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靈韻出生於方舟省匡義市石德縣大水村,葉靈韻出生兩年後,妹妹葉靈新出生了。葉靈新之後,葉家又誕生了四個妹妹,從大到小分別是葉靈菊、葉靈竹、葉靈童和葉成男。葉靈韻的父親葉劍不堪超生的罰款重負,賠光家裡的田地,負了一身的債,終於不生了。
葉靈韻和她妹妹們的出生是葉劍最大的不幸,葉劍總是說他“沒有生兒子”的命。左鄰右舍的心目中,葉家絕後了。
葉靈韻能有清晰的記憶時,父親就在外地打工還債。母親每天晚上都會在女兒們吃完飯後躲在房間里哭,怪自己不爭氣,沒有為葉家留下後人。有一次,葉靈韻在媽媽燒飯時看到她邊往灶台里添薪火,邊用袖子擦淚。葉靈韻跑過去問母親為什麼哭,母親說是煙熏到眼睛了。
沒有人說葉家的六姐妹是葉家的悲劇,但村裡很多人看葉靈韻和她妹妹們的眼神往往是哀憫的。村裡年紀最大的孩子們不會欺負葉家六姐妹,因為他們可憐六姐妹;村裡的大人看到葉家六姐妹會對她們寒虛問暖,還會發糖給她們吃,因為葉家家徒四壁了,六姐妹從沒有吃飽過。
六姐妹確實沒有吃飽過,她們餓着肚子跑在山崗上,剛下肚的幾碗飯還沒跑遠就被消化完全,她們總是在一起,說著男生愛說的話,玩男生最愛玩的遊戲,很多人看她們就像在看一群傻子。
葉靈韻的父親葉劍偶爾也會回家,他待在家的幾天是家中最嚴肅的幾天。葉劍每次都會給女兒們帶禮物,但他從來不笑,他雖然身形削瘦,但他像頭勤懇的牛,他不會大聲說話,就算經常喝醉酒也從不打罵自己的妻女,他好像把世間的苦嘗遍了,看破了紅塵。
在家中,葉劍做的最多的事是盯着葉靈韻看,葉靈韻最喜歡做的事也是給父親看。她會坐在板凳上看竹子,葉家的木房外有一紮被砍下的水竹,水竹細長柔軟,像女生秀氣的手指;水竹上有許多長而白的刮痕,也像枯萎的手指骨。葉劍會坐在葉靈韻面前看一天的她。看得入迷了,葉劍會神神忽忽地喚葉靈韻“兒子”,葉靈韻會沉着嗓子喚葉劍“爹”。為了讓葉劍誤以為她是“兒子”,葉靈韻特意留了很短的頭髮,模仿同村男孩子們的動作,學他們說話,但還是擺不脫女孩的習慣,對於女孩喜歡的東西她忍不住要去喜歡。尤其是長大后的第一次月事令她醒悟,她是一個女生,她永遠做不了兒子,父親的偏愛是一種施捨。
葉劍離家時從不會回頭看一眼,他的背影在夕陽下刻着“悲”字。就好像,葉劍之所以要堅強,是因為沒有兒子,葉家淪落於此,是因為沒有兒子。如果最開始第一個生下的葉靈韻或者葉靈新是男孩,葉家就不會有悲劇。
因為九年義務制教育,葉靈韻必須去縣裡面讀初中,離開家后,葉靈韻見到了另一個不同的世界。初中的班級里有很多獨生子女,有些家庭沒有兒子只有女兒,但他們的女兒沒有受到和葉靈韻一樣的偏見。無論男生還是女生,在初中的課堂上是一樣的,大家穿着一樣的校服,男生女生沒了分別。葉靈韻認識到父親的愚昧,不再裝成男生。
葉劍愛他的妻女,每年請假回家都會默默地陪妻子為女兒們做飯,他會從城裡帶來一些新鮮的食品和玩具給家中的妻女。
回家過年時,葉劍回來了,他像往常一樣看葉靈韻。葉靈韻的頭髮長了,聲音尖了,已經不像個男生了。葉劍失了魂魄。葉靈韻對葉劍說了很多話,她告訴葉劍“女生不一定比不上男生”。那時,葉靈韻暗暗發誓,她再也不做父親的心靈鎮痛劑,她要當個女生超越世界上大部分男生。當天晚上,葉劍還沒吃完年夜飯就離開家裡前往打工的城市。平時默不作聲的母親大發雷霆,瘋了似的剪掉葉靈韻的頭髮,剪刀還不小心在葉靈韻頭上劃出血口。
葉靈韻在村裡的醫生處縫好了傷口,回到家和妹妹們睡在一起。
妹妹們好奇葉靈韻頭上的傷痕。葉靈韻告訴她們,這個傷疤是個合同,以後要媽媽來道歉。
葉靈韻讀初中時很少回家,大部分時間她都在學習。她知道,如果不考個非常好的成績,不能免費去讀高中,家中的父母肯定不會讓她去讀高中。葉靈韻以全縣第一的成績考進金沙三中。雖然金沙三中不是方舟省最好的高中,但金沙三中不僅免除了葉靈韻的學費,還給了她一大筆獎學金。對於葉靈韻來說,在哪讀高中都一樣的,只要給她書讀,她就會在成績上超越同年級所有人。
陳拾和葉靈韻面對遙遠的山林,坐在路邊。盎然的日光在灌木叢冠上標出深綠的影子。因為冒的汗太多,捂着難受,陳拾把頭上的繃帶拆了扔在路邊。
“勞煩你聽了這麼多。”葉靈韻側頭,笑道,“不要給其他人說我爸爸,包括我。”
“你家裡人沒忘,她們一定會給你講你的爸爸。”
“但我已經忘掉我和他的感情了吧。我不想再為他而努力了。”葉靈韻站到馬路上,拍掉屁股上的灰。
“我從來沒了解過你。”陳拾也站到馬路上,雙手揣進褲兜。
葉靈韻:“現在沒有人比你更了解葉靈韻,請記住她。”
陳拾目送葉靈韻走進異常收容所。葉靈韻消失在拐角處后,陳拾先給異常收容所專門負責隱瞞異常事件和工作者的“機密部”負責人衛江天打電話。
“衛江天,拜託你一件事……”
陳拾把葉靈韻的請求轉告給衛江天。衛江天答應了。
陳拾給曹榮國打電話。
“臭小鬼,終於要走啦?”
“接我的專車呢?”
“屁的專車,別人的時間不值錢嗎?自己走回去。”曹榮國掛掉電話。
陳拾又是一個電話。
“讓我走回去?信不信我掀了你的異常收容所?”
“你敢!”
“3分鐘,要是我看不到車屁股,我賴在收容所不走了!”陳拾狠狠地按下掛機鍵。
五分鐘后,一輛車停在陳拾面前。
陳拾坐車回到家。他洗完澡換上一身新的校服,然後在房間里檢查書包里的東西。
a4紙上都有摺痕,但都能用;陳拾的手機完好無損,屏幕沒有划痕,功能正常;定位儀被異常收容所換了一個新的;可憐鄧拾叄的手機,在陳拾與異常的打鬥中被異常踩成兩半。
陳拾在書桌里翻找出一瓶502膠水,妄想將手機復原成原狀。鄧拾叄的手機從中間塌了一個圓,陳拾怎麼拼都拼不上。
“擦……”
陳拾乾脆把斷成兩半的手機扔進垃圾桶,然後頭靠椅子,看遠處的山峰。一重山後兩重山,方舟省全是山。陳拾的房間採光極好,隔着窗戶能望到無垠的山。
“沒人陪我聊天啊。”
這個時間段,唐貳在金沙六小擺攤賣玩具;於叄和胡伍在各自的房間睡覺;盧肆在金沙街賣水果;楊柒、趙捌、鄧拾叄、西門拾肆、豆沙拾伍和周拾陸在學校參加校運會;蘇拾壹和小灰一定和媽媽在一起,小灰在媽媽的指導下掌握超能力。蘇拾壹比以前開朗了很多。
陳拾心生打掃房間的“歪念”,一看到書桌上叢雜的物品就沒了念頭。
“好無聊啊……”他帶上挎包,走出房間,打算逛街收集瓶蓋。
走過楊柒的房間,陳拾想着反正沒人知道,心生歪念,打開門往裡瞅了一眼。
楊柒和陳拾比簡直一個天堂一個地獄。房間是少女風的,乾淨得一塵不染,牆壁上貼着幾張動漫的大幅海報,書桌上放着幾個動漫人物的模型。
“花里胡哨……”陳拾大方地走進楊柒房間,關上門,他對楊柒桌上的模型感到好奇,走到楊柒書桌邊拿起模型瞧了瞧,摸了摸。
陳拾:“誰會喜歡這種玩意兒?”
把手辦放回桌上,陳拾見到楊柒的電腦。陳拾記得楊柒上次說電腦里存了陳拾的照片。
“我倒是要看看。”陳拾嘀咕,坐在楊柒的座位上,給電腦開了機。
電腦開機需要密碼。
陳拾隨便輸入:bg3721
密碼錯誤。
陳拾輸入:yangqi
密碼錯誤。
陳拾略做思考,輸入:@yangqi
密碼錯誤。輸入窗口下彈出密碼提示:我喜歡誰?
“這還不簡單。”陳拾輸入:chenshi
隨着悅耳的音樂,電腦開機了。
“嘿嘿嘿……”陳拾詭笑。“看來楊柒的腦迴路很簡單嘛。”
電腦桌面挺簡單,桌面上除了系統應用外只有少數幾個影音軟件。
陳拾點開“我的電腦”,認真地找起照片來。陳拾首先打開“圖片”文件夾,裡面空無一物。陳拾在文件搜索欄里搜索“picture”,什麼有用的東西都沒搜到。
“藏得有點深。”陳拾念念有詞,“可惜難不到我。”
陳拾一個一個點開文件夾查看,準備給楊柒的電腦來個全身檢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