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类世界固然有趣且整体看上去井井有条,但对于人类世界的律法,因陀罗却颇有微词。其中最让因陀罗不解的是人类竟定义了何为“成年”。要知道在因陀罗看来,造物成年与否和他的存活年月并不挂钩。就像诺斯费拉图,他少说也活了上百年,可离“成熟”却相差甚远。再反观李响,他明明是一个还没初中毕业的小子,可他的心智乃至对世界的理解都趋于稳定。这其中自然有原初之暗的功劳,但李响确实与绝大多数同龄人不尽相同。

“是不是今天话说得太多了。”

坐在钟楼边缘的因陀罗不禁自嘲道,他很少会像今天这样,与一个人类,特别是一个未成年人侃侃而谈。但与其说是交流,不如说这些年可真是憋坏了他,他确实有很多话想说,也很多事想抱怨。但他总是找不到对象,确切地说……因陀罗想找到的对象不是其他造物,就是原初之暗。而现在,他总算是逮到了这个机会,也正因如此,压在他肩膀上的担子才轻了不少。刚忙拿起一旁的矿泉水,一个劲给自己猛灌的因陀罗也借此好好看了眼寰宇市:

这确实是一座充满生机的临海城市,科技发达,人流密集。作为大城市,这里就像是一盏明灯般吸引着世界各地的人前来。但当原初之力分别找到自己的适应体时,这座城市也将转换为战场。仔细想来,自己也好些时候没和易赟通气了,本打算招兵买马,和兄弟们演一出大的。可没曾想到的是事态竟会发展到如此不可收拾的地步,在感叹世事难料的同时,又一瓶矿泉水也随之见底。他这些年来没少在这个角度观测整个城市,但令因陀罗惊叹的是每隔三差五来此,这座城市都会有所变化。

人类有着远胜造物的数量,也正因如此,他们才会具备无数种可能。在造物不再多加干扰世界运行后,这些脆弱、渺小且短命的物种就接过了“星球主宰”的大旗,不得不说,他们做得很好……最起码,人类间的相互制衡要比造物之间的更为巧妙与合理。因陀罗也曾被人类所吸引,他也想过以人类之姿活下去,但最终结果却令因陀罗永生难忘。于是乎,他选择活在人类与造物的夹缝中,同时在这一过程中,他也也没少目睹了悲剧。其中也不乏自己妹妹,也就是伐楼那的悲剧……

“在想什么呢?”

伴随着轻柔女声是一双令人倍感安心的柔软小手,没有转身的因陀罗依旧眺望着远方,他放下了矿泉水从而叹了口气:

“庸人自扰罢了。”

“这可不像我认识的因陀罗。”那双冰冷的手一点点从自己的肩胛滑上了头颈,很是自然的,那双小手的女主人环抱住了自己,“这事和我有关吗?”

“说没关系是骗你的,但最起码的,你的出现也意味着在暗裔里,我还有着那么几个支持者的。”

“因陀罗,我与我的族人……永远都不会忘记你对我们的恩情。知道吗,当你告诉我们真相的时候,有一瞬间,我把你误认为了‘神’……”

“你知道的,我们造物之间是不用这个词的。”

只有人类在面对超出自身理解范畴存在的时候,在会冠以“神”之名。但作为造物,作为这个星球上最初同时也是最为强力的存在,造物之间却从不封神。

“你救了我们,因陀罗。”

“是你们救了你们自己。”耸动双肩的因陀罗微微侧身,他给了玛丽一个淡淡的笑容,说实话,他很少会像现在这般平和,“我不过是负责给你们提供自救手段的人,真正能把你们拉上岸的,也只有你们自己。”

“那……诺斯费拉图他也能得救吗?”

“和你一样,看他自己愿不愿意上岸了。”

因血缘而诞生的羁绊远比自己所想的更为牢靠,纵使玛丽很久之前就放弃了诺斯费拉图。可当他误入歧途的时候,作为其姐姐,玛丽依旧尽皆所能想要拯救他。若没有伐楼那的悲剧,因陀罗定会对此嗤之以鼻,可现在同样感受到了这种痛苦的因陀罗却怎么都说不出那种风凉话。

“我今天挺累的,要是不介意,不妨陪我会。”

因陀罗靠在在钟楼边缘的墙面上,他打算将视线放远,放到云的彼端,放到另一个不曾有纷乱的地方。之后,玛丽靠到了自己的肩上,她与会自己一同瞭望,直至黑夜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