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首蛇?不……不是……”

在黑暗中看不真切,伍可仁将真气运及双眼,蹲下去仔细地看了看。

地上的哪里是什么人首蛇……

分明,是个连着一条长长脊椎的人脑袋!

那双并不瞑目的眼睛死挺挺的瞪着伍可仁,这不正是他刚刚才提到的王万成么?!

“看来这次,他还是让你失望了啊。”

城主的御座上,不知何时多了一个漆黑的人影。两团血红色的鬼火在黑影中徐徐燃烧着。

冰冷的声音中透着一丝快慰。

“城主,尝尝?羊蝎子,鲜的。”

房间的灯被重新点亮,黑暗散去。占巢之鸠露出了本来的容貌。

骨面,黑袍,赤眸。

“晚上好,伍可仁先生。”

墨寻两条腿翘在案桌上,双手交叉放于膝盖,淡淡的看着伍可仁。

伍城主低头看了一眼脚边的人头,倒是没有太意外,他叹了一口气,抬手揉了揉自己的眼睛。

“批了一个下午的文卷几乎没怎么休息……墨寻先生,不是我看花了眼吧?真的是您?”

“谁知道呢。”

墨寻眯起眼睛,伍可仁并没有在他面前露出害怕的神色,明明自己的房间里莫名其妙的多出来了一个人头和一个不知如何闯入的不速之客,这中州城主的反应却未免也太淡定了些。

伍可仁索性随便从房间里找了一个客人坐的椅子,倚着扶手,看着地上的人头频频叹气。

“王万成这个废物,原本讷龙阁的事情我还对他有所改观,可现在看来,废物永远都是不值得去托付的。兴许……应该一上来就由我亲自对付你们。”

“城主,你以为我是来跟你开检讨会的吗?”

伍可仁笑了一声。

“来杀我的也好,来讨说法的也好。你总要让我检讨一下……出了错就好好的进行检讨,这是我这么多年来的习惯。”

“哦。”

墨寻眯起眼睛,不再吭声。

“是我小看了你们……微小的不同会导致巨大的差异,不过没想到这一次会让你深入到这种地方……唉。当真是后生可畏,后生可畏啊。”

“听你的话,你似乎给过我很多次机会?”

“呵呵……”

伍可仁明显没有打算隐瞒自己跟这一次次轮回之间的关系,不过其实从他前后两次轮回对这簪子不同的评价就能猜的出来——

这一次次的轮回,只是他不断地尝试用各种手段取得那枚簪子罢了。

“墨寻少侠——有时候你有没有觉得,人生就像是一场梦一样?”

“从检讨会变成了人生相谈……一会儿你是不是还要给我开家长会啊……”

到底是城主,刚一开腔,那股子接下来他马上就要喋喋不休的预感让墨寻头痛。

“呵呵,少侠,就当是我这个年纪大一些的老男人随口的抱怨吧。活得越久,我就越是发现……人生,这世界,哪怕是一切的一切,都可以像是做梦一样……生,老,病,死。一切都不过是幻象,可以因为一丁点小小的因素而更改。”

说着,他拿起了桌子上的茶杯来:“就像是现在——我只是轻轻的把一个杯子拿了起来,但也许就因为我这个小小的举动,未来就会产生不可估量的改变……所有人的每个行为都在构成未来,所有人的每个行为也在影响未来……你不觉得,这就像是做梦一样荒唐吗?将来某个人的死,也许只是因为另一个和他毫不相干的人拿起了杯?”

伍可仁似乎对自己的这一番言论相当的自信,他眯着眼睛看这墨寻,后者则是一脸的头痛,连连摆手

“得得得,我不想跟你一NPC探讨什么蝴蝶效应,你这啥半桶水的民科理论……算了,自己总结出来这一套也算你悟性高,就是我听的耳朵眼里尬的很。”

墨寻懒得跟他多说废话。

“直截了当的说了吧,你到底想要这簪子做什么?二十四奇器噬主的话,你要来也不过是个烫手山芋吧?”

伍可仁闻言,忽然朗声哈哈的大笑起来,一边笑,一边拍着手掌。

“哈哈哈,也罢,既然你都来到了此处,我便姑且给你些奖励也无妨。”

伍可仁自信的笑着,微微的眯起了眼。

“让你瞻仰一下神之民的仪态……当然,如果在一切重来之前,你看得到的话。”

墨寻摆出防备的架势,然而,接下来眼前发生的一幕让墨寻几乎要睁裂自己的眼睛。

“你!”

伍可仁的头顶出现了一些文字,一些画面……

可墨寻却宁死都不愿相信眼前看到的东西。

不对……

不对,不对,不对,不对不对不对——

那东西……那东西……

红色的血条。

绿色的名字……

以及,名字旁边的等级显示。

……

……

在《修真江湖》的世界里,会显示出这种信息的就只有……

“你,你,你怎么可能是玩家??!!”

“……哦!?你竟看得见!”

墨寻的反应让伍可仁也一愣,尤其是他最后的一句话。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啊哈哈哈——我统御了中州城这么多年,想不到竟然遇到了同样的神民,我竟然见到了一个等同的存在!天啊,之前两次,我究竟险些错过了何等的际遇!!”

他哈哈的大笑起来,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一步步的接近墨寻,表情却是发自内心的喜悦和激动,简直好像墨寻不是非法入侵的敌人,而是来找他谈经论道的挚友。

他用灼热的目光看着墨寻,连连的拍手。

“果然,进入这个状态,我看到了你的头上也有名字,也有象征着寿命的红色锦缎!!!!那是否,在视野的右上角,你也能俯瞰周围的地势,也能随时感知如今的时间,你也能轻而易举的量化自己到下一个境界所需要的能力——你同我一样,同我一样……哈哈哈,我也看到了,墨寻!墨寻少侠!!我也看到了你的名字!你同我一样!都是被神所选中的神之民!”

“你……!”

“拥有能够自由控制自己的听觉,视觉,甚至连痛觉大小都能自如的掌控——看,我甚至能感知到你对我的敌意和杀心,你的名字正在渐渐地变红……而头顶会出现红色名字的,则是对我恨之入骨的敌人,我说的没错吧?!墨寻少侠!!!”

“你他妈的到底是什么东西!!!”

墨寻大吼一声,只觉得眼见如同看到了一头怪物一般。

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

自己在干什么?在跟一个NPC……在听一个NPC……

听他在聊小地图?

听他聊红名机制?

听他聊系统音量设置……

听他聊痛觉屏蔽系统?

疯了,疯了?!

伍可仁满面笑容,并且颇为自豪地回答道:

“我是中州城的城主,统御万民,至高无上的城主,这座城市的神明,也是拥有成为统御一切,称霸世界之人的适格者之一。是跟你一样的神民,墨寻少侠。”

伍可仁转身,抬手在一边的书柜上摸索到了一个暗格,他小心翼翼的把暗格抽了出来,从里面拿出了一本泛着黄的古书。

他珍贵的碰着,语气庄重,如同吟诵圣典一般读道:

“书云,古时,我们的世界曾为神民所统治——”

“书云,古时,神之民从天而降,不老不死,蔑视众生……或以屠杀为乐,或以救赎为乐。肆意妄为,游戏人间。”

“书云,古时,神之民左右了世间所有战事,却不因贱民的生死而喜忧,或圣,或魔,随心所欲。虽有大能者可击败神民,但无一人可阻挡神民的重临,任何胆敢于阻挡神民的人,不论强弱,一定会被铁蹄踏破。”

“书云,古时,神之民天赋异禀,七日练气,半月凝元,一年便能原神大成,修炼之神速凡人难以望其项背。”

“书云,古时,神民无需修炼,其数百万之众,或屠戮贱民,或救扶同胞,或相互攻讦,嬉戏打闹之间便可使修为突飞猛进。”

“书云,古时,世间所有天材地宝都理应归神之民,一切皆围绕神之民存在,一切恩怨因神之民而起。”

“此世当为神之民的后院,万般贱民皆以服侍神民为最高义务!”

伍可仁一番话念得慷慨激昂,好像他亲眼见过那般景象一样,越说,就越是亢奋和刺激。

而墨寻却哑口无言,面具下的表情在一点点的变得冰冷。

这本书上所记录的……听着,像是什么邪教的宣传书,或者是蛮荒宗教的胡言乱语。

但残忍的是,这本书上说的并不是假话。

因为……

“书云,神之民自称‘玩家’!乃更高位面降临之高贵生灵,所行所动,来去自由。顺之则昌,逆之则亡!!!”

“够了!!!!!”

“没错,玩家!就是这个词,就是你刚刚脱口而出的词!!!你也知道这一切,这段被尘封的历史,你也是有资格的人!!”

嘭!

墨寻信手甩出了一把飞刀,回旋着刺向了伍可仁,却被对方轻轻松松的一把推开。

“书云,神民的世代因一场意外而结束,世间再无如此卓越强大之种族引领我等前进——啊,何等美妙……看看,在我伍可仁的政务阁内,不正漂漂亮亮的站着两个神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