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草原,从绿色到蓝色(2)

好似做了个很长很长的梦似的,她睁开眼睛,看到的是一个陌生却面容亲切的男人。

他身着黑色高领毛衣,半披长款毛呢卡其色西装外套,脚踩不是太尖的尖头皮鞋,带着和善的笑容和凌乱的黑色短卷发,不大也不小的眼睛藏在发着微微闪光的方框眼镜后,倒映着央多玛的面容。

自己是来了这里,是自愿来的,但是有着一言不发的司机和没有标签的矿泉水的车到这里时就已经到了晚上,便直接领她到了客房休息。为什么要培训?一个网络比赛有什么好培训?为什么是失败者才会被培训?这些问题稍稍在央多玛的脑海里萦绕了一小会儿就和她的意识一起消失,进入了梦境里无数次回忆、重复的,有着干燥的半荒漠中来自遥远深林巨湖之风的故乡草原。那里似乎无忧无虑,又并非无忧无虑,只是更加单调而已,更加平缓而已。生活就是生活,为了活下去,或是获得更好一点的目的无论是在牦牛背上还是在男人怀里都不会变,赛场变了,内心的渴望也不会变。央多玛想要钱,但她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这么渴求钱,她以为是能换到更好的生活,但她不知道的是常常钱买到的只是另一种人的生活,有着另一种更高价格却更低代价的烦恼和焦虑。

“我是负责你的导师,叫我阿伽利就好。现在我能先了解一下你吗?”

温和的男人有个怪名字,像是晦涩经书里古怪音译字眼的拼凑。她不善于言辞,只是说:“我会唱歌。”

“那来唱一首吧,你最擅长的。如果这能吸引我的话,也定能吸引别人。”

央多玛什么都没有说,便开始唱了起来:

“.

‘请看向这边吧’

仿佛有谁耳语过一般

不禁地想要占有

不应拥有之物

.

如此逼近的每天每夜

宁可违心地

把双刃剑插入心野

也不愿言说哽咽

.

他的温室日日繁花似锦

雪原下的针叶林

却从来不会被栽入

热带性植物园

.

就算剥开苦涩的表皮

只会获得空虚的内脏罢了

想要得到的人啊

就算是异极也不会相吸

.

请离开这污浊的淫欲

向燃尽月光的晴空下去吧

想要疼爱的人啊

就算近在咫尺也不能相倾

.

就让我看着他 看着他就好了

幻想着一分一秒 一言一笑

开满秋海棠的日子们

围绕着他所在的地方起舞

.

请与我相见

相见就好

.”

阿伽利觉得这个女人似乎在哪里见过似的,作为祭司的他从接到一号机的任务,看到网络收集的央多玛的所有信息开始,就觉得她似曾相识。祭司的工作和他本职工作已经耗尽了他的精力和热情,他不可能对哪一个见过的女人如此耿耿于怀。他常常在梦里产生一种幻觉和面前这个女子的面容逐渐重合——突然醒来后缠绕他脖颈的长发好似就在歌者的身体摇晃中动着,苹果肌丰腴的脸也随着刚刚那首苦情歌曲的情感变化而改变着表情。

没有郭沫若诗篇描述一般的雪乳,但是稍微有点黑的皮肤更加真实,像黑曜石一样的黑眼睛看着他,渴求着他的再一次肯定。会不会有一天,她能够叫着他父母给他的名字或是她取的名字?在梦里反反复复,无数次地见过,又是否能够算作一见钟情?

她有着明亮的眼睛和厚实的双唇,好似时时刻刻都嚼着车厘子一样的样子。她的大腿有肌肉,也有肥肉,隐藏在覆盖到脚面的朴素半旧长裙之中。

他每次都会在紧闭的双眼中隐隐约约地看到那个女人,这不是阿伽利见过的任何一个女人。但她不是那个女人,绝不是,她的眼神太清澈,但很像,很像,能让阿伽利有梦里隐隐约约感觉到的同样的心跳。

“你能再唱一句吗?随便唱点什么。”阿伽利眯起了眼睛,露出了认可的样子。

想要这一刻永不终止。是高昂的女声,像无尽抛起的银线一样直入云霄,又渐渐随着回音坠入地底:

“我看见无边的苍穹

太阳之子哟,你将向南边飞走

是祖母的歌,她很久没有唱了,宿海人不喜欢这个,但她这一瞬间就想到了这首歌。央多玛有祖先传下来的,善于捕捉微小变化就能预测暴风雨的第六感。她看到了,虽然不那么真切:

这个男人的眼里有欲望。

但她并不反感这欲望,相反的是,她竟感觉到有点亲切。

欲望能带来灾祸,也能带来财富。欲望的承受者往往即是得利者。

“很好,我很满意,我相信你选择继续参加比赛是个极佳的选择。”

“接下来的三个月,我将会是你的私人教师,与您共同度过这难忘的三个月。”

“距离第一次考核还有18天,我要让你成为zita网上最夺目,最光彩照人的歌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