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伞盈走了,走的非常的慌张。

……

看着她的背影,墨寻半依靠在床上,大大的打了个哈欠:“什么吗?就这种程度也敢拿来跟人对线吗?”

然而刘伞盈显然是不愿意多回答墨寻的问题,她只是一路低着头快步走出了牢狱。这个举动就连站在大牢之外的老人都感到惊讶,刘伞盈没怎么理会这老人,只是径直的从他身边穿过,头也不回的向着远处跑去。

“老爷子,你还有什么别的证据证人,或者说有什么问题要亲自问的吗?有就大大方方的拿出来,没有的话就赶快走吧,这监狱的道陨晶对身体不好,您岁数这么大,别再伤着。”

墨寻的话引得牢笼里那个枯瘦的老头儿发出了一阵哈哈大笑,洪亮的声音在监狱里回荡了几圈儿,嗡嗡的吵得门口的老人相当没面子。

老人拧着眉头恶狠狠地瞪了一眼牢笼之内的那名枯瘦的老头儿,重重的冷哼一声,转过了身,牢房大门重重的关上了,牢狱之内又重新恢复了之前的安静。

而牢狱里的老头儿似乎很喜欢在一声巨响之后结束自己的笑声,转而在监狱的角落里发出嗤嗤的低笑。

墨寻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今早这名少女的出现虽然出乎他的意料,但她的到来却带来了另一些有趣的情报——至少墨寻的某些猜测被她的这一次唐突拜访给印证了。

他无言的沉默着,指节情不自禁地慢慢敲打着柔软的床铺,发不出任何有节奏的声音来。

可随着他手指的动作,墙壁上的道陨晶正有规律的发出一阵阵醒目的红光来。

在那有规律的猩红色光芒下,一根纤细的透明丝线在空气中被勾勒出了形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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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乎是因为刚才的吵闹,睡在一旁的刘晗玥公主眉头不安的皱了皱,不久后悠悠地醒转了过来。

“呜……好挤……”

“哟,醒了?你刚才可错过了一出好戏。”

回过神的墨寻从床上坐了起来,冲着隔间的公主打了个招呼。

睡在公主身边的翁芊不知道正在做着什么美梦,吧唧了两下嘴巴,刘晗玥看着睡在自己身边还占了大半个床的翁芊,皱了皱眉头,将翁芊的胳膊从自己的脖子上摘了下来。

“真是受够了……”

她只嘟囔了这么一句,脸上露出了些许嫌恶的表情来。

墨寻见她神色不对,并没有多说什么,可跟公主同睡一床的翁芊却因糟糕的睡姿,不深翻身一滚,从床上咕噜一下跌到了地上。

“哎呦!”

惨叫一声,某个迟钝的结巴女自己把自己摔醒了过来,她一屁股坐起来,茫然的摸摸后脑勺。

“刚才,还,睡的好香,诶……怎么这么疼的……?”

“因为贱民跟公主睡同一张床会遭报应,看来你让周公爷弹脑袋咯。”

墨寻笑嘻嘻的冲着醒来的翁芊说了一句:“昨晚睡得如何?”

“床软,舒坦,比中,中州城的大床,还舒坦,就是挤……挤了点。”

翁芊坦诚的说出了自己的感受后,眼角不经意间瞥到了坐在床上的公主刘晗玥,愣了一下,连忙手忙脚乱地分辩道:“不,不过,没有说你,胖的意思,你,你别介意,啊。”

“罢了。”

刘晗玥并没有给同居者好脸色看,她坐在床上居高临下的看着翁芊,嘴角勉强的勾了一下,随后扭头看着仍坐在床上,能够与她平视的墨寻。

那双墨色的眼睛看不到丝毫的希望与期冀,如今已经不见丝毫贵气的公主面如死灰地哀叹道:“反正我们同样都是候死的囚犯……这个时候挑剔还有什么意义呢?”

“啊,啊呀,我又,说错话,了?”

翁芊见刚一起床气氛就这么沉重,又想要表现一下她最拿手的哈哈尬笑来缓和气氛,不过笑声还没开始就被从床上站起来的墨寻给打断了。

“得了,你那张嘴就没说对过几次话——咱们的公主大人跟你我不同,她不是个能享受监狱生活的人,你就别惹她了。”

墨寻起身径直走过了牢笼的间隙来到两名女生的牢房,弯腰将着不知所措的翁芊伸出了手。

受到“墨寻前辈”如此礼遇的翁芊有些茫然,但还是不自觉地将手递给了墨寻并被他拉起来,她扭头看着视线低于自己的刘晗玥公主,隐约觉得哪里不太自然,可还没等她想明白,墨寻就在一边催促道:

“好了,别发懵了,收拾好你的行李,今天给你寻个新房间。”

“哈啊……嗯,好……”

一边打着哈欠一边点头,刚睡醒的她脑子比平时还要迷糊,她随手从一旁的桌子上拿起来墨寻送她的开锁工具,如同开自家房门一样熟悉的两三下捅开了牢门。

“搬家是吧,好……搬家,唔嗯……”

然后她愣了一下,打了个冷战。

“等等,我,我,我在干什么?!我怎么把门打开了??诶?!你,你?!你在,怂恿我,越狱!?”

“……”

饶是戴着面具,墨寻也确定自己脸上的表情一定很精彩。

翁芊似乎是真的觉得越狱不好,此时的她一脸紧张,眼眶发红,捏着门把手的那条胳膊都在哆嗦,晃晃悠悠的想要把门重新关上。

墨寻实在是拿这个脑子不太好使的家伙没办法,无奈的感叹道:“我是真想知道伍可仁究竟是怎么瞎了心把你这样的宝宝编入他的护卫队的……你还想继续跟公主大人同居一室的话我倒是也没什么意见。”

略微停顿了一下,墨寻笑着看向翁芊:“只不过你得知道,咱们的公主大人如今可是天义道盟的眼中肉刺,往后指不定什么时候在水里菜里给你放点小作料什么的,你不怕到时候让人顺手给带走了?”

“啊?!”

“傻眼个什么劲啊你。”

墨寻伸手轻轻的捶了一下翁芊呆呆的脑袋,转身穿透了牢笼栏杆来到外面,抬头冲着距离他们俩最近的那间牢狱吆喝了一声:“大爷,行个方便,把你那单间儿腾出来给我们住好不好?”

“哦?”

缩在墙角老的老头儿眨了眨眼,皮瘦包骨的老脸上露出了好奇的表情,他脸上的皱纹挤在了一起,咯咯咯怪笑一阵:“哦?把牢狱倒给你,我去哪儿?”

“哪儿都行,出去散散步,去看望看望刚才吃瘪了的老头儿,跟天义道盟商量商量能不能争取个宽大处理,都可以……这儿又暗又潮不说,还有要命的道陨晶,对身体多不好啊。”

老人闻言,脸上的笑容更深,满脸堆叠的皱纹宛如缓缓蠕动的水蛭一样一层层的绽开,一嘴发黄发黑的大牙敞亮的露了出来:“好孝顺的后生,嘎哈哈哈——是啊是啊,老头子在这牢里蹲久了,自然是想要出去走走的,只不过……”

他那对双瘦如干柴的胳膊嗖地一下子从镣铐当中抽出来,眨眼间探出了牢笼。嘎巴一声骨节拼动的响声传来,整条手臂像是可伸缩的木杆一样直直杵到了墨寻的脖子跟前,尖锐枯瘦的手指轻轻的点在墨寻的额头上,像是一把尖锥随时打算着洞穿墨寻的头颅。

“你这笑话讲的够没劲的,昨儿个老头子我已经忍了你这小子一回,今天还来拿小老儿寻开心?”

如此说着,老人眯起眼睛,那对儿昏黄蒙昧的眼珠子像是臭水沟里的老鼠一般,看的只让人作呕。

墨寻却也笑了,他轻轻偏了一下头,向老人反问道:“可你还记不记得昨天,我也忍过了你一回?”

“哦?”

“我记得我好像说过……‘如果我真的是凶犯,那就冲你喊我的那句后生,我就可以要了你的命’……对吧?”

墨寻慢慢地抬起手来,也同样学着老人的动作,将手指对准了老人的脑袋

“不过那句话只是个玩笑,毕竟我不是真凶,我也不会因为这种无聊的小事杀人咯。”

说罢,墨寻的指节轻轻的一勾,空气中闪过了一抹银色,一根无形的丝线缠绕在墨寻的食指指节处,并且随着墨寻指节的轻轻勾动,自墨寻的房间里,发出了一声“呯嘭”的脆响。

镶嵌在墨寻墙壁上的那一枚道陨晶突然皲裂开了无数的碎痕,迸发出了耀眼的强光来。一股血红色的光芒自晶体向四周呈线状扩散,转瞬间布满了一整面墙壁,血红色的光芒在墨寻的房间里绽放。

这些如同蔓延出去的血管一般的回路在扩散出去数息后纷纷遇阻,不知何时刺入墙壁的几条不起眼的铁片切断了回路的要害,导致这些猩红色的流光只能一起涌向了被设定好的方向。

“这是……”

隔壁房间的血色光芒映照在老人的侧脸上,他终于明白过来马上要发生什么了,脖子嘎巴一声,竟然硬生生的自己将脖子拧过一百八十度,盯着他身后的墙壁。

只听“呯”的一声,老人背后的墙壁也突然发出了晶体迸碎的声音。

一股猩红色的锐利光芒从墙壁之中迸发了出来,直直地刺在老人的后背上。

整个房间刹那间一片通红。

咔吧,咔吧,咔吧。

墨寻抬起手指,轻轻的在老人枯瘦的手臂上按了一下,只听见很清脆的一声,老人的手臂被轻易地捅断,就像是枯瘦的干柴一样露出了黝黑的裂口。

“你——”

老人重新扭回头,惊愕的站墨寻,墨寻笑了笑,放下了手臂:“所以,这才是我杀你的理由。”

咔吧——

老人表层的皮肤在这邪性的红光照射下一寸寸的皲裂,其他相邻的几个牢狱里的死囚跟着发出了哀嚎和惨叫。

墨寻背着手站在牢笼门口环视了一圈儿,除了那几个被强光波及到了的死囚之外,其它的犯人脸色全都是一片煞白,一个个恨不得尽可能的缩到监狱里的最阴暗处。

当然,墨寻要从他们脸上读取的情感并不是这种无意义的恐惧,而是在恐惧之余,看向老人眼中的那一抹疑惑。

就仿佛,这监狱当中最不应当中这招的人就是这个老头儿一样。

“啧啧啧啧啧。”

墨寻背着手,将视线又重新放回了老人身上,折断了手臂,浑身布满漆黑色龟裂纹的老人浑身都在发出濒临崩坏的咔吧咔吧声,但他本人却不再挣扎,也不曾惨叫。

随着皮肤一点点的剥落成黑色的硬块,在突然暴走的道陨晶照射下一点点消去形体的老人盯着墨寻。那张脸如同晒到了太阳的水蛭一般黝黑干瘪。

“你很不同。”

“是啊,毕竟我可是你们天义道盟的重大嫌疑人。”

墨寻笑了笑。

老人眯着眼睛,却忽然大大的裂开了嘴巴,随着肌肉的抽动,他两侧的脸咔擦一声裂开,露出了皮肤里面的森森白骨:“不过,不论如何,我愈发中意你了。”

说罢,老人大大的张开嘴巴,下巴脱落下来,只剩下上颚的脑袋呵呵呵呵的发出了几声干笑,旋即崩塌在地面上,一整个干瘦的身体崩坏为了一地的黑灰。

就好像这个人是由泥巴捏出来的一样。

当着所有人的面儿,墨寻杀了老头。

没有任何人敢吱声,牢房之内一片死寂,所有人都屏住了一口气,瑟瑟的看着墨寻,用充满畏惧的恐怖、表情看着墨寻。

杀一个人并不难,但问题是墨寻用来杀人的,是天义道盟用来束缚这些囚犯的道陨晶,是用的天义道盟的刀子。

对于这些被道陨晶折磨的囚犯来说,没有什么比这更让他们想不通和恐惧的了。

诚然,这样的效果虽不是墨寻此举的目的,但却也让墨寻乐见其成。

“咳……”

墨寻清了一下嗓子,目光缓缓地从这些所谓的死囚身上扫过,慢悠悠的开口:“别担心——我对杀害狱友没什么兴趣,只不过是………”

“呀啊啊啊!!!闹,闹人命了!!救命呀!!我,我什么都没看见!!!!”

一声尖叫,将墨寻的腹稿撕了个稀烂。

亲眼目睹凶杀现场的翁芊脸色煞白,蹲在地上抱着脑袋,一脸她自个儿马上就是下一个的样子,吭哧一声直接哭出来了,鼻涕一把眼泪一把的,明明是个结巴,嗓门还挺大:“在,在天义道盟,的监狱里,你还敢,杀人……太奇怪了,太可怕了,你,无法无天!!呜呜。你还说,你不是凶手,谁,谁信啊!”

“……”

墨寻的面具沉入了阴影,赤红色的双眸无言的燃烧着。

不是,伍可仁到底雇了一个什么乱七八糟的玩意儿当他的亲卫队?连杀个人都这么大反应,也没见那天你对洛鸽和墨鹊手软啊?

又好气又好笑的墨寻不再说话,转身走到了翁芊的牢房跟前,伸手轻轻的在铁栏杆上叩了叩,吓得翁芊咣当一下把牢房的门关上并反锁,好像这样就能挡得住墨寻一样。

“我说,你——”

“我不换房!我不要去死,死过人的地方!那,那地方能睡着觉吗!你,你这,怪人!”

“那行,你去我的单间住,我去那老头的牢,如何?”

墨寻不以为然的抱着肩膀:“总不能白杀一个吧?”

“你……你这人,道德,就有问题!”

“跟邪教同流合污的人还跟我谈道德?”

“我是,生活所迫,你是,你是……天,天生的!”

翁芊把自己憋得满头冒汗,非得从嘴里抠出来个编排墨寻的词儿不可。

看样这孩子不是装的,是真给吓了个够呛,墨寻索性也不去理她,丢下一句“爱住不住”后扭头离开。

整个监狱里敢对墨寻大小声的也就只有翁芊了,其他的囚犯全都屏着呼吸大气儿都不敢喘一下,眼睁睁的看着墨寻穿透栏杆,走到了老人散落满地的“遗骸”旁边。

这散落一地的黑漆漆的固体不像是人类的“碎渣”,反倒像是某种陈旧腐化的果皮,木材之类的,墨寻捡起来一块儿在指尖碾了碾,撇了撇嘴,又抬头看向了仍然在散发着强光的那一面墙壁。

这面墙壁是整个监狱……或者说,是整个道陨晶法阵的“阵眼”,正是干系到一整个监狱阵法运作的核心。

走到了墙壁跟前,墨寻轻轻的抚摸着散发着红光,回路密布的墙壁。

“整个监狱感觉上做得虽然不错,但这一眼便能看出是仓促拼凑出的道陨晶阵法却是最大的破绽……这哪里是什么死刑犯的关押之所,这儿不过是一群要被拿去不知道顶什么包的替罪羊的羊圈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