廢墟一般的工地滿地狼藉,泥土混着石頭和速生桉的樹榦衝垮了大部分還未建成的建築物。除了異常,建築工地的其他工人都被送到了安全的地方。

陳拾蹲在一座倒塌的鋼筋混凝土建築上,望着另一座斜壓在地上建築樓,根據定位儀上紅點的位置判斷,異常被壓在陳拾所看到的建築樓之下。

“真是麻煩啊……”陳拾搔脖子,“這叫我怎麼把異常救出來?”

超能力失控持續不了多久,一旦失控狀態解除,就算是兵蟻能力者也會被壓扁。

陳拾給曹榮國打去電話。

“院長,異常被壓在房子底下出不來。”

“我不僅派遣了你,還有另外幾個工作者隨時準備救出異常,但我們不敢隨便救出發狂的異常。陳拾,現在是你的表演時……”

陳拾掛斷電話,嘴裡念道:“盡說些沒用的。”他從書包里拿出一張a4紙揉成刀狀,跳下倒塌建築物,走到異常所在的地方。他用手機手電筒照亮,矮身走進異常扛起的縫隙中。

一個寸頭的灰塵蒙蒙的瘦瘦中年男人雙腳踩進泥土,雙手微彎,托抬起頭頂的建築物。不時有灰塵和小石子抖落,掉在中年男人黃棕色的皮膚上。

“喂,你不累嗎?”陳拾拍拍異常衣服上的灰,異常穿着破裂嚴重無法蔽體的藍色工作服,他很瘦,但他身上的肌肉非常結實。

異常面朝陳拾,他的雙眼虛無,嘴巴張開發出意義不明的吼叫。

“你是野獸嗎?”陳拾用紙刀插進頭頂的混凝土牆,圍繞異常轉了一圈。

隔着混凝土牆,陳拾和異常上方有一個房間。

建築物轟然倒塌,發出的震動讓陳拾的身體也跟着震動。灰塵四散,披在陳拾身上,陳拾咳了幾聲,揮手驅散灰塵。

異常揮拳揍來。陳拾沒時間躲避,硬化身體抵擋異常的拳擊。陳拾撞穿幾道牆,衝出倒塌的建築物,落到沙堆上。

異常幾個跳躍衝出建築物,衝出時,他的雙手抓着一個長長的水泥板。異常一腳把陳拾踩進沙堆中,舉起水泥板狠狠拍三下。

異常以為陳拾死透了,高舉水泥板“吼吼”的咆哮。

陳拾從沙堆里伸出雙手和頭:“我……擦!你當是在打小學生呢!”陳拾爬出來,還沒站穩,異常的水泥板”就拍向他。

用雙手交叉抵擋水泥板,陳拾向後退了幾十米的距離才穩在地上。

他衣服破了幾個大洞,臉上手上全是泥巴和沙灰,吐出嘴巴里的沙子和泥巴,顯得狼狽不堪。

異常又是幾個跳躍沖近,水泥板橫拍。這次陳拾有了反應的機會,他伸出手。

“凝!”陳拾前方的氣體分子硬化韌性化,形成一堵空氣牆。

形成空氣牆會承擔強大的精神負荷,所以能防禦的範圍和持續的時間都很短。

水泥板重重地拍在空氣牆上。氣牆震動,發出沉悶的聲音。陳拾的腦漿都在顫抖,耳朵出現耳鳴,他捂住耳朵,氣牆的硬化解除。

一招不見功效,異常毫不客氣,舉起水泥板朝陳拾的腦袋拍下來。

陳拾扭腰,腳抓着地面帶動身體旋轉,手反握住紙刀向上橫切。

水泥板被削掉上面的一截,陳拾險而又限躲過水泥板拍擊。

“吼吼!”異常對陳拾大叫。

陳拾快速後退幾步,與異常拉開距離。他的體內氣血翻湧,剛才異常不間斷的攻擊對陳拾造成了不小的內傷。

如果要贏或者擊殺對方,陳拾很容易就可以做到,但是要輸的話就得花上很大功夫。

“吼!”異常大吼一聲,衝過來,他任然是用水泥板橫拍。

陳拾不敢強行接下異常的攻擊,快速思考躲避攻擊的策略。

水泥板橫拍,陳拾向左後方躍起躲避,水泥板的頂端晃過陳拾的胸口,撕扯掉陳拾早破爛的校服。一擊不中,異常進行無縫隙的銜接攻擊,利用手臂強大的力量,強行使用反手拍擊。

水泥板颳起旋風,蠻撞陳拾的左半身。

陳拾瞳孔放大,寒毛直豎,腦中擠出兩個想法。第一個是斷掉敵人的武器,第二個是全身硬化強抗攻擊。

身隨腦動,陳拾握着右手的紙刀旋轉切向水泥板,除了右手外的其它部位全部硬化。

異常把陳拾打飛,陳拾把水泥板切成兩截。

眼前的場面極速切換,陳拾飛起有二三十米,然後落進工地附近的山林中。

陳拾耷拉右手扶着樹站起來,他的右手劇痛無比,多半是骨折了。他手上的紙刀和背上的書包都在剛剛的打鬥中遺失了。

“麻得!”陳拾吐出一口血痰,“天殺的曹榮國!”

嘭咚!嘭咚!異常以非常的速度接近陳拾。下一秒,異常就從暗林深處衝出,帶着短了半截的水泥板撞向陳拾。

陳拾眼睛捕捉到異常移動的軌跡,但是已經來不及了。陳拾將全身硬化,沙包一樣被撞退十幾米的距離,撞斷了好幾棵大樹,倒在草叢中。

陳拾剛剛爬起身。“吼”的一聲,異常又衝過來。陳拾又被撞飛,撞到一棵樹榦上。樹冠搖晃幾下,驚飛棲息於樹上的麻雀和鳥窩,掉下了一根樹藤。

陳拾站穩,隨手拿起地上的樹藤挽在自己的身上:“你不痛嗎!麻得!”

無論是撞擊還是用水泥板拍擊,都會承受一定的反衝力。此時的異常雙手和工作服上都是撕裂的傷口流出的血跡,進入失控狀態的異常腦中只有瘋狂,與其說沒有痛覺,不如說忽略了痛覺。

異常揮動手裡的水泥板,又是一次衝鋒。有了前幾的經驗,加上異常的水泥板短了很多,陳拾輕巧躲過水泥板,一掌摸在異常的肚子上。

“定!”

異常的身體被陳拾硬化了。

陳拾可以硬化其他人,但是持續時間非常短,最多只能維持六秒時間。

趁着異常停止行動的幾秒鐘時間,陳拾用樹藤草草纏上異常的上半身、右手和右腳,繞到異常身後。

異常的硬化狀態解除,轉身舉起水泥板就要砸下。陳拾的左手抓着樹藤的一端,賦予樹藤高硬度和高韌性。

“吼吼!”異常被自己絆倒了,他趴在地上想要爬起來,但是他的轉身讓樹藤纏得很緊,而硬化樹藤也錮住他左手和右手的關鍵位置,他有力使不出。

“吼吼!”異常趴在地上吼叫。“吼吼吼吼吼!”

“別吵啦!”陳拾踩上異常的背部。

異常和陳拾一般高,比陳拾更瘦,但肌肉更結實。

“吼吼吼!”

陳拾靠着一棵樹齜牙咧嘴地休息了一分鐘,然後解除了樹藤的硬化狀態。他的任務是被異常打敗,不是制伏異常。

束縛消失,異常第一時間撞飛了陳拾。陳拾有苦說不出,開啟沙包模式,默默承受異常的蠻撞。

陳拾或躲閃,或強抗,被異常打得連連敗退,他用吭罵回復異常意義不明的吼叫。被異常撞的次數也許有四十次,也許有五十次,每次都發生在電光火石之間。

退到了山林邊緣,陳拾和異常離一個黑石堆成的峭壁很近了。

異常見到峭壁,一個殺死陳拾的主意在他腦中迅速成型。他像前幾十次一樣沖向陳拾。陳拾也像前幾十次一樣硬化了自己的身體,咬牙硬抗。異常接觸陳拾的瞬間,陳拾睜大眼睛。

這次異常橫抱陳拾,沖向峭壁,他要把陳拾的頭撞鐘一樣撞在峭壁上。

“爸爸!”正在峭壁上往下爬的葉靈韻對異常呼喚道。“不要!”

追趕葉靈韻的警察呆住了,他是異常收容所警備隊的一員,從沒有碰到過這種情況。陳拾的落敗讓他無法相信。

陳拾的目光勉強對焦在葉靈韻身上,腦袋暈眩,森林和天空渾然一色。

“啊啊啊!”葉靈韻的尖叫。陳拾的頭陷進峭壁之中。異常使用撞鐘攻擊后,用盡所有力氣。

峭壁抖動幾下,葉靈韻沒站穩,掉了下去。她傻眼了,往下掉着卻毫無反應。

一堆松葉像決堤的洪水墜下峭壁,追上葉靈韻,墊在葉靈韻腳下卸掉葉靈韻向下掉的勢頭。葉靈韻安全着陸,癱坐在地上哭泣。

警察見葉靈韻安然無恙,而且事已至此,他也只能回去等候調遣,他拿起呼機通報幾句,在峭壁上往上爬。

“做得真棒。”峭壁上方。清悠懦懦的聲音,無憂無慮的語氣。“回去吧,孩子們。”

穿着白衣裙和安全底褲,長發及腰,神情慵懶的十六歲女孩像幽靈漂浮在空中。十六歲女孩正是這次的異常事件參與者之一安悠悠。

救下葉靈韻的松葉好像聽懂了安悠悠的話,結伴成群飛回松葉林。幾枚松葉對安悠悠表現不舍的情緒,逗留在她的手上和她的手指打架。

陳拾從黑石中拔出頭,昏昏暗暗地走了幾步,抬頭看向天上的女孩。陳拾的頭被撞破了,血汩汩地流。

“哎喲我去。”安悠悠看陳拾流血的腦袋忍不住捂眼,“你這面部毀容都可以算三級工傷了。”

“安悠悠?”陳拾確認。

葉靈韻聶腳走到陳拾面前。她這時穩定了情緒,今天出現在她眼中的事情太光怪陸離了。

安悠悠還沒回答陳拾。葉靈韻:“陳……陳……拾……”

“我沒事。”陳拾擺手。

安悠悠還以為陳拾會問她為什麼出現在這裡。

葉靈韻:“你沒事吧?”

“我剛才說了。我沒事。”

“你的頭……”

“小傷而已。”陳拾將頭上的血液凝固,停止了外流。陳拾指了指頭上破掉的地方,“你看,好了吧。”

“你的手……”

“沒什麼大不了的,也就骨折了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