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覺間,我和她在一起相處了近兩個月。如果算上我處於昏睡狀態的時間(從她的視角出發,有時三天有時兩天),我們可說已經朝夕相對了半年時光。
我漸漸習慣了這樣的日子。每天早起訓練到中午、傍晚拿那幫斥候練手。晚上,則是我最輕鬆快樂的時間。
“也就是說你是那個叫<廬水高中>的地方的學生?男女都可以上學嗎?在一起?”
此刻的她例行的坐在那裡眺望燈火。
即使依然沒有看向我,但是相比以前總是有一聲沒一聲的時候,我們聊到的東西越來越多。
“嗯,男女都可以的。我和風鈴那傢伙就是同班同學來着。啊,風鈴就是我們班的班長,是一個巨。。。不對,大。。。也不對,嗯。。。很厲害的女孩子。”
“很難想象啊。”
“木蘭姐你可能確實不太好想象。”
自從知道這個人的身份后,我查過一些古代中國的資料,古代女性受教育機會很少。
“不過我信。女人一定不會輸給男人的。”
她的臉上顯露出驕傲的神色。
我懂的。畢竟你可是萬中無一的巾幗英雄,‘誰說女子不如男’說的就是你啊。
“講講你上學的故事吧,我想聽聽。”她突然看着我笑了笑。
“好、好的。”意外的衝擊襲來讓我失去了鎮靜。
於是我就這樣開始講起我剛入學那段時間的故事。從開學到校第一天,被學姐慧眼識珠拉入SM部、每天過上了被她們花式吊打的不忍直視的日常。不知為何,在她面前,我意外的沒有隱瞞自己那些糗事的想法。
她就坐在那邊靜靜的看着遠方,但時不時拋出的問題,證明我絕對不是在對空氣自白。
“因為在天台睡覺說夢話被叫昔時月的姑娘聽到,所以拉進了SM部?”
“是這樣的沒錯。”
當時學姐對我的夢話裡面東西非常感興趣,還問了很多細節。好像是金字塔、人面像什麼的來着。就因為這個原因她邀請我加入她的社團。
“看上去她很中意你啊。”
“不是的,木蘭姐你想錯了。”
那個人中意的是我的故事,或者說我的體質才對。我突然想到了一個被我遺忘了很久的重要的問題。
“木蘭姐,你覺得我的臉怎麼樣?”
“為什麼這麼問?”她很稀奇的轉過頭來看着我。
我有點受寵若驚,畢竟以前無論說什麼,她的眼光都牢牢的釘在遠處,只用聲音和我互動來着。
“你看到的我的臉有什麼奇怪的地方嗎?是不是五官有點模糊?”
一直以來相處的太過平常,導致我忘記了。在夢中世界的鏡子里,我看到的自己的五官是非常模糊不清的,只能勉強看出是一張人類的臉。所以我急於知道她的看法。
這絕對不是因為我自戀哦!
“怎麼說呢,並沒有什麼特別的。”
她看了我許久,緩緩說到。
呼。那應該只有我看自己才是這樣。我的帥氣無損!只是這一點就讓我充滿了安心感。
“只是看上去有點呆而已。”
“拜託您請不要和風鈴一樣,木蘭姐。”
我的內心可是很脆弱的!
“那個叫風鈴的小姑娘,你怎麼看?”
“我怎麼看。。。她是個成績優秀、很能幹的班長來着。”
胸很大這種話我可不敢說。還有如果能對我溫柔一點就好了。
“沒問你這個。”
“那是?”
“你覺得她怎麼樣?”
“天敵。”
我秒答。準確說應該是她單方面的欲致我於死地。祖上貌似無仇無怨啊!完全不懂這份敵意由來!
“你喜歡她嗎?”
“哈哈哈。木蘭姐你真會說笑話。”
我嘗試想了想,就感覺荒謬的不行。跟那個人交往什麼的,說不定哪天就被捅了。
“誒,我收回剛才那句話。”
“什麼?”
“你不是看上去呆,你是真的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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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學校居然可以用法寶生成幻境教課?!”
“這麼說也差不多吧。”
“太神奇了。”
“女人居然也可以當老師?”
“我個人認為應該是女童吧。”
“不可思議。。。”
“你說的那個叫未央的,是個很厲害的劍士?”
“嗯,非常強。”
“那和我比呢?”只有這個時候才會露出好戰的眼神啊。
“一對一的話說不準。”畢竟那個人也是個異常兇悍的主。
“如果有機會打一場就好了。。。”
我不知道該說什麼,因為這是不可能的。
“對啊,只要我把你教會了,你就可以代替我去跟她比了。我真聰明!”
“求放過!”
不作死就不會死,這個道理我還是懂的!
“沒事,我一定會好好教導你的。”
“絕對不幹!”
“誒。”她突然嘆了口氣。
“怎麼了,木蘭姐?”
“真羨慕啊。”
我只能保持沉默。心裡隱隱的痛着。你很想的對吧?告別這種孤獨的地方,遠離無情的戰火。回到家鄉親人團聚,再是雲遊四海盡情高歌?
腳下這巨大的鎖鏈束縛了你的雙腳,肩上沉重的責任化作了手中的長劍。即使獲得了天下無敵的力量,你是否有得到過哪怕一天的快樂?
這是怎樣殘酷的世界!
可以的話,我希望向你傾訴更多,我更希望再多了解你一點。至少在和我相處的此刻,是否能夠給你帶來一絲的快樂,讓你暫時遠離憂愁?
“我說少年,你說的真不是你幻想出來的嗎?”
“你居然還是不信嗎!”
任重道遠。。。
“木蘭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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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如既往的夜晚。我走向了一如既往的她。
“少年,講講你那邊那個機器人吧。”這並不是我今天想說的。
“好。不過那方面其實我也不太明白來着。”我就我的所知盡量簡單地做出說明。我認識專家,但我本人在這方面的知識很匱乏。
“機器人不需要人推就能動是嗎?那不跟諸葛亮的木牛流馬一樣?”
“差不多吧。”
“居然還能說話!這是怎麼做到的?仙術?”
“怎麼說呢。。。”
“智能控制?”
她對人工智能非常感興趣,像個好奇寶寶認真聽我說明。然後像鸚鵡學舌一樣重複着我提出的名詞。
這是當然的。如果我和她流利地就“深度學習”、“搜索引擎”、“ 形狀記憶合金”展開學術探討什麼的,那我只能是被上帝整蠱了。
但這些並不是我今天想做的。
“木蘭姐,差不多夠了吧。”
終於我握住她思考的間隙。說出了我想說的話。
她沉默了。
我自顧自說著:“我認為自己已經能夠完勝那些半人馬斥候了。”
是的,在不斷的戰鬥中,我變得越來越得心應手,那些半人馬斥候現在已對我產生不了任何威脅。所以。
“我想——”
“少年,你已經訓練多久了?”她打斷了我的話。
“今天是第76天。”
“76天就能做到這種程度,真的不錯。”
“謝謝。”
我能夠從她的語氣中感受到褒獎。只是這一點就讓我的心中充滿了喜悅。
“夠了吧。”
“什麼?”
“你可以不必戰鬥的。”她回過頭來看着我,笑了笑。
“!”
“你知道為什麼我一直讓你用木劍?”
“不知道。”
‘因為你不捨得你那把大劍’,這樣的俏皮話我沒能說出口。
“因為你沒有殺過人。”
“半人馬也算人嗎?”我試圖反駁。
“他們也是生命。和人並無不同。”她搖搖頭,肯定道。
“那——”
“這是只屬於我的職責,”她沒有讓我說下去,“而你只是個與殺戮無緣的普通學生而已。”
“這本就不該是你的負擔,是嗎?”
我看到,在夜風吹拂下,她的側臉露出了彷彿死心一樣的表情。
我終於沒再堅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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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前的我從未感受到,只是站在那裡看着,就是一種煎熬。
昨晚的發生的對話並沒有讓下面大殺四方的女孩產生一絲動搖,卻給我帶來了無盡的糾結。我終於知道了自己心裡發堵的原因。既有自身不入地獄所帶來的安心和放鬆,又有為她的處境安危一喜一憂,但但更多的是,無窮無盡的負罪感在我的心中翻覆。
殺戮與我無緣?當然如此。那麼你呢?你為何要深陷至此?我始終忘不了,在戰爭開始前一刻那好戰無畏的笑容。更無法忘記,結束時分那寂寞蕭瑟的背影。到底哪一個才是真實的你?
嗜血喜悅的微笑與落寞疲憊的表情在我心中不斷切換,分離、后又重合,直到黎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