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轮冷空气走后,新的一轮冷空气又带来了令人烦燥的锋面雨,课室内因为有女生嫌开窗太冷,把窗户紧紧地闭上,香水味、口臭味、鞋臭味一应俱全,不断地刺激着我的鼻腔。看了半天的英语单词表,到现在依旧没有翻过一页。

“真是的,什么东西都在烦着我。”我坐在课室的角落里,捂着鼻子盯着桌子上的单词本,然而思绪早已奔到九霄云外去了。

我下意识地拿起桌子上的橡皮,以食指与中指捏住橡皮,缓缓地滚动着。

“请问,我们班有墨晓枫这个人吗?”教室的前门突然被打开了,带有湿气的冷风像潮水般涌进来。

“我就是?”我迅速的放下手中的橡皮,缓缓地站起身来,用着不带任何感情的语气说,“找我有什么事吗?”

“班主任叫你去趟办公室!”

“知道了。”

很奇怪,这个学期开始这么久了,班主任还是头一次找我。明明我已经使劲发出不要打扰我的信号了。

我缓步走出教室,走到讲台的时候隐约听见一些女生的议论。

“天啊!我们班什么时候有这个人了?”

“名字是墨晓枫吗?长得还不错啊!为什么一直没有发现我们班有这号人物?”

果然被班主任注意到一次就很麻烦,导致现在全班人都注意到我了……

经过冰冷的走廊,走到教室办公室处,打开门,一股暖流迎面而来。

里面的老师还真是会享受啊!开暖气?为什么我们课室没有?

“老师,我来找你了。”我面无表情地看着老师,虽说我尽力用这不带感情的语气,可这时用起来却像是带有很强的怨念。

“臭小子,给我到学生辅导室去。”

话音刚落,我整个人就像是箱子一样,被人一步一步地推走,知道学生辅导室才停下来。

“我说老师,办公室那么暖,何必要来这种地方。”

“办公室是给你这样的学生享受的吗?”班主任拉着我的手臂,向前一扯再猛然放手。

“唔……”

辅导室的门本来就没锁,被班主任这一顿操作后,我不仅推开了门,还因惯性摔倒在地。

“给我起来!”班主任再次扯着我的手臂,将我硬生生地拉起来,指着我身前的一张椅子,说,“坐到这个位置上。”

“好好好……”面对如此强势的老师,我只能附和了。

老师也找了一张椅子,放在离我一米的前方,后跳坐到椅子上,将裹着白裤袜的腿卷曲着放在椅子上。

“老师……你这样坐……”

“没事的,老子今天穿了白裤袜,不会走光的。”

“也是呢……”

班主任一边整理着身上的白色毛衣和灰蓝色的牛仔短裙,边对我说:“墨晓枫,你说……这个学期我找过你几次?”

“这是第一次。”奇怪,为什么我面对班主任会一直处于劣势?

“你也知道是一次啊?哈?”老师向前探出身子,拿着手上的课本和资料敲在我脑袋上,“从高一开始,我一直都是你的班主任,说起来,我是看着你长大的。”

虽说被一个身高一米四到一米五的老师说“看着你长大”有点奇怪,不过这也是事实。

“你做了什么,我都是看在眼里的哦!”老师的拳头放在空中转着圈圈,“所以请你真实地告诉我你加入轻文学后的事。”

“嘛……除了差点被人害到差点没命以外也没发生什么好事了。”

我想起了陈芷叶对阳思晴说的话。

——小枫、我、刘妍和叶嘉都是你计划中的棋子而已!

难道……我和陈芷叶,都因为阳思晴的计划,而差点丧命吗?

“差点没命吗?也就是说现在还活着咯!这无关紧要,活着就能打。”

“先生(老师),汝人否?”

“人也,实之。”

“……”

“嘞个……老师,你叫我来就为了说这事吗?”

“别老师老师的叫我,”班主任不知在何时何处掏出一根棒棒糖,,拆开包装纸含在嘴里,“以后要叫我小柔老师。对了要棒棒糖吗?”

我笑着回应道:“不需要的,小柔老师。”

说是小柔老师,但是她到现在都没想我表现过温柔的一面,只是像个熊孩子一样,不停地做些小孩子的举动。

“你怎么一副嫌弃了的表情?”

啊……被发现了。

“不可能的,小柔老师。”我摆了摆手,露出连自己都觉得虚伪的笑容面对着小柔老师,“比起这个,你叫我来到底是为了什么?”

“对了,就是这个。”

小柔老师从手上的那沓资料里抽出一张纸来,那张纸我认得,是一个星期前交的理想大学表。

“这里!你居然填了一间大专?你知不知道文科的大专考上有多简单吗?你这样一点动力都没有!给我拿回去重写。”

“小柔老师,我只是按照我的成绩去填个保底罢了。”

“咯哒——”小柔老师嘴里的棒棒糖被硬生生地咬碎了,两只眼睛像是冒出火花般盯着我,“墨晓枫,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理想大学,什么叫理想大学?而且,以你的成绩也不至于考不上本科,你说这是怎么回事?”

“我的理想就是这样,我只想浑浑噩噩地过一生而已,这样……都不行吗?”我面无表情地把我现在心中所想的都说出口,“这个世界不值得我留恋,从小学开始,到现在高二,我都是浑浑噩噩的过这生活而已,这样的话,大专又有什么关系呢?”

“啪——”老师手上的课本和资料散落一地,右手狠狠地拍打在我的脸上,火辣辣的疼痛感在一瞬间传入我的神经。

“墨晓枫!你为什么能说出这样的话?”小柔老师抓着我的校服衣领,“你知道你在日本的父母是怎么想的吗?你父母要求我一定一定照顾好你个畜生,而你,现在却说出这样的话?”

面对小柔老师的责骂,我竟不知道该如何回应,只是默默地看着她气得发红的脸蛋,和被泪水浸得湿润的眼眶。

“你知道吗?这个世界关心你的人有多少你知道吗?”小柔老师抓着我的衣领,不断地将我前后摇晃着,“你知道吗?在你们被关在在地下室里时,小叶她就算是用尽最后一丝力气也要握住你的手,你难道不知道吗?”

是啊……我明明知道的,我明明在中间醒过一次的。那时的触感,到现在都记得那么清晰。

“小玥得知消息的时候第一时间去救你,你知道吗?这么多年来,小玥每时每刻都在想尽办法让你变得开心起来,你知道吗?”

是啊……小玥她在这么多年来,一直都在画画,每当我故事的时候,她就拼命地跟上我的节奏,想把我讲的故事画到纸上,为的就是哄我开心,为什么我一直都没有察觉?

“小阳的计划其实已经算好不会危及你们的生命的,她只是没有算到叶云会把你们关进去而已。”

是啊……我明明早就意识到的,能让陈芷叶如此信任的阳思晴,她绝对不会让陈芷叶处于危险当中。

我究竟……都做了些什么?

我呆呆地看着小柔老师,但却无法直视她的眼睛,只敢将视线停留在她的茶色头发上。

“小枫,这个世界不是你所想的那样。只是你自己在否定世界,认为世界也否定了你。”小柔老师缓放开了我的衣领,嘴唇缓缓地靠近我的耳朵,轻声耳语,“很多东西都不是你所想的那样,在你不知道的角落里,总会有人关心你。就算是世界上所有人都离你而去,请记住,还有我这个老师。

“就像是太宰治的《人间失格》一样,到小说结尾的后记里,有一句酒馆老板娘赞美叶藏的的话:‘我们所认识的阿叶,又诚实又乖巧,要是不喝酒的话,不,即使是喝酒……也是一个神一样的好孩子呐。’,就算这个世界再怎么晦暗,也会有人在你不知道的角落里,肯定你的价值。”

小柔老师收拾着地上掉落的资料,还不忘擦拭脸上的泪珠。

“小柔老师,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我很想道歉,但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噎住似的,怎么都不能说出口。

“只是老师的职责而已。”小柔老师把捡到一半的资料放在我的腿上,“把理想大学的表重新填过,我就当今天什么事都没发生。”

小柔老师收拾好课本和资料,便准备离开学生辅导室了,不过,她在打开门的瞬间停下来了。

“轻文学部的人,命运都交织在一起,像被一条牢固的锁链系着一般,无法分离。三年前也是,现在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