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在看那个论坛?”

“没错,我一直在看。你不要小瞧这个论坛,上面有很多消息都是真实的,有时间你也可以看看。”

“比起看那种鱼龙混杂的东西,不如好好研究你的能力,你说对吗?”

“没什么好研究的。”

黑发少年在昏暗的房间中目不转睛地盯着电脑屏幕,浏览着一条又一条帖子。

“比如这一条:西郊又出现一起斗殴事件。前段时间西郊曾有传出严寒超能力者的传闻,并有人听到枪声,不知道这次的斗殴事件是否也与之相关?”

“西郊?那不就是上次你去处理素川的地方吗?”

“没错。但这次的事件和我们应该没有关系。”

“没有关系你还看它干吗?吃饱了撑的。”

“你等我说完啊。我是在想,如果这次斗殴事件也和那个六分仪有关的话,就有意思了。”

“那个……取缔队什么的,应该不会再让他出面冒险了吧。而且西郊本来就乱得很,什么人都有,斗殴也不奇怪......我说你啊,差不多也该放弃到那个什么论坛上寻找同类了,万一真的暴露了我们,妈妈可不会轻饶。难道你忘了吗?想要创造转机……”

“……就要先等待时机。我知道。也许这时机已经到了呢。叛徒现身,军部和神堂会也有了动作,更重要的是母亲病已经完成了。我们苦苦等待的不就是这一天吗?”

“妈妈给出的指示可是活捉六分仪,你不会忘了吧?其他的事情不管多重要,都要等到这件事完成之后再说,如果你不愿意等,那就自己去把他抓来好了。”

“共鸣者是谁派去的来着?哦,是你。”黑发少年笑了起来,俊美非常。“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还在害怕那个普通人吗?”

少女似乎有些气恼,手里盘着其中一边的马尾,指间留着不少被扯下来的粉色长发。她正坐在放着电脑的桌子上,翘起二郎腿,似乎不太介意走光。

“什么信息都没问出来先不说,就连那个戴眼镜的都没杀掉,未免太过失态。还险些暴露我们的计划,我看处决他都不算过分。”

“还不是你当时放了他们一条活路......”

“我当时接到的命令是:杀了素川,警告取缔队。一个字也没提到要把他们杀掉。”

黑发少年看也不看少女,只是一个劲滑动着鼠标滚轮,似乎在看什么非常重要的东西。

“素川那小子居然把那种东西打进一个大学生体内,真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

“走投无路了吧,又不能当着取缔队的面销毁,当然就只有注射一途了。不过也算帮了我们。”

“那还不是一样要把他杀掉。”

“我可以让他走的没那么痛苦,不像某些人。”

“你是在责怪我吗?”

“没错,想想之前我们手里有多少实验品,再看看如今还剩下几个。”

“别开玩笑了,都是些本来就活不久的人,不要全部都怪在我的头上。”

“我的意思是,你的快乐杀人已经给妈妈她们造成了许多麻烦。如果你不肯改正,也不能怪别人责怪你。”

“去你妈的,我现在就杀了你!”

少女一边大喊一边拍着桌子,好像一只刚出笼的野兽龇牙咧嘴,她的额头上冒出点点汗珠,室内气温被空调维持在23度左右,应该还不至于令人发汗。

“如果我是你,就会再考虑考虑。还有就是,最好不要那么气血冲头,对皮肤不好。”

但话音未落,少年便感觉到手中的键盘与鼠标开始以非常高的频率震动起来,机箱也发出阵阵嗡鸣,屏幕闪烁起来,变成彩色花屏。与此同时,房间中的电灯忽闪忽灭,门不断开合。转眼间,显示器开始发生扭曲形变,画面最后艰难地闪烁了一下便熄灭了。

“荒船,你给我老实一点。”

少年用不大不小的声音喊了出来,这次轮到他拍桌子了。

被叫做荒船的少女仿佛突然惊醒的小兽一样蜷缩起了身体。可怜巴巴地望着少年。

与其同时,房间中的异变停止了。伴随荒船的啜泣,少年无奈地放下鼠标,转而应付摆在桌上的大麻烦。

“过来吧。”少年张开双臂向荒船示意。后者向前扑去,轻巧地落在他的怀中。

“对不起,”少年温柔地说,摸着她的头,“对不起,我知道你对妈妈的感情。我不该用这件事来教训你。”

荒船的脸紧紧贴着他的肩膀,不时蹭上一下,她还在小声抽泣,似乎还没调整好心情。

多么麻烦的能力。少年在心里想道。如果每次都让她演上这么一套,自己不知道还要花上多少钱更换电脑。

“坏人。”荒船小声说。“……对不起。”

“没事,只要你别每次都赔上我的电脑。”

荒船听后呵呵笑了起来,最后在少年的肩上蹭了一把,便直起腰来,正对着他的脸,短裙在他胸前敞开,荒船开始慢慢扭动细嫩的腰肢。

“要我,现在。”

“不行。你下来吧。”少年干脆地推开荒船,似乎没有一点兴趣。后者只好重新坐回桌上,干巴巴地望着他。

“还有很多事要做,你明白吗?”

“……嗯。”

“还不是万事大吉的时候,现在才是最危险的时刻……你要小心行事,我们都要小心行事,这也是为了妈妈,你明白吗。”

“那等一切都结束了……”

“我答应你。”

但少年似乎并不明白自己在说什么,只是一个劲儿重复:

“我答应你。”

不久后,荒船似乎听腻了这句话,高高扬起头,清晰的下颌线像一轮弯月。

少年本应该想出比这更好的比喻,但他的心思不在这里,眼睛虽然盯着荒船的身体,但却不知如何是好。少年明白,只要他想,自己随时可以用双手扼住月亮。但那应当是一切结束后的事情,没错……

十天干学者正如其名,由甲乙丙丁戊己庚辛壬癸十人位列十方桌,称十天干。虽然名义上是超能力者组织,但队伍中有不少人是对超能力者心向往之的普通人,甚至连十天干也有普通人位列其中——也许创始人认为十天干学者在超能力者组织之前,首先应该是一个恐怖组织吧。

总而言之,被称作“荒船”的少女就是十天干中的一员,她的名字,叫做荒船扇。需要提前说明的是,虽然理论上十天干拥有相同的权力和地位,但在实际运作中,十天干内部仍然有尊卑之别。资历,能力,见闻,这些都是决定尊卑的重要基础。而只懂得快乐杀人的荒船扇,自然是下中之下。她拥有自己的部下,但更喜欢听令行事---尤其是黑发少年的命令,优先度远远超过其他人。

按理来说,这样不安分的炸弹本不应该留在十天干中,甚至不应该留在组织中,但由于她对黑发少年的言听计从和格外突出的能力,上面还是决定在十天干中为她留出了一个位置。

那黑发少年呢?既然十天干本人都对他俯首听命,那么他自然也应当是十天干中的一员,想当然的。但事实却并非如此,黑发少年并不在十方桌之中。可以说组织内另有他的位置,将他理解为另一种意义上的亲卫队也没有错。十天干中异人齐聚,想让他们全为自己效力,忠心不二,需要的并不仅是一张共同的理想蓝图,为此还需要有一个砝码,能够让天平两端平衡的砝码。而黑发少年,就是“妈妈”用来牵制十天干的唯一道具,看上去似乎不多,但实际已远远超出足够。

虽然次数不多,但十天干也曾经历几次人员更替。传言说那些被顶替下来的人员,全都是被黑发少年所杀,其中不凡顶尖人物,但还是一一被杀。不管实际原因为何,但传言总有它的根据。兴许人并不都是他杀的,兴许这些人他没碰过一个指头。但即便如此,十天干中还是没有人敢挑战他的地位。话虽这么说,少年却不觉得自己有什么地位,对于没有名列十天干这件事,他也没有什么怨气---应该说丝毫没有。少年不清楚这其中的道理:究竟为何要做人上人。

他对“妈妈”自然有超越常人的忠诚,只是,他自己都搞不清这忠诚的来源。仿佛遇见她之后,自己便立即开始了效忠。在那之前呢?那之前究竟有多久,又发生过什么,少年并不是很清楚,似乎是浑浑噩噩地过来了,便不再多回头看,只是他偶然想到,心里稍有不解,却也马上烟消云散了。

提到忠诚,就不得不提对他忠诚无比的少女。荒船是他亲手击败的众多超能力者之一。荒船很强,甚至比大多数十天干都要强。但对少年来说,也不过是稍稍棘手的程度,他不清楚荒船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似乎她身上缺失了非常重要的道德标准——她不知何为对何为错,也无心分辨。只是心里对杀人有着极其强烈的渴望,但这渴望只让她觉得无所依凭。没人战胜过她,自然也就无人可以依靠。但他是不同的,这个男人不仅打败了自己,还向她许诺了更多残杀他人的机会。荒船在有限的思考中找不到任何一个更好的未来,所以回过神来时,自己已经不知道屈服于他多久。

但也不是屈服,至少不是完整的屈服。荒船虽然对他言听计从,心里却隐隐渴望能够脱离这种控制。少年的魔力只在伸手的那一瞬间,如果她想不明白这一点,就会一直屈从在虚设的淫威之下。

但像荒船这样极端的人,即便在十天干中也是少数。

“最近许普诺斯似乎都没有来过。”

“你突然关心起他来做什么?”

“也没有什么特殊的理由,我总是忍不住对他警惕起来。这样的人应该时时处于监管之下,而不是放任他去做什么研究。”

“要跟踪他应该很难吧。”荒船晃动双脚,十分惹人疼爱。“我以前试过跟踪这个大叔,虽然生的膀大腰圆,但似乎对反跟踪这件事格外擅长呢。”

“妈妈可是严厉禁止打探许普诺斯的消息,这你该不会不知道吧。”

“可人家就是忍不住试试嘛,想看看他究竟有几斤几两。”

“我记得你并不是很擅长跟踪。”

“所以就失败了呀,那个大叔真的有两下子。”

“不知道他那种热衷研究的人在这么关键的时候搞消失,”少年试图理清思绪,“对他来说最重要的事情就是母亲病了吧。”

“好烦好烦,搞不清楚,妈妈为什么会信任那种人。”

此时传来敲门声,“进来。”少年马上说道。推门而进的是信使,瘦骨嶙峋,高高的个头,脸部棱角分明。他也是少年的手下,名字少年已经不记得了,只是因为他一直代表少年在妈妈和十方桌之间传话,所以所有人都叫他信使。

“少爷,小姐。”信使鞠躬,“十天干大人们几乎都到齐了,只等您二位。”

“什么什么什么,为什么我什么都没有听说啊啊啊!”荒船像子弹一样冲下桌子“完了完了要迟到啦!”时间观念倒是异常的好。

“十天干开会叫我去做什么?”少年问道,“不会是妈妈的决定吧?”

“似乎是壬大人的提议,母亲大人也允许了。但具体原因,小的也不清楚。”

壬大人,就是刚刚少年与荒船扇提到的许普诺斯,自然也是十天干其中之一。

“好了,你下去吧。”少年挥挥手,支走了信使,心中仍然充满不解,以往不管十方桌(也就是十天干参与的会议)会议中的议题是什么,都和他没多大关系,自然也用不着参加。有时上面会根据结果给他命令,那也是妈妈亲自传达给他的,名义上与十方桌并没有关系。叫他参与十方桌会议,还是破天荒头一次。

虽然心中颇为不满,但毕竟妈妈已经点头了,少年不得不去。荒船扇看上去很是激动,她还从没有机会能与少年一起参加这种(她认为)无聊的正式场合。

十天干学者的总部并不像小说和漫画中一样是什么残破简陋的废弃大楼。阴森森,没有人气。所有人,不管是好还是坏,只要情况允许,都会想要居住在更舒适的环境中。

总部设在某体育用品公司办公大楼最上方的三层楼中,有通往一楼的独立电梯和十数间可供居住的房间,但长时间住在这里的十天干并不多,只有荒船姐妹这样无家可归的人和黑发少年而已。其他人都是等到需要的时候再过来而已。这种会议通常都是需要三位以上的天干提前至少两天发出邀请,像这样突然通知的情形也不是没有过,全部都是妈妈召开的紧急会议。意思就是说,在这次会议中,出席的并不仅是十天干全员和自己,妈妈也会到场。

少年有些紧张,咽了咽口水。两人顺着楼梯一直上到顶层,面前就是半开放的会议室,会议室中央摆着一张十边形的方桌,其他人都已经到齐了,正小声讨论着什么。

在走进会议室时,扇突然将嘴靠近少年的耳朵,问道:“妈妈怎么没来?”

啊?少年扫了一眼会议室,的确,正对着十方桌的那张桌子后空空如也,没有妈妈的身影。

“呦,来了?”蹩脚的口音,但是发自心底的欢迎,发出这声音的人是个大块头的外国人,典型的金发碧眼。少年分不清究竟是从哪里来的,可能是美国那边的吧。

“嗯。”

站起来迎接两人的大块头外国人名字叫作伊凡•林德,对外的身份是这家公司的头头,董事长,或者管事什么的。听说他从前是位小有名气的橄榄球运动员。少年不清楚这种外国人是怎么被妈妈招募进来的,不过考虑到计划的覆盖面,十天干中有这种人在也并不奇怪。

“既然你们两个到了,就可以马上开始了。”

“等一下,妈妈不来吗?”扇拦住想走进屋内的少年,“怎么没见到妈妈。”

会议室内三两聚堆的讨论立马停了下来,所有人都在看扇。林德支支吾吾了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

“来个屁。”说出此等大不敬之言的人是一位在外貌上与扇颇为相似的少女,她是荒船姐妹中的妹妹,荒船叶。“妈妈今天不会来,难道你们没有听说,还是你们忙着做事,没时间啊?”

“操你妈,我怎么听说?我警告你,你再用那种口气说妈妈一句......”

“你就怎么?”

“我他妈就杀了你。”

“好了好了,都别吵了。”一位戴着能面的彪形大汉说道。“坐下,都坐下。”

“许普诺斯,你最好解释一下,为什么叫我来。”

戴着能面的大汉就是许普诺斯。

“坐我这里坐我这里。”扇飞快地跑到自己的位置前拉出椅子对少年说道。对面的叶翻了个十分明显的白眼,少年假装没看到,从容地坐了下来。

“如果不经过妈妈的允许,也没办法叫你到场吧。不要担心,叫你来不是为了别的,是想讨论一下接下来要怎么做。”

“那种事情事后通知我不就好了?”少年有些不耐烦,手指以固定的节奏敲击着桌子。心想早知道就待在楼下好了。

“事关重大,要你本人到场也是稳妥起见。原本这场会议妈妈也是要来参加的,但事出突然,她无法到场。你呢,一来是作为妈妈的代表,二来是为了直接传达对你的命令。”

“我倒看不出有什么必要,不过既然是妈妈的决定,我就在这里听好了。”

“好。”

“各位应该都知道,这段时间我一直没有与大家联络,”许普诺斯摩挲着双手,环顾整个会议室。“即便是在母亲病完成的当口,我也没有出现。想必刺客大家心中都有疑问,但对大局来说,我的去向只是无足挂齿的小事。因为我们苦苦等待的那一天就要到来了。各位都清楚,母亲病已经在全球各地投入了生产,再过不久,我们所期望的那一天就会到来。而在座的这十二位同仁,都将成为领导世界的先锋。我们将不再屈居于顶楼之中,不再有令人烦躁的地下活动。但为了确保那一天的到来,我们还需要完成另外一件事,仅此一件,一切便大功告成。”

“直说吧。我们要做的是什么?”一个戴着眼镜,穿着白色衬衫的斯文男子问道。“如果一切都如你所说的那样,相信没有人会拒绝这次工作。当然,如果一切都如你所说的话。”

“放心好了。”接下来,许普诺斯一五一十地透露了自己的计划,包括妈妈直接下达给少年的命令。在场众人的脸色都变得雪白。

少年清楚,如果这个计划是认真的,那么远江市即将天翻地覆。

散会之后,十天干仍旧像往常一样各自离开。留下来的,仍然只有少年和荒船姐妹几人而已。没有人多嘴多舌,也没有人抱怨。

扇也是一样,她从来不会质疑妈妈做出的决定,不管那决定本身有多么令人诧异。

只是......

“消灭神堂会究竟是为了什么?”

“看来你又在会议上溜号了。”少年摇摇头,“不过你的理解没有多少错误,计划执行的话,我们就会和神堂会进行正面冲突,换言之,就是开战。”

“就是要打架嘛~”

“没错,就是要打架了。”

想要让扇正确理解眼前的形势,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所以需要扇去做的,都是最简单的任务。

杀人,杀人,杀人,杀人。

仅此而已。

少年不由得想到素川冰。那个为了钱,两次冒着生命危险偷出母亲病送给神堂会的叛徒。按理来说,大家应该早点发现他是叛徒。但阴差阳错,他居然还是成功偷出了三枝样品。

两枝在神堂会手中,一枝在六分仪体内。

因此,二者都是需要清除的对象。

但妈妈给出的命令是:活捉六分仪。

对少年来说,这同样不难理解。虽然母亲病最终的目的就是要一般性地感染全体住民,但六分仪这种计划外的实验品自然是要尽早收归本部,并加以观察的好。

虽然通知了行动内容,但许普诺斯并没有告知准确的行动时间,一切都要看神堂会何时与取缔队进行接触。

就在那时动手。许普诺斯是这么说的。虽然取缔队的行踪不明,但是已经有人跟在真寺焚身后了,所以计划的实行不是问题。十天干虽然都已离开基地,但仍在远江市内活动,并随时等待召唤。

话虽这么说,但行动开始时,能够到场的十天干应该也只有四到五人吧,剩下的都是些合格的打手,例如共鸣者之流。少年不相信他们对上神堂会可以占到什么便宜,毕竟神堂会内部也有相当数量的超能力者存在,甚至还有一部分是十天干亲手培养出来的精英能力。

少年苦笑。自己种下的苦果,总会有亲自品尝的一天。但当时负责培训神堂会中超能力者的十天干学者都已不在,所以这股闷气也无处发泄。

虽如此说,却也没什么闷气。

只是解放之日将近,心中反而焦虑了起来。

但身旁的少女却无从发现。

身旁的的少女只是依偎着自己,仅此而已。

什么也不会想,什么也不必想。尽管大战当前,还是一样悠闲自在。想必是因为,这便是她的日常生活。

只是为了组织,不停杀人。

说到底,自己也是一样。

但为了快乐杀人,和为了忠诚杀人,其中的区别,自然不消多说。

少年认为自己属于后者。

一直以来都是这样。不是他想要去杀人,而是妈妈如此要求。

而妈妈的命令是绝对的,不容置疑的。

不知为何,少年从未质疑过妈妈的任何决定。并且他想不要任何质疑妈妈决定的必要性。

自己是一直如此生活过来的。少女也是一样。想必她就算死,也不会有任何怨言。

但从前少年知道他不会死,如今,少年却有隐隐的一种预感漂了出来:

她会死。

她会死在与神堂会作战的战场上。

不管最后结果如何,神堂会是输是赢,但少年总是摆脱不掉这种焦虑。

扇和他不住在一起,所以下了几层楼后,扇便一蹦一跳地去了自己的房间。只剩少年一人,他便放慢了脚步,一阶一阶地向下。

除了扇,又有几人会死呢?

他想了想,却发现自己并不十分在乎这种事。反倒是十天干中有些人,还不如死了比较好。如今的十天干学者,并不像袭击军部时的那个理想主义组织,尽是些偏执的狂徒。如今的十天干学者,充斥着来路不明的阴谋家和铜臭气冲天的生意人。

十天干的理想已经变成了生意。不知妈妈心中究竟作何感想。

还是说,这便是妈妈的本意。

只有理想的组织,真的能活下去吗?

但少年并不喜欢这个所有人都在打小算盘的局面,并且,或多或少的,这样的行为拉低了十天干学者的战斗力。归根结底,可能这才是少年有些反感的原因。

就算被当成恐怖组织也无所谓,但是,既然是恐怖组织,那么就需要相应的战力。

无疑,现在的十天干并不具备这个条件。

而和神堂会开战,恐怕现在的十天干学者只会占到一个出其不意的便宜而已。更不要说,池部踉和小林大介,现在各属于神堂会和取缔队,其他人暂且按下不论,单是想要从他们二人手里讨到甜头,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当然,这是对十天干中的其他成员而言。

对少年本人来说,他并没有这样的烦恼。

任务只不过是带走六分仪,仅此而已。

就算事态不可控制,他也不会出手帮助其他人。

不为什么,只因为任务中并未做出如此规定。

况且,他的忠诚也并非向着十天干,而是妈妈一人。

即便没有十天干在,凭他一个,也可以做到保全大局。

凭他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