧。”楊柒和陳拾並肩走向操場的休息站。“我帶了傘。”

很多男生都在望楊柒雨中漫步的翩翩影子,順帶把陳拾望了,引得陳拾背後發涼。

“得了吧。”陳拾說,“我今天沒福氣,還有事情要做。再說這雨也不大。”

“哦。”楊柒聳肩,“早點回家,天氣預報說今天晚上有暴雨。”

高一九班休息站,楊柒看到了覃月輕。覃月輕正被幾個男生圍着問這問那,覃月輕沒有笑,和她說話的男生們有說有笑。楊柒無視鬨笑的男生們,徑直走到覃月輕面前。

“覃月輕!”楊柒前不久就和覃月輕遇見過了,今天這次是她們的第二次見面,但楊柒還是非常驚喜,走上前和她握手。

覃月輕不冷不熱:“楊柒,兩天不見。”

正在問問題的男生們見楊柒對覃月輕的親熱模樣,想和覃月輕說的話語都卡進肚子里。

陳拾背上書包,也和覃月輕問候一句:“覃玖。”

“要叫覃月輕,笨蛋。”楊柒拍了一下陳拾的腦袋。“下次記住。”

“額……口誤。”

楊柒:“最近過得怎麼樣?”

覃月輕:“還好。”

“我們今天去十五中吧,我昨天聽小西門說了,他們學校今天的校運會要延遲。”楊柒語速很快,“你帶傘了嗎?”

覃月輕抬起她左手的傘。

楊柒“嘿嘿”笑了兩聲:“那好,小西門和小豆沙我們一人接一個,她們兩平時都不看天氣預報,一定沒有帶傘。”楊柒拉着覃月輕就要走。

“鄧拾叄呢?”陳拾問,“你們不帶上他?”

楊柒:“他一個男孩子,多經歷些風雨,長大后才能成為男子漢。”

楊柒和覃月輕打着傘離開了,撇下一群眼巴巴的男生。

有人用搭上陳拾的肩膀,用手臂使勁卡了一他的脖子。陳拾轉頭看,剛才和覃月輕談笑風聲的男生們都在看他,搭着陳拾肩膀的是體育委員梁勇輝,梁勇輝眯着眼睛,僵硬着笑臉。

“你們那麼幽怨幹嘛?”陳拾問。

梁勇輝:“都怪你,連覃月輕都泡湯啦!”

另一個男生也說道:“我們都沒帶傘,盼着和覃月輕一起回家呢。”

“你們幾個男生,覃月輕的小傘也裝不下你們啊。”陳拾四處打量,發現很多一個人打傘走在操場上的女生:“帶傘的女生不止覃月輕一個嘛,而且你們也不應該怪我,應該怪楊柒。”

“你和楊柒的貓膩誰不知道。”梁勇輝說,“你不來,楊柒能來嗎?”

“怪我,怪我,行了吧。”陳拾鬆開梁勇輝的手,“我還趕時間,你們自己商量愛情大事吧。”

陳拾離開了,他打電話給小灰,和小灰一起在學校門口打了一輛出租車,前往異常收容所。

到了異常收容所,小灰顯得很害怕,緊緊抓住陳拾的衣服,偎在他身上。

陳拾摸摸小灰的頭,她的頭髮在細雨中打濕了,“別怕,我們來異常收容所看望人的,不是把你送回去的。”

陳拾首先到曹榮國的辦公室和他打招呼,問了葉靈韻的位置。

異常收容所很大,依山傍水,葉靈韻住的寢室就在一條流進收容所的河邊。

陳拾和小灰走到葉靈韻的房間門外。敲門。

開門的是一個瘦弱的中年男人,陳拾記得他是葉靈韻的父親,上次處理的異常,葉劍。葉劍膚色棕黃,喉結凸顯,臉上沒有多少肉,倒是有幾道皺紋,被煙熏成蠟黃的右手食指上還有一道白色的傷疤,他衣裝是單色的老舊衣服,乾淨簡樸。

“叔叔好。”陳拾恭腰。“我叫陳拾,是一名工作者。”

“進來坐,進來坐。”葉劍熱情地把陳拾和小灰迎進房間,讓他們坐在沙發上。

能力者記不住超能失控時發生的事,所以葉劍也記不住陳拾是誰。

異常收容所為異常配發的房間都是標準的三室一廳,通常一個房間會住三個人。葉劍和葉靈韻是父女,理所當然會住在一起。

客廳有淡淡的煙味,茶几上的煙灰缸里插滿煙頭。葉劍雙手撐膝坐在陳拾左手邊小沙發上。廚房裡有炒菜的聲音,應該是葉嘴巴韻正在炒菜。

葉劍拿出一包煙,抽出一隻到陳拾面前。陳拒絕了。

“你是葉靈韻的父親吧。”陳拾問。

葉劍的話湧出一般:“是的是的,我是她的父親葉劍,在木泉市的工地打工。我們的戶口在石德縣,農村人。我這一輩有三兄妹,到葉靈韻這一輩有六姐妹。我們一家都是老實人,我爺爺是生產隊的標兵,我父親一輩子都好好的待在農村行醫救治人命,我女兒們我再了解不過,她們不是犯事的那種性格,我……”

“停,停……”陳拾揮手,“我知道你們一家不是壞人。”

“但是……”葉劍嘆氣,“我也不知道我哪來那麼大的力氣,我不是故意打傷人的。”

葉劍抽出一支煙點上,喉結動了動。小灰看着第一團煙霧升到天花板。

“也許你被逼住在這裡的原因不是打傷了人呢?”陳拾說,“可能是因為你的超能力。”

葉劍昨天“被上課”了,他知道陳拾口中的“超能力”是什麼。

“唉,我就剩這一條命了……”葉劍抽一口煙,聲音低沉,“活得只剩一條命了,待在這裡也好。”

陳拾眼皮跳了跳,嚴肅地說道:“如果我說你有機會出去呢?”

“出去?”葉劍稍微用眼睛看了窗外,“媳婦兒女兒們還認我嗎?我不是失蹤了嗎?不是有人答應我國家會幫我照顧我的家裡頭的人了嗎?我沒有可惦記的了。”

“你還真是……”陳拾握拳,咽下一口氣,“看得開。”葉劍和葉靈韻口中的父親形象重合。陳拾終於知道葉靈韻可以放心地清除有關葉劍的記憶,原來她知道父親一旦進了收容所就不會再出來了。

葉劍上半身陷進沙發:“這輩子無所謂了,等下輩子吧。”

廚房的門開了,葉靈韻端着兩盤熱騰騰的菜走出來,看到正在和葉劍談話的父親,低着頭走過來,把菜放到茶几上,轉身走回廚房,陸續端來一碗湯、一桶飯、四個碗和四雙筷子。

“菜來了。”葉劍好像把葉靈韻當成了空氣,眼裡只有飯和菜,也不抬頭看他的女兒。

葉靈韻低頭給陳拾和小灰添飯,添完后又給自己添飯,唯獨沒有給葉劍添飯。

葉劍自己添了飯,裝飯的木桶空了。“沒想到你們會來,飯有點少,將就着吃。”

陳拾沒有吃飯,葉靈韻沒有吃飯,小灰也沒有吃飯。吃飯的只有葉劍。

“葉靈韻。”陳拾盡量保持和善的語氣,“你的爸爸打算一輩子住在這裡,你會和他一起住在這裡嗎?”

葉靈韻埋下頭。

“如果是你,我相信兩個月就可以成為工作者。”陳拾說道,“兩個月,你照樣能趕上學習進度,你願意一輩子待在這裡嗎?異常收容所可是個好地方,你要吃什麼,要玩什麼,都享受得到。”

葉靈韻:“別說了……就這樣也挺好。我走了爸爸他會很孤獨的……”

葉劍的筷子頓了頓。

陳拾:“好哇,這就是你獲得父親承認的方法嗎?我懂了。今天我來這裡看你果然沒錯。”陳拾站起來,葉劍和葉靈韻都看向他。

陳拾要攤牌了,他不能讓葉靈韻這樣下去,他知道待在異常收容所一輩子不想出去的那些人是什麼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