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觉得这件事情必须让大家都知道。”在帐篷里三个人沉默了足够久之后,我作出了决定,“真的脱兔可能已经死亡,在我们身边的是身份不明的人,我们甚至不确定她特意杀死脱兔混迹到我们当中的目的,如果她真的是什么穷凶极恶的人,那么发现了这个秘密的潮霸天恐怕也已经凶多吉少了。”

“说到潮霸天,其实我有另一个看法。”周棋洛突然出声打断了我的话。

“什么看法?”

“今天卡森说的话我认为很有道理,我们发现的尸体真的是潮霸天的吗?”

“你找到其他线索了吗?”周棋洛不是会随便下结论的人,所以我觉得他应该是发现了什么。

“这里。”他用手敲了敲自己的手机屏幕,上面还显示着疑似脱兔的尸体照片,“在发现这张照片的时候,我回想了一下当初我们发现的疑似潮霸天的尸体,突然觉得身形有些相似。”

“一个是男的一个是女的,体型差得也太多了吧,你们当时都没看出来吗?”安娜提出了疑问。

我和周棋洛对视了一眼,无奈地笑了一下,当时真的没想这么多。

“其实人在平躺的时候会比站直的时候看起来要长一点,这是视觉效果差异造成的,而且当时我们过于紧张和震惊,大家在看到衣服的时候,第一反应都是将‘这是潮霸天所以这是一具男性尸体’这个观点代入为主了,这个时候就不会再去考虑有可能会是一具女性尸体的可能性了。”周棋洛耐着性子给安娜解释着。

“不过光从身形上来说,要说这两具是同一具尸体,有点勉强。”我想了想,觉得这个理由不足以说服大家。

周棋洛看着我点了点头,“你还记得我当时和你说过尸体的疑点吗?”

“你是说关于内脏的部分?”

“对,现在我想通为什么了,你知道尸体如果要腐败的话,最先从哪里开始吗?”

“这个我知道,内脏。”安娜像个三好学生一样抢答了,周棋洛递给她一个赞许的目光。

安娜戳了戳我,“我怎么觉得你家这位把我当作小学生了。”

我摸了摸她的头,“那还不快点认真听讲。”

安娜不屑地打掉了我的手,但是没有再说什么,而是等着周棋洛解释。

“尸体最先腐败会从内脏开始,所以在没有冰柜或者福尔马林池等设备来保存尸体的情况下,摘除掉内脏可以有效地缓解尸体腐败的速度,这就是为什么明明看起来是被野兽撕咬的,但是内部器官的伤口却是非常平整的刀伤的原因。而且Clytie你今天也提醒了我,这里并不是命案发生的第一现场,所以如果这具尸体是真正的脱兔的,那么她很有可能在今天早上出发前就被人杀死了。”

“你这么一说我突然想起来了,早上脱兔好像是最晚下来的,而且好像有些慌张,有没有可能是因为杀死了真的脱兔,然后再匆忙换上她的衣服赶过来的?”

安娜提醒了我们早上发生的事情,让我也想起来另一件事情,“安娜,你记不记得,我今天有问过你,我身上有没有血腥味。”

“记得,我其实一直很纳闷为什么你会突然问这个,不过后来接二连三的事情太多,我就忘记了。”

“因为当时脱兔从我身边路过,身上飘来很浓的血腥味。如果按照我们现在的推断,假的脱兔在今天早上杀死真的脱兔之后,急忙换上了真的脱兔的衣服,并没有来得及清洗自己身上的血迹的话,为什么她身上会有那么浓重的血腥味也可以解释得通了。”

“说到这里,你们有没有发现还有一个关键点?”周棋洛若有所思地敲着手机屏幕开口问道。

“什么?”

“就算人是脱兔杀的,但是接下来一路上她都和我们在一起,那么尸体是谁搬过来的呢?而且潮霸天去哪了?”

“这是两个关键点。”我吐槽了一句。

他伸出手指刮了一下我的鼻子,带着宠溺的微笑,“好,两个关键点。”

“哎——我为什么在这种生死攸关的时刻还要吃狗粮?”安娜朝后挪了挪,坐得离我们远了点,一脸嫌弃。

“安娜……”我有点于心不忍,想靠过去安抚一下她,却被周棋洛拎着后颈直接拽进了怀里。

“成年人对待别人秀恩爱的正确做法是要么无视,要么秀回来。”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周棋洛这句话充满了挑衅的意味。

安娜看着他,又看了看我,“Clytie,如果我和周棋洛同时掉河里你救谁?”

“噗嗤——”周棋洛没忍住笑了出来,“天哪,这是什么上世纪60年代的问题,哈哈哈哈哈……”

我看着他心里有点鄙视,今天不知道谁还在给我念叨上个世纪90年代的言情小说台词来着。

等到周棋洛停止大笑,正了正神色让我以为他要重新开始说正事的时候,他突然微笑着看着我冒出一句,“Clytie你肯定会救我对不对?”

“天真,我和Clytie相依为命这么多年了,你一个出现几天的人,怎么可能会让她先救你。”

“感情的深厚跟时间是没有关系的。”

“那个……你们……”我张了张嘴想要插句话,但是这两个人完全没有给我机会。

“都说日久生情,在一起久了感情肯定深厚。”

“那你一定没听说过一见钟情,有的人不需要在一起很久,看一眼就知道是不是自己要找的那个人了。”

“我觉得吧……”我再一次试图插进他们的话题。

“Clytie你先别说话,今天我一定要让他知道,在你心里谁才是最重要的。”安娜再一次剥夺了我说话的权利。

不过周棋洛却转过头看着我,“Clytie你想说什么,说吧。”

我感激地冲他点了点头,“其实我想说,如果真的掉水里了,你们两个能不能自力更生一点,我不会游泳。”

“噗嗤——”

“噗嗤——”

说完我就听到了两声不约而同的嘲笑,真想抓起手边的睡袋狠狠闷死他们两个算了。

“看样子等这次行动结束,回去要帮Clytie安排一个游泳课程了。”安娜双手抱胸看着我,认真地提议。

“嗯,我可以亲自指导她,有我在,相信她很快就会学会游泳的。”

“不,我不想学……”

“游泳可以塑型、减肥还可以让你获得一技之长,不是挺好吗?”安娜继续劝说着我。

“但是我……”

“而且我可以亲自教你游泳哦,好歹也是有锻炼过身材,带出门不会让你觉得丢人的。”周棋洛也凑过来怂恿着我,我脑海里不由自主浮现出他脱掉上衣的样子,虽然没有见过,可是就是因为没有见过,才更加浮想联翩啊!

不行,我要冷静,不能被美色所迷惑,我狠狠地摇了摇头,坚定地对着他们说,“我不学!”

“又在耍小孩子脾气了,以后你可要多让着点儿她。”安娜一副老母亲嫁女儿的表情看得我目瞪口呆。

“放心吧,我喜欢她的小孩子脾气,很可爱。”周棋洛也不甘示弱地接上了。

这两个人……有毒,我想了想还是没忍住,“我求你们了,你们还是去吵架吧……”

被他们这么一闹,我本来紧张的情绪也不由自主放松了下来,周棋洛捏着我的手心,“想好待会儿怎么面对大家了吗?”

我摇了摇头,很诚实地回答他,“没有。”

“那就站在我身后,都交给我?”他用额头蹭了一下我的额头。

“好。”我笑着点了点头,“但是你不要逞强,我也是可以保护你的。”

“好,到时候我被欺负了,Clytie再来保护我。”

不过在我们出门前,安娜突然想起了什么,叫住了我们两个,“你们觉得需不需要在你们召集大家说这件事情的时候,我去‘脱兔’的帐篷里搜索一下,看看能不能找到什么证据?就像周棋洛说的,凡是有行为,必会留下痕迹,如果真的是她做的,那么肯定还有什么证据没有来得及销毁。”

“但是……太危险了,让你一个人去找证据。”

“我赞同Clytie的意见,就如我之前说的,尸体肯定不是现在这个假脱兔搬运过来的,那么她一定有同伙,或者还有第三股势力在盯着我们,你这样单独去找证据太冒险了。”

“难道我们现在就不危险吗?”安娜突然轻轻笑了一下,“这个时候去做点什么比什么都不做反而要更安全,至少主动权会在我们手里,一味地在原地忐忑不安地等待即将到来的未知危险,才是最危险的行为,Clytie,你为什么会来参加这次行动,你忘记了吗?”

“那我和你一起去!”我着急地拉住了她的手。

“可是我不相信周棋洛啊。”她看着周棋洛笑得很坦然,“不管怎么说,在真凶没有找到之前,我对他都不能做到百分百的信任,所以我们两个人需要有一个人留下来看着他。”

“我明白了。”周棋洛笑着将我拉了过来,“你注意安全。”

“周棋洛……”我看着安娜蹑手蹑脚走出帐篷,不安地拉着周棋洛的衣角。

“对她有点信心,有些事情我们总要去做的,即使她不去,我们剩下的两个人也必须有一个人要去不是吗?”

“安娜是因为我才会来参加这次行动的,这些本来……本来应该是我一个人需要承担的……”

“Clytie,我从来都没有问过你,为什么你要来参加这次的屠龙行动?”

我看着地面,抿了抿唇,我该告诉他什么呢,是该告诉他我是为了奖金而来的,还是要告诉他我是为了追求父亲被杀的真相而来的,又或者告诉他我的背后有一个看不见的黑手一直推着我不得不选择这条道路呢……

“没事的,你不想说就不说。”他语气轻松的揉了揉我的头,牵起我的手走出了帐篷。

我发现虽然我一直在说周棋洛很神秘,让我无法信任,但是对于他来说我也一样不是吗?他从来都不知道我的过去,也不知道我想要做什么,那么,他信任我吗?

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跟在周棋洛的身后,看着他挨个敲着帐篷叫醒大家,其实也不算叫醒,今天出了这么多的事情,根本没有人可以安心入睡。

在所有人都陆陆续续走到空地中央后,周棋洛已经生好了火堆,我看到安娜冲我比了一个“ok”的手势后,趁大家不注意悄悄地溜进了“脱兔”的帐篷。

“咳咳。”看到人都到齐了,周棋洛像个老干部一样咳嗽了两声,引起了大家的注意,“这个时间打扰大家休息,是因为发现了一些有用的线索,我们想要和大家分享一下。”

“什么线索?”卓尾立马来了兴趣,拿着相机凑了上来,好像已经全然忘记了下午他和周棋洛的针锋相对。

周棋洛掏出潮霸天的手机递给大家,“这是下午我们在发现尸体前捡到的手机。”

“我们如何确定这个手机是你们捡到的而不是你伪造的。”卡森谨慎地提出了质疑。

我指了指脱兔,“你们可以问下‘脱兔’,这个手机是她发现的,我们三个人总不可能同时说谎。”

“也不是不可能啊,万一你们三个是一伙的呢?”卓尾拿着手机翻来覆去看了几遍没看出什么,一边嘟嘟囔囔地说着一边递给了坐在他旁边的卡森。

“我们三个要是一伙的,按照现在的人数比例还需要继续编故事欺骗你们吗?”因为心里担心安娜,我说话的语气也不由自主加重了,周棋洛轻轻捏了一下我的手,在我看过去的时候,微微摇了摇头,我也意识到了自己的话说得不妥,抿着唇不再发话了。

卡森沉默地看着手机,想了一下开口问道,“你叫我们出来就是为了给我们看这个手机吗?”

当然不是,周棋洛的余光扫过“脱兔”,拿出了自己的手机,“潮霸天的手机不知道是人为的还是无意的,损坏得相当严重,所以我将他手机里的资料恢复到我的手机里了,发现了这样一张有趣的图片。”

众人围了上来,在看清图片后,我们不出所料地听到了一阵惊呼声,中间还夹杂着“脱兔”颤抖的声音,“这不可能!”

“你说的不可能是什么意思,‘脱兔’小姐,请你解释一下。”卡森不动声色地走到了脱兔的身边,似乎只要“脱兔”打算逃跑就会出手制服她。

“我、我……”“脱兔”突然用手指向周棋洛,“你拿什么证明这个东西是从潮霸天的手机里拿出来的,万一是你P的呢?毕竟现在最有嫌疑杀死潮霸天的人就是你!”

“啪啪啪——”周棋洛笑着鼓了鼓掌,“很清晰的逻辑,我确实没有证据证明这张照片是潮霸天的手机里拿出来的。”

“你们看,这证据有可能是他伪造出来为了让我们转移视线的。”“脱兔”的语气有几分得意。

“周棋洛先生,不是我偏向‘脱兔’小姐,而是她的推测完全合理。”

“没关系。”周棋洛摆了摆手,淡定地坐在火堆旁,火光照在他的脸上,映得他神采奕奕,像是胸有成竹,“本来叫大家出来也是为了‘分享线索’,而不是为了指证谁,我只是把我找到的线索罗列出来,至于怎么判断,我相信大家心里都清楚。”

“你这是拿假证据误导大家!”“脱兔”激动地喊道。

“你如何证明这是假的?”

“你不是也没办法证明这是真的吗?”

“可是谁主张谁举证不是吗?”

“周棋洛先生,我认为你现在是在诡辩。”卡森出声打断了周棋洛和“脱兔”的争吵。

周棋洛有些无辜地笑了笑,“好吧,可是就算我没有办法证明照片是真的,在这位女士证明照片是假的之前,大家都会把她当做嫌疑人的不是吗?”

周棋洛的话说得没错,从刚才开始,所有人都对脱兔保持着警戒,从他们和“脱兔”之间始终保持着安全的距离就可以看出来,脱兔也意识到了,开始变得沉默和焦虑起来。

环视了一圈大家脸上的表情,周棋洛笑了笑,“既然大家对这条线索没有其他意见了,我来说下第二条线索。”

“还有啊。”卓尾莫名兴奋起来,搓着手期待地看着周棋洛,“今晚上吃的瓜比跟踪明星一星期都要多啊。”

“有。”周棋洛收回自己的手机后,继续说着,“第二个线索就是:今天的那具尸体可能不是潮霸天的。”

“什么意思?”乔伊一向冷漠的表情上也出现惊讶的神色,“你们不是检查过了吗?”

“嗯,这是我的失误,当时Clytie她们看到尸体后有剧烈地不适应,所以只有我一个人上前查看了尸体,而我因为潮霸天的失踪先入为主代入了这是潮霸天的尸体这个观念,当时并没有发现尸体的其他异常。”

“其他异常是指?”卡森皱着眉一边思考着什么一边发问。

“那具尸体非但不是潮霸天的,甚至可能就是照片里的这具尸体,只是换上了潮霸天的衣服。”

“不可能!我明明……”“脱兔”猛地弹跳起来,喊出口后才意识到自己失言了,连忙后退着。

但是周棋洛没有给她机会,一把扣住了她的胳膊,声音冰冷地问道,“你明明什么?”

“脱兔”挣扎了几下发现无法挣脱,抬起头看了眼站在旁边的我,隔着头盔我看不到她的表情,但是心里却意识到了不好,转身想躲开时已经来不及了,她的另一只手从怀里掏出一把匕首捅向了我……

不过预期的疼痛并没有到来,周棋洛伸出手抓住了匕首的刀刃,“脱兔”趁机甩开他朝自己的帐篷跑去,我冲上去颤抖着双手捧着他流血的掌心,转身打算回帐篷去拿药箱。

“安娜。”周棋洛拉住了我,压低声音,“安娜还在帐篷里。”

我如遇电击,转身不要命地往帐篷冲去,“脱兔”的手里还有匕首,如果遇到安娜……我甚至不敢往下想,不过幸好的是,“脱兔”没有来得及回到帐篷里,卡森拦住了她,她索性朝森林深处跑去了,看着夜晚黑黢黢的森林,大家都不约而同地停住了脚步,这个时候追出去不管追不追得到“脱兔”,都是一件很危险的事情。

我松了一口气,打算去叫安娜出来,掀开脱兔的帐篷后,里面却空无一人。

“安娜?安娜?安娜!”喊了几声也无人回应,大脑瞬间变得一片空白,我根本就不该让她一个人来找证据的……

“怎么了?”周棋洛跟上来,我看着他视线迅速模糊起来,眼泪不受控制地往下掉,他想伸出手安抚我,但是看了眼自己满手的鲜血又放了下来。

“周棋洛,怎么办,安娜不见了……”

安娜就这样悄无声息地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