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呦,宗家!”

当墨寻领着翁芊走到他“亲戚”家,已经过去了差不多快两个小时。

墨寻刚一走到院门口,远远的就看见正在看守院门的一名精壮的汉子冲着他挥手:“您今儿个又越狱啦?!”

……

墨寻把原本打算抬起来打招呼的手默默地放了下来。

这帮雪宗的一天到晚能不能盼着点儿好?

那名看门的汉子看了一眼墨寻身后的翁芊,嘿嘿笑了一下,搓了搓手:“您身后这位是?”

“狱友。”

墨寻连忙打断了这个汉子没必要的多想,说着话墨寻二人走到了别院的门口,白天的院子到是比晚上冷清的多,不过偶尔也能看见一两个雪宗的弟子在院子里练功,有人看到墨寻来了,都停下了手上的把式,冲着墨寻挥手示意。

昨天晚上墨寻跟这里头的大部分人都喝过酒,甚至还有几个能叫上来名字的。不过第一次来这里的翁芊就不一样了。

她躲在墨寻的身后,相当小声的偷偷在墨寻耳边问到:“喂,这真,真是你家,亲戚?”

墨寻存心逗她,便回头把手搭在翁芊的肩膀上,压低了脑袋,极其神秘的小声说道:“其实不是,我一个四百多年的鬼影儿哪儿来的亲戚?”

“啊?哦,对对对,我都快忘了,你还有,这,这个身份!那他们是……”

“他们其实都是我的后人。”

“啊!?这,这……”

翁芊情不自禁地提高声音喊了一嗓子,她皱眉摇头道:“不,不可能,我觉得,你,你在骗我!”

“嘿,是嘛?那爱信不信咯。”

墨寻松开手,转身刚要进门,守门的弟子见状赶忙拦了一下墨寻:“诶诶,宗家,宗家,你小心着点儿……”

这汉子脸上也神神秘秘的,扭头冲着白君雅的屋子一努嘴儿。

“那间屋子里,少主正在跟天义道盟的使者谈事儿呢,让他们发现你越狱出来你就麻烦了。”

“嗯?”

墨寻眉头一挑,今天的天义道盟办事儿效率有点儿高啊。

上午刚庭审,下午就找上人谈话来了。

“不打紧,天义道盟刚刚决定取消对我们的监禁了,只是在案情彻底查清楚之前我们还不被允许离开天义道盟的范围。反正也是走投无路,就决定带着我这狱友来找你们了。”

“哎呦,取消监禁了?”

守门的汉子意外的大喊了一声,旋即面露惋惜的吧唧吧唧嘴巴:“可惜了了啊……俺们这还没帮着你使劲儿呢,你咋就让放出来了。”

“……”

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汉子哈哈笑了一声:“嗨,宗家大哥别介意,你看我这嘴也是笨,本该是个好事儿让我给整的你看看……来来来,先上院儿里头来吧,等小姐跟人谈话完了你俩再好好唠,你要是乐意的话我可以把老童喊起来陪你下会儿棋,唉,以后就住我们这儿了是吧?我张罗人给你拾掇出两间屋来,以后咱们就真是一家子人了。”

他重重的拍了墨寻两下肩膀,他俩的对话让在院子里练功的雪宗弟子们听见了,一个个都按捺不住好奇的往这儿看。

汉子咳嗽了一声,扭头冲着其他人凶道:“看什么看,要是不想练功就赶紧的去给宗家把屋子拾掇出来啊,个小崽子一个个的眼力见都没有,咱宗家昨天晚上白请大伙儿喝酒啦!?”

“嘿嘿,好!”

“我去我去,等我一个!”

“那个是嫂子吗?嫂子真俊嘿!”

“别没大没小,你知道宗家啥辈分吗就乱喊嫂子!”

院子里的都是一些年龄比墨寻小一些,十六七岁的小伙子,一个个还正处于充满精力的年纪,看见墨寻身后的翁芊难免的七猜八说。

这倒是挺正常的。

一群小伙子凑在院子里叽叽喳喳地讨论着:“嘿,要我说,这铁定不是嫂子,你想啊,宗家可是白无老祖的后人,白无老祖,懂吗?!那玩意儿,好家伙,白无老祖不是有句祖训嘛,十五岁以上的女生就属于过期了,你看那大姐,有个二十出头了吧?”

“你放屁!!白无老祖那就是开个玩笑,不然他怎么会结识灵风祖奶奶!!”

“两码事儿,你不懂,伙伴儿是伙伴儿,在兴趣上,咱白无老祖绝对多少带点那啥。”

“……二狗子,你……”

“没错,我已经改主意了,现在我是站无渺祖奶奶派的!”

“你!!!叛徒,咱俩光屁股蛋子一起玩的时候你亲口发誓长大要讨个像灵风祖奶奶那样温柔贤惠的老婆!”

“那纯属童言无忌。”

“叛徒!我给你两拳……你们拦着我干什么!?难道你们也都叛变了?!”

站在门口的墨寻气的浑身都开始哆嗦了。

他撸起了袖子看着这些不肖子孙,说话的声音直发颤,抬头冲着看门的问道:“唉,我说,我可以进去抽他们大嘴巴子吗?”

看门的汉子倒是心宽:“嗨,宗家,你也甭在意,我们祖祖代代讨论这玩意儿好几百年了,管不住的。再说了,你在这儿不就证明最后是灵风祖奶奶赢了嘛,嘿嘿嘿,知道这个消息了,我跟你说这辈子算我是没白活,没想到我们这一派还有赢的一天。”

行了行了。

我已经不想知道你们究竟是哪一派的了。

咱能不能先不讨论我两年前的那些党争问题?

墨寻正感到尴尬之时,白君雅的房间门吱嘎一声打开了。

两名男性从白君雅的房间里走了出来,而白君雅则是站在门边,向着两人道别:“二位的提议,以及天义道盟的意见我这边都知道了,我们会仔细讨论过后给出答复的。”

“既然如此,那我们也不多做打扰了,告辞。”

说完话,两人转身朝着门口这边走了过来,墨寻在看到其中一人的身形后略微一愣,下意识的拉着翁芊往边上躲了一下。不过还好院子有两个出口,那两位并未走到墨寻这边来。

“唔,怎么了?”

被墨寻突然拽住领子的翁芊有些不太舒服的问到,看门的汉子也不知墨寻这唱的是哪一出,墨寻皱着眉头盯着远去之人的背影——这人,今天上午还刚刚见过的。

这不是杀了叶奇的那个老头么……

记得名字叫王铭来着。

他来雪宗干什么?

一直等到了两名男子远远离去,墨寻才从藏身的地方走了出来,迎着白君雅走了上去。

“啊,宗家大哥。”

白君雅冲着墨寻笑着打了个招呼,墨寻点点头,低头问道:“有些事情要找你聊一下,”

小姑娘见墨寻如此严肃,神色一凝,旋即慎重地点了点头:“好,我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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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淦他奶奶的!!!!”

白君雅的房间里,传来了一声相当中气十足的怒吼,并伴随有一阵相当嘈杂的噪音响起。

墨寻坐在桌子对面,看着已经完全不再进行掩饰的白君雅,她正抓狂的一脚踩着桌子,手指着那俩男人离去的方向,破口先从别人家祖母往上数落了一圈儿。

这小姑娘骂人时候的嘴是真的狠啊,就连墨寻听着都觉得头皮一阵阵的麻。

从诸多脏话里面捡着有价值的情报拼起来,墨寻大概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儿。

今天主要来找他们的并不是墨寻认识的王铭,而是他身边的那名天义道盟的使者——也就是之前忽悠着北境雪宗来天义道盟的人。

白君雅一开始相当委婉的提出了现在雪宗受到种种待遇于当初这名使者允诺的不同,希望能跟道长空有个正面谈话的机会,却被对方用更委婉的方式暗示了雪宗体量跟本还不够资格引起重视。

同时,这名使者的态度也跟之前相当不同,就好像是咬住了白君雅他们千里迢迢而来没办法请以返程一样,将原本定好的通商条件一压再压。

“我**真不知道他剩这些钱是不是留给他*******”

白君雅气的三尸神暴跳,从进门到现在层出不穷的粗口足足已经骂了有二十多分钟不带重样儿的了。

“好了好了,你也消消气……”

墨寻抓紧时间抿了一口茶替自己压了压惊:“我这边今天也发生了些蛮有意思的事儿。”

既然王铭今天来到了这里那必然就不是巧合,墨寻将今天上午的那场荒唐离奇的审判以及自己被释放的过程简单的跟白君雅说了一遍。

小姑娘正好骂够了,坐在桌子跟前一连喝了好几杯茶水,就好像是想要用茶水将她心头的怒火给熄灭一样。

“这么说来,边上的那个甚至连天义道盟的人都不是,是那劳什子南朝的人?!”

“八成吧,我对他并不熟悉,但从他说的话来判断,应该是没错。”

“嗤,南朝的人就更不对劲了。”

白君雅起身给墨寻倒了一杯茶,表情忿忿地:“他们刚才还暗示我们雪宗有跟什么……什么楚朝的复辟者有所勾结,可楚朝都灭了多少年了,我见都没见过呢……我还寻思是我们不小心什么地方给人家落了话柄,让他们得着机会来刁难我们,谁想到这帮人连天义道盟的高层都不是,唉,晦气!”

“是啊,有够晦气的。”

接过茶水,墨寻皱起眉头慢慢地啜饮。

楚朝……

复辟者?

在这个时候为什么突然还会有这第三方势力的入场……

……

他们把雪宗喊过来的目的究竟是什么呢?

“对了,之前的那个刺客,你们审问的怎么样了?”

“唉,甭提了,嘴硬得很。一个字儿都蹦不出来,而且上来就玩命的要咬自己的舌头,铁了心的要求死。我们也是拿他没办法,现在还打晕了在后院儿里让族人们看着呢。”

白君雅揉着腮帮子:“这天义道盟着实邪性,跟他们扯上关系的就没有几件好事儿,唉,再等等吧,要是天义道盟这少盟主那边的说法也跟这俩人一样的话,我们这就打道回府,没必要留这儿继续热脸贴冷屁股,哼。”

“……”

墨寻总觉得这件事情当中存在着某些违和感,或者说,有什么很细枝末节的地方被他给忽视了。

明明离开了监狱,但这股反而置身于囹圄的感觉让他非常的不舒服。

楚朝……

这个词,昨夜也曾经听过一次。

而昨夜在提到楚朝之后接着的名字,是麒麟门。

……

……

墨寻无奈的叹了一口气,说实话,自打从进入天义道盟以来,发生的一桩桩一件件,总有种一切都是被已经安排好了的感觉。

看似是一件件的怪事,但背后却又很明显的能感受到有两个执棋人在相互博弈,“墨寻”只不过是这场棋盘上的棋子,每次都被执棋人的计划推动着前进,但身为阵中之棋,看不到其他棋子之间的算计。

不过好在,现在墨寻很清楚自己还剩下哪一件事要去办。

今天中午离开监狱时,墨寻特意的将同为棋子的另一人进行了催化……

希望那一拳头能发挥些作用吧。

“走卒也好,车马也罢,只要将帅不死棋盘就不会崩垮……不过我到底是红方还是黑方呢。”

将茶杯反扣在桌子上,墨寻站起身来。

“今天晚上翁芊先麻烦给你们照顾了,我先出去一趟——但愿一切还来得及。”

“诶?宗家大哥,你今晚干嘛去??不在我们这儿歇着了?”

“运气好的话就是接人,运气不好的话……就是收尸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