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寻先生可别跟我装糊涂了。”

道士捏着墨寻给过来的茶杯,脸上笑的从容镇定。

“这个世界上哪儿还会有人比您更清楚蚺丹宗灭门一案的详情经过的?”

“喔,这么说倒也是。”

墨寻没有否认,点了点头,把茶水一杯饮尽之后又给自己倒了一杯。

“不过在这之前,虽说道长您是开门就把我的名字喊出来了,可我都把您给请进来了……作为无约而访的客人,您也该自报一下身份了吧?”

“哎呀,这是贫道失礼了。”

道士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贫道是天义道盟署下,青白彩云观的孙文曜。”

“哦?原来是天义道盟…………”

墨寻恍然大悟的点了点头,胖子对于墨寻的识趣儿非常满意,眯起眼睛捋着小胡子一脸洋洋得意,墨寻又抿了一口茶水后把杯子放在桌上,脸上充满了真挚的好奇。

“……那是个什么东西?”

“噗——”

胖道士一口茶水喷了出来。

“咳,咳咳……咳……你……墨寻先生,你这个玩笑开的可就不怎么风趣了。”

“呀……我没开玩笑啊,我是真不知道。”

墨寻一拍巴掌,摇了摇头,声音也十分真诚。

“什么天义道盟,什么红黄蓝绿彩云观的?我真的没听说过啊?”

这倒不是墨寻装糊涂,他是真的这些名字一个都没听说过,就像是人不会记得自己吃过多少馒头一样。

对于从游戏时代过来的墨寻来说,像是XXX观,XXX盟,XXX宗这样的名字早就已经麻木了,越长的越不容易记住,尤其是这位胖道士提出的名字,脑海里别说一点印象都没有,光是乍一听上去就觉得像个不怎么能打的杂鱼门派啊。

“是青白彩云观……呵呵,看来外地来的墨寻先生不太清楚我们这边的情况……没关系,没关系。”

尬笑起来的胖道士摇了摇头,墨寻连忙露出一副不知道是不是说错了话,被胖道士给吓到了的谄媚样子,起身为他续了一杯茶水。

“您请慢说。”

“呵,我们天义道盟,是南州十五郡的各地仙宗们共同成立的大组织,署下总有七十九个大小宗门,我们青白彩云观,跟刚刚被灭门的蚺丹宗都同属于天义道盟之下管辖,我这次前来,也是领了天义道盟的命令特地调查蚺丹宗灭门一案的。”

“哦……原来如此,哎呀,失敬失敬,我是真的没听说过,是我孤陋寡闻。”

墨寻露出了慌张的样子,连忙拿起了自己的茶杯闷了一口水以掩饰尴尬,又端起来茶壶给自己续了一杯,慌忙的又想给胖道士倒上,结果看着胖道士身前满当当的杯子,尴尬的擎着茶壶不知所措。

这胖道士孙文曜哈哈笑了一声,拿起茶杯抿了一小口,才给了墨寻倒茶的一点机会。

趁着机会,墨寻又问道:“不知您调查蚺丹宗被灭门,来找我是为什么啊?”

放下了茶壶,墨寻把玩着自己面前的茶杯,低着头略带些许疑惑的嘟囔起来:“按理说,您应该去蚺丹宗现场勘查一圈,搜救一下现场,看看有没有幸存者的尸体。再利用回溯秘法或是聚魂术法一类的,在现场捕捉还未消散殆尽的残存神识,或是利用蛛丝马迹进行情况重演……种种方法都有,怎么样也得在这些事情上折腾个一两天,为何您偏偏找到了我的头上呢?”

“呵呵,因为我们曾得到消息,有人目击到您昨天前往蚺丹宗了啊。”

胖道士捋着胡子,笑眯眯的说到:“一个连天义道盟在哪儿都不知道的,来历不明的怪人昨晚去了蚺丹宗,又刚巧蚺丹宗被满门灭尽,您说这巧不巧。”

墨寻点了点头,忽然捂住了嘴巴,噗呲一声笑了出来。

“嗯?”

“咳咳咳……不,那什么……对,您说得对,这实在是太可疑了——那么,我也跟您确认一下。”

放下了手,墨寻笑容满面的问到:

“蚺丹宗的确是上下满门都被灭尽,不留一个活口了是吧?”

“啊?对……”

“怪了……那么就不应该有这个目击者啊。”

墨寻的笑容让孙文曜先是一愣,随后又用一副笑呵呵的和善表情说到:“墨寻先生似乎对自己的潜踪技巧十分自信?”

“啊,你就这么理解也行,不过既然被你抓到了说有目击者,我也没办法死皮赖脸的否认——没错,我的确是去了一趟蚺丹宗,并且在蚺丹宗大闹了一通。”

“哦?爽快,墨寻先生是性情中人。”

“然后呢?再怎么看,我这个样子的也不像是有能力把别人的宗门满门杀绝的样子吧?”

墨寻说的确实不假,至少现在的‘墨寻’是办不到的。

“呵呵呵,这就由不得我来说什么了,我今天来,主要是想请您去我们天义道盟的总舵坐坐,跟我们好好聊聊关于蚺丹宗的事情。”

“我懂,请进局子喝茶,吃猪排饭嘛,我懂我懂,哎呀哈哈哈。”

墨寻挠着头,又露出了苦恼的表情来。

“不过,如果就这么去了天义道盟,恐怕到时候就算不是我干的,最后也会顺理成章的把罪名按到我头上吧?”

孙文曜眯缝着眼睛笑着,摇了摇头。

“不会的,如果您真的是无辜的,我们天义道盟一定会还您一个公道,您只是要跟我走这一遭就是了。”

“嚯——是这样啊。”

墨寻点点头:“毕竟你都找上门来了,我想跑恐怕也已经晚了——除了亲口跟你们解释清楚一切前因后果自证清白之外,我也没其他出路了啊。”

“您明智。”

“不过除开这一点,我还有一件事挺好奇的。”

孙文曜一挑眉毛,举杯抿了一口茶后吧唧吧唧了嘴巴,点点头回到:“哦?您说。”

“我啊……稍微计算了一下时间。”

墨寻伸出手来扒拉着手指头。

“我昨晚在蚺丹宗闹事的时间……大概是八点半,也即是戌时,之后我就回到了这间云嗣客栈休息……回来的路上没看见什么火光,而今早听人说是猎户最先发现蚺丹宗着火了,所以估计事情发生的时间差不多在晚上十点之后吧?”

“也就是亥时之后,甚至更久一点的时间……现在才刚过中午……按理说时间差的也不大。您那么大的一个天义道盟,怎么就好巧不巧的,没时间去在蚺丹宗被灭尽满门的时候去营救,又能在事发后这么快速的找到我这个当事人头上?偏偏就差了这么两三个时辰,一个宗门的人就这么都没了?”

“这……”

“不是我说,你们这天义道盟明明办事效率那么低,马后炮倒是专业的很啊。”

墨寻摇了摇头,用戴着手套的手轻轻地沾了沾茶水,在桌子上勾画起来。

“再换个角度,你说的不错,按照你们所掌握的证据,我的确是最有可能灭尽蚺丹宗满门的那个可怕的嫌疑犯,那你单枪匹马来捉拿我这个一人屠尽别人满门的头号杀星,未免也太过自负了吧?您一个人赛过蚺丹宗满门?”

“……”

孙耀文的表情变得愈发的难看,墨寻却起了劲;“当然,你其实有可能猜测,我是利用卑鄙的手段才做到这一点的,比如下毒。可你又毫不迟疑的喝了我的茶水,一个能毒杀别人满门的人的茶水……即便我正面作战能力不强,可身为一个灭了蚺丹宗成百号人的罪犯,业行簿上再添你一个名字也并不难吧?”

“墨寻先生,你该注意你在说什么。”

“我很注意,天下没有比我更谨言慎行的人。”

墨寻双手交叉放在桌子上,微微躬下腰。

“不过也好,既然你说要我注意言辞,那我就不以我是凶手为前提假设,毕竟我自己都知道那不可能……那么,假设‘天义道盟出身的孙文曜先生其实知道我是无辜的,却还来找我麻烦’如何?”

嘎巴。

孙文曜的手捏在茶杯上微微用力,茶杯龟裂出了数道裂纹,碎片一点点的剥落下来,杯子中的茶水却一点都没渗到杯外。

“愿闻其详。”孙文曜说。

“好——那就假设,假设你们知道凶手另有其人……那么你们还来找我,无非就是打不过那个凶手想找一个顶包的交差,或者……真正的凶手跟你们是一伙儿的。”

墨寻的手指在茶壶上轻轻的敲打着。

“那么你们来找我这个好欺负的顶包就说的通了——从你刚才跟我说的话来看,你根本不知道我用的什么方式去的蚺丹宗……而你却还能准确的说出我在蚺丹宗闹事这件事,无非就是有目击我在蚺丹宗闹事现场的证据……”

“那么,你们的手中要么有个蚺丹宗幸存下来的当事人,要么,你们当中有当时就在现场,并且没死于灭门之灾的其他人……而那个其他人,很大的概率就可能是行凶者……或者说行凶者的同伙吧。”

咯吱,咯吱。

孙文曜的茶杯已经完全碎裂了,散落在桌面上。

而茶水在孙文曜的手中凝聚成了一个流转的水球。

“您来的实在不巧,跟我说话的方式不对,做得准备不足,一切就像是赶鸭子上架一样,也就是说你们迫切的需要一个顶包的……你就这么急匆匆的,破绽百出的过来了,那么来让我猜猜。”

墨寻戏弄的笑着。

“我猜——您说的那个天义道盟的确很了不起,您的那个什么红黄蓝绿的观和蚺丹宗也都是属于它的盟下,毕竟这些在您眼中都是常识,没必要拿来骗人……那么是不是……你们天义道盟的确注意到了蚺丹宗被灭门的事情,并且派人要下来调查。留给你们这群真凶准备的时间并不充裕,因此你们急急忙忙的要找到我来去充这个替罪羊,哪怕准备不足……”

噗嗤一声,墨寻不顾面前道士的脸色,干脆的笑出了声来,也懒得继续惺惺作态,讥讽的说到:“算了吧——我还是告诉你一下你这傻逼毛病到底出在哪儿了吧,省得你死都不知道自己怎么死的……我说这位孙大道长,您身为一个出家人,身上的野兽尸臭未免也太臭不可闻了些,想来昨晚我下的那一场腥雨,您一定没少挨淋吧?”

“哈哈,哈哈哈哈。”

矮胖的道士短促的笑了两声,用力的拍着桌子,像是听到了极滑稽的事情一样笑了半天,好容易才缓过来一口气,眯缝着的胖眼盯住了墨寻。

“哈哈哈……呵……好,好,好,感谢墨寻的回答,那么——”

道士还没说完,墨寻笑着抢了一句说到:

“那么——我可以去死了,是吧?”

“对,你可以去死了!”

嗖——

就连最后一句话说什么都被人猜出来的胖子运转内力,手中的水球嗖了一下冲着墨寻射了过来,飞驰的水球穿透了墨寻的整个头颅,直直的贯穿了墨寻身后的木头墙壁,并且在墙上留下了一块硬币大小的窟窿。

“喔唷?玩水的。”

脑袋上被开了个大洞的墨寻点了点头,额头上的窟窿在说话的功夫缓缓蠕动,聚拢,重新填平恢复到原来的样子。

“既然您昨晚在现场,那你该知道这种小手段奈何不得我吧?”

“哈哈哈,你这怪物自然是不受我这仙水珠玉的影响,不过——睡在你隔壁的那个小姑娘呢?”

嘎达,嘎达。

孙文曜抬手按住了放在桌子上的茶壶,茶壶里的水咕嘟咕嘟的鼓荡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