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不得自己到底在深坑底下呆了多久的李响只是一个劲地喘息着。险些哮喘复发的他比任何时候都渴望回家,然而每当他深呼吸的时候,汗水与各式秽物的混合气味却会提醒李响,现在的他是多么无能为力。

“谢谢……”

小心翼翼地向前来救助自己的男人致谢,李响甚至不敢肯定他是否另有所谋:

这个男人穿着一件破破烂烂的黑色风衣,或许是因为与绑架者有过搏斗的缘故,他的衣物上不仅有尘土,还有不少血渍……至于他的目光以及姿态,比起便衣警察倒更像是个二流子。等待自己恢复的过程,他就像个瘾君子般在一旁踱个不停。他几次想要开口,却又不知是一时语塞还是其他什么原因而发不出一个音节。最后,还是李响鼓起勇气向男人先搭话。

“行吧,小子,既然你都缓过气了,那我就实话实说了。”总算是正视自己的男人长长叹了口气“我压根就不是来救你的,只不过你手里正好有一件对我来说非常重要的东西。”

遭遇绑架并在途中被多次打晕,这一切对一个未成年来说实在是过于突然,以至于李响完全不知道男人在说什么。比起这些,他更想知道先前为何有雷鸣以及各式强光闪过……

“好吧,其实就是那根青铜万花筒。”

“可是那东西被我弄坏了。”

李响虽对这件事有所印象,可他只记得自己不过是胡乱之中捡起那万花筒,而在反击的过程中,绑架者也将其咂得粉碎。

“所以说,我才不擅长对付小孩。”用力地挠动头皮,咬紧牙关最终指了指自己,“总之,有东西在你手里。不信的话,你试着摊开手掌。”

于半信半疑中摊开手掌,李响惊讶的发现,事实真如男人所说的那样。就在自己的手心处,镶着那么颗黑珍珠。也是在同一时间,男人不知从何处取出了一个漆黑的占卜球,而当他靠近自己的时候,原本漆黑的球体中突然爆燃出了一股烈焰。

“就是这玩意没跑了。”紧接着,男人又不知把那占卜球收到了何处。总之,双手空空的他走到了自己的跟前并抓住那只有着黑珍珠的手,“小子,接下来得事或许有些匪夷所思,但要是你能答应我当作没看到的话,我会感激不尽并考虑把你送回家。要是听明白的话就点点头。”

男人虽看上去非常不靠谱,但他此刻的目光却认真到不容自己质疑。其次,全然不知情况的李响也没有别的选项,看了男人一眼后,李响也点了点脑袋。

“那好,接下来,无论你看到什么,都别发声。”

“好的。”

刚开口,李响就堵住了自己的嘴。

“孺子可教。”

一番感叹后,李响先是感到了轻微的刺痛,再然后他的汗毛没理由的纷纷竖起。

嗞嗞……窸窸窣窣的电流声不免引起了李响的注意,而下一秒,犹如丝线般的电流从男人的指尖缓缓探出。这些仿佛具备自我意识的丝线渗入了自己的毛细孔中,即便李响对此倍感惊恐,可他还是信守承若,没有因此发出哪怕一次感叹。

“好了,该回家了。”

随着男人的一声令下,那些松松垮垮的丝线也就此紧绷。他开始向外施力并想借此剥离那个已陷进手掌一般的黑珍珠,可他越是用力拉扯就越是适得其反。而当丝线绷断时,那黑珍珠竟完全陷进了掌心……

“怎么回事?”

理应产生的伤口并没出现,一个劲的摸索着自己的手掌,李响发现掌心里并不存在任何异物。只得看向一旁的男人,索性瘫坐在地的他于一旁一个劲的摇着脑袋:

“得,全他妈完了。”抬起手的男人狠狠拍击可自己的大腿,不知是拍到了自己的经脉还是用力过猛,总之,轻响过后,他也开始揉搓之前遭到拍击的部位,“老爹,你都这把岁数了,可以不要皮吗?行吧,你想玩是吧,那好,这次就让你玩得过瘾。”

不知男人在自言自语什么的李响不禁后退了多步,而意识到这一切的男人则只得走上前来向自己解释:

“老爹他选中你了,至于理由或者目的,我尚不知晓。但最起码,从现在起,你就是我还有我族群的特别关照对象了。”

“那个,先生,你能不能……”

“不用担心,我之后会好好解释的。不过现在的当务之急是把你小子送回去。”

伸出手来的男人本想将自己拉起,可过度受惊外加劳累的李响却因双腿乏力而难以保持平衡。就在自己即将摔倒的前一秒,眼疾手快的男人迎了上来并一把拖住了自己。之后,万般无奈的他将自己背了起来:

“事先说明,我可不是搬运工出身。”

就如男人所说的那样,李响这一路上没少受颠簸。可对于这个救了自己命且神秘的男人,李响依旧心存感激。待两人经过一条无人小径的时候,李响也向他轻声道谢。

“受之有愧,要不是这一连串的突发事件,就算我真的目睹全程,我想我大概率也会选择见死不救。”眼看自己陷入了沉默,男人反倒是转移了话题,“说起来,你干嘛非要去招惹那家伙。还是说,你小子真是满腔热血无处泼洒?”

“我不知道先生你指的是什么?”

“我的意思是,遇到这种事你干嘛要报警啊。看到凶器之类的,不是该躲得越远越好吗?”

这下子,所有的谜团就都解开了。先前的李响一直都没能想明白,为何绑架者见到警察的时候反应会如此过激,为何他会对自己抱有如此强的敌意。原来放置在临时储物箱里的不是其他东西,正是他行凶用的各式凶器。只不过,面对男人的感慨与提议,李响除了感到莫大的沮丧外,更是被他的话重重刺痛:

“我没打开过储物箱……”不由得眯眼望向远方,李响比任何时候都渴望能克制住自己异常委屈的情绪,“我也没指认他是罪犯,我……我不过是想把储物箱钥匙还给他……”

气若游丝的李响实在是无力将话说完,或许是听到到了自己的哽咽声,又或者是单纯的没能想到。原本保持匀速前行的男人突然停下了脚步,没有回头的他在驻足了片刻后才缓缓开口:

“这个世界不具情感,正如恶人的眼中不存在善意一样。”

男人的话在此刻听来或许过于残酷,但李响却明白他的一字一句皆为事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