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烛光的映照下,藏剑阁内的布置一一展现在了墨寻和宁知尘的面前。

这藏剑阁的一楼可有够名不副实的,两边墙上跟本没有任何兵刃,几乎全部都是沾满了灰尘蛛网的藏书,墨寻皱着眉头,有些不屑的撇了撇嘴。

说句良心话,他进来之前的的确确是有做梁上君子的打算的,可惜看这里的卫生条件,就算是真的藏了兵刃估计也得去擦洗半天,他最近已经不想再听到磨刀的声音了。

“这些东西,都是剑谱啊。”

顺着排列整齐的书脊看过去,上面不过是些某某名剑的剑谱而已,放的相当的杂乱,甚至还有重复的,整个满满当当的塞在书架之前,不知道烂在这里多久没人看过了。

走了十几分钟都是重复的光景,正当墨寻感到无聊的寻找起前往上层的楼梯时,脚边一种异样的触感让墨寻停下脚步,低头看了一眼

“晦气,哪儿来的死老鼠。”

墨寻抬起脚来刚要把老鼠踢开,宁知尘却回头轻喊了一声:“墨寻,莫要动它。”

“嗯?”

墨寻的脚刚擎到半空,忽然听到宁知尘的吆喝,硬生生的刹住了脚踩在另一边,抬头纳闷的看着宁知尘,之间这位少侠像是发现了什么惊喜似的走过来,把手里的烛台往墨寻手里一塞:“帮我拿一会儿照着亮点。”

说罢,低头俯下身子看着这只死老鼠。

墨寻怪异的也跟着蹲下来要看这小子到底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见宁知尘脸上的表情十分认真,半跪下来一条腿,从储物戒指里取出来了一把指头长短的小尖刀,也不嫌脏,一手捏起了死耗子,另一只手用尖刀剖开了这只耗子的腹部。

“呜恶……你这是干什么?!”

随着老鼠的腹部被切开,一股散发着恶臭的腥血从老鼠的肚子里淌了出来,宁知尘表情仔细的用刀子细细的撬动了一会儿,又慢悠悠的拔出小刀子来,从老鼠的肚子里挑出来了什么东西,墨寻把烛光凑近了些将之照亮,刀子上面是几片血红色的固体,呈现细小的颗粒状,边缘并不太规则。

“这玩意是啥……纸片?”

“准确来说是这里的书页,这个老鼠啃食了藏剑阁里一楼的书籍。”

“嗨,这有什么大不了的?谁让这藏剑阁一楼放这么多书,人家老鼠吃个书不也是生活所迫。”

“不,墨兄你有所不知。”

丢掉了死老鼠和小刀,宁知尘冲着墨寻比划了一下双手,嫌恶心的墨寻明白他的意思,从袖子里掏出来一枚葫芦拔出塞子,倒出来了些许清水给他去洗手,宁知尘一边清洗着手上的血污一边说道:“这里的书别说是老鼠了,我来啃都不行。”

“啊?”

洗干净了手的宁知尘扭头伸手朝着脏兮兮的书架伸出了手臂,他的手还是湿漉漉的,可手指擦过了书架上的书籍后却并没有留下湿润的痕迹,宁知尘又把手指凑到墨寻跟前,他的手指同样也没有沾染上灰尘。

“仓睿文锁阵……不知墨兄可曾听说过?”

“没有,这睿智啥的……是个什么玩意儿啊?”

“是仓睿,简单来说,是一种极为复杂和繁琐的守护阵法。”

宁知尘抬头看着周围的书架,平静的说到;“这个藏剑阁一楼整个都是一个阵法,所有的书架,书籍,共同组成了这么一个锁住了整栋藏剑阁的封锁阵。”

经由宁知尘的介绍墨寻才得知,这个东西是江湖上一个叫琳琅学宫的门派捣鼓出来的封锁阵法,将一整个空间布置满书籍,每一本,每一页,每一个字都有极为固定的排列顺序,这些运用灵力和特殊墨水写出来的文字本身就是阵法灵力流转的一部分,跟整个建筑所锲定的地脉相连接。

当这个阵法形成之后,整个阵法之内的一切没有生命和行动能力的物质都会跟这楼阁内的空间固定在一起,共通化身为地脉的一部分,想要擅自改变阵法规定好的布置就相当于对整个建筑的地脉发动攻击。

“这里的灰尘,蛛网,其实都是每一次阵法更新后被一同固定在这片空间里的死物,我们无法把它们擦掉和带走,这也是为什么解奇逸老前辈说这里没人打扫的原因,墨兄,你没发现这里明明脏乱成了这个样子,可我们刚才进来的时候却没卷扬起来一丁点的尘土么?”

“那这老鼠又怎么解释?它不也是个死东西吗?你刚才可把人家开膛破肚了。”

“这正是症结所在。”

宁知尘眯起眼睛,从墨寻的手中接过了烛台拿在手上,将自己的分析说给了墨寻:“据我所知,仓睿文锁阵所固定的东西是随着每次开关阵法而重新圈定的,从这只老鼠的腐烂程度来看,死了应该差不多有一个月了,这期间有人曾经解开了这里的阵法,所以这个老鼠才能啃掉这里的书页,而在那之后这里被重新固定了一次,这只老鼠出不去,想去继续啃食书页充饥,而在阵法发动后,这只老鼠的行为就变成了对整个地脉发动了攻击,自然会暴毙而死,刚才刀子搅进去的时候它全身的骨头都是酥的,应该也是这个原因。”

“一个月……那不是……”

“对,是万剑门大师姐,锦绣剑方纫珺姑娘‘暴亡’的时间,在那段时间里,有人趁乱进入了这里,解除了仓睿文锁阵,将被封印在这里的叱咤万方拿走了。”

“这阵法很难破吗?”

“我所知道的解除方式有三种,第一是熟知这个阵法特有的解除结构……这个是只有当初设立阵法的人才能知道,并传播给他人的,所以必是万剑门极为高位的亲信才有可能掌握。第二是通过固定的方式反向破译这个阵法的构成,这一点当世只有这个阵法的创建门派,琳琅学宫的高级弟子才能够做到,但是要花费相当恐怖的精力和时间,要在阵法封锁之前把这里所有的书籍逐一阅读和比对后才能破解,第三种……就是破阵者的实力高于这里的地脉,到了这个境界的人江湖上大多能喊得出来名号,没必要特地来万剑门做这种蝇营狗苟之事。”

宁知尘提出的三种破阵之法,后两种几乎可以完全排除可能性了。

也就是说,目前最可能的是万剑门的内部人员作案。

不过结合方纫珺的死,倒也还能推的出来另一种情况。

“那么有没有可能……其实方纫珺并不是如万剑门所说的什么暴病而亡,她身为万剑门的大师姐,有办法知道这里的密码,说不定是有人从她口中套出了破阵之法后杀了她……或是直接利用她本人来破阵,然后又卸磨杀驴?”

“有这种可能,墨兄,而且可能性很大,不过方纫珺的尸身已经被万剑门给运走,想要再去调查她的死因也变得颇为麻烦,咱们再继续看看还有没有什么别的线索吧。”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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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层开始就没那么多的书籍了,正如宁知尘所说,仅仅一楼的阵法便足以封锁住整栋大楼,二楼开始就是一些兵刃,一直到两人登上四楼,摆放在架子上的都是琳琅满目,保养的分外锋利的利剑。

长剑的造型各异,姿态不一,墨寻挨个的看了过去,等级大多都在二三十级,蓝色绿色品质居多,并且随着楼层的升高,甚至不乏有紫色品质的宝剑出现。

“诶诶,我说,墨兄……”

“怎么了?”

“你是拿不走它们的,就别挨个的摸了……”

宁知尘有些哭笑不得,从刚才上了二楼开始墨寻就把烛台攥在手里,拼命地调整影子的角度,动作好像是在跳大神一样,已经跳了足足四层了。

墨寻那边也是气的要命,在这片空间内自己的影子没办法发挥作用,不管影子如何遮盖,那剑就是好好的挂在原地,分毫不为所动。

“我懂了!合着这个破阵法的原理是把物品的代码改写成场景内不可交互物品吗……可恶,可恶啊……与其让他们烂在这儿,让我拿回去给小丫头磨着玩儿多好啊!万剑门这群暴殄天物的人渣!!”

“就算你拿走了也没用的啊。”

宁知尘抱着肩膀摇头轻笑,给突然抓狂起来的墨寻解释起来。

“放在此处的剑大多已是‘死物’,你便是拿了出去,在你手中也不过是废铜烂铁而已。”

“废话,我当然知道都是死物,否则还能让那什么睿智阵法给定在这里?我是心疼它……”

宁知尘摇了摇头

“墨兄误会了,我说的死物是指这些剑已经切切实实的‘死了’,它们已随主人,随着万剑门的历代先贤们一道逝去,剑的灵性已泯,所剩下的不过是铜铁铸就的残躯而已。”

他抬手轻轻的抚摸着手边架子上的一柄利剑。

“就比如这把【锆罔】,是解榕前辈的师弟李榛惯用的诸多利剑之一,平生斩敌无数,饮血成凶,却也随着那位前辈的故去而一同被收藏与此,再不见灵性,与其说这里是藏剑阁,倒不如说是万剑冢。”

“嘁……”

墨寻没味儿的应了一声,他只是个莫得感情的游戏玩家,在他眼里剑只不过是装备的一种品类,再怎么通灵性,属性值不动弹也是白搭。

不过游戏时代倒是的确有人真的把同一把固定的武器往死里用,最后不断强化培养成为了可成长的武器。

墨寻抬头看着周围琳琅满目的利剑:“那你按说的……剑的灵性这玩意儿应该挺难培养的吧?可你也说过,这万剑门传了才三代不到,怎么这就收藏了这满满几层楼的剑?”

“万剑门的特色便是如此啊,我说墨兄,你千里迢迢来万剑门打算拜师学艺,竟连这等事情都不知道?”

宁知尘惊讶的看着墨寻,继续充当人形小百科:“万剑门,顾名思义,他们的门派特色就是一心多用,驾驭万剑……虽然数目没那么夸张,但是同时统御十数把飞剑伤人还是做得到的,能把爱剑封存在这藏剑阁的自然又是万剑门高手中的高手,一个人少了十几把,多了数十把,可不就要排满这满满几层楼了么。”

“难怪是这么个古怪名字。”

墨寻点了点头,不自觉的看向了走在前面的宁知尘,这宁知尘身上同样背了两把剑,后背上竖着挂的那一把昨天已经见过了,是一把通体碧绿的晶体剑,而横在腰间的剑则完全比那把晶体剑小上一号,就算宁知尘使的是二刀流,这一大一小放在一块儿也多有违和感。

“嗯?在意我身边这个吗?”

宁知尘将手扶在了侧腰比较短的那一把剑上,食指在剑柄上轻轻的叩了叩。

“我是惯用背后的翠玉命剑的,至于这把……嗯……只是个摆设,我师弟送我的,平时几乎不用,说实话随身带着蛮麻烦的。”

“嫌麻烦你就收起来啊!呃,说起来,你们闲野门的门派特色又是什么?你们这名字我可从未听说过啊。”

其实墨寻这位四百八十年前的老古董压根就没听说过几个现代门派

两人一同步行在斑驳的剑影之间,墨寻找着机会闲聊了起来:“如果说万剑门是因为同时可以驾驭多把飞剑因而得名,那你们闲野门是怎么回事……因为很闲吗?”

“嗯?差不多吧。”

墨寻也就是开个玩笑,没想到宁知尘竟然真的认真的回答:“我们的门派特色……唔……怎么说呢……闲算一个,还有就是辈分比较大……算吗?”

“啊?”

“因为我们闲野门人少嘛,师父在江湖上资历又比较老,身为她的一代弟子,算起辈分来我很容易占到别人便宜的。”

宁知尘笑着说道:“就像是在万剑门会被人喊师爷一样,我跟很多其他门派的弟子排辈分都是要从他们开宗立派那一代开始算的。”

“……敢问你师父今年高寿?”

“不知道,她不让我问,也从不肯主动说,只是目前追溯到最大的辈分大概有一百三十多年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