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看房车有倾覆的危险,傅立叶也顾不得自己腿上的伤势了,连忙迈出两步绕到了房车的旁边。而当他看到房车另一面的状况之后,不禁瞪大了眼睛。
原先的房车已经不成形状,整个顶棚都凹陷了下去,形成了一个巨大的凹坑。整个金属的房车就像是被打扁的易拉罐一样。
这是怎么回事,被陨石给砸了吗?
且不说陨石能不能穿透这重重血雾,光是有陨石准确的落到这房车上就已经是小得不能再小的概率事件了。所以那个念头只是在傅立叶的头脑中闪过而已哦,他也没有当真。不过房车显然不会无缘无故地变成这个样子,如果不是陨石的话,那十有八九是炮弹了。
好吧,这也是个玩笑,但是傅立叶只能想到这样的解释了。
还在他呆若木鸡的时候,突然那变形的“易拉罐”里又有动静传了出来,显示一阵轻微的晃动,然后就是令人牙酸的金属扭曲的声音。之间那废墟中站起了一个人来,由于红雾阻隔以至于傅立叶不能辨认那是什么人,可是从他徒手掰开金属板这一点来看,肯定不是什么普通人。
况且他还可能就是那颗把房车砸成那个样子的“炮弹”。
傅立叶不知道叶南秋那样的方士能不能承受这样的攻击,反正他是绝对不行的,哪怕他现在的身体素质已经接近了体育生的水平。房车的金属板也许不厚,车的梁架可不能说不结实,而在承受了可以使得车架都变形的巨力之后还能站起来的,那已经脱离了人类的范畴了。
而傅立叶眼里的非人,此时也不怎么好受,他用力推开压在自己身上的残骸,发出了一声低沉的叹息。不知道是为了自己身上的伤势而担忧还是为自己狼狈的样子而懊恼。
但这一声叹息让傅立叶很快和自己的记忆里的对上了号。
“叶师兄?”
听到这个称呼以后,对方显然是愣住了,随后,马上反应了过来:“傅立叶?你怎么……”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异变突然再起。
红雾之中铺天盖地的无数黑色羽毛如万支利箭,又如瓢泼大雨一般朝着两人飞射而来。不,那些羽毛比雨点还密集,比箭矢还要快!眼看着两人已经避无可避,叶南秋一个箭跳到了傅立叶的面前,那星冠云氅的装束让傅立叶不禁楞了楞神,哪怕是知道了对方是叶南秋也难以将眼前的这个人和他印象中的那个画上等号。
挡在傅立叶身前的叶南秋当然不知道此时他的心里活动,不然恐怕会为了他的思维跳脱而震惊——这都已经是生死关头了,居然还在关心别人的衣服穿的是什么。可是对于傅立叶来说,叶南秋这一身打扮的冲击不亚于那铺天盖地的黑色羽毛。
叶南秋双手裹挟着风雷,凌空击出一掌,随之而出的雷霆不只震碎了红雾,连带着那无数的羽毛也被这一击掌心雷打的支离破碎。
红雾散开,露出藏在血雾中腾云驾雾的鸦宫主人。她站在用血雾构成的平台上,手里拿着一支血红色的羽毛,只是轻轻一挥便让被叶南秋拍散的血雾再度涌动起来。
然后,是剑光骤然亮了起来。
钟九折踏着金色的小剑从红雾中再次杀出,此时他的飞剑已经一分为七,他剑诀一出,这七道剑光就从各个方向对鸦宫主人发起了攻击。鸦宫主人信手一挥,扯来了一片血色浓郁的暗红烟雾,那烟雾硬的像是石头,剑光打在上面发出叮叮当当的声音。随后烟雾一卷,化为了一股巨大的拳头向着钟九折捶了过去。好在钟九折早有准备,一踩脚下的小剑飞到更高的空中,堪堪躲过这一击。
“找地方躲好!”叶南秋只顾得上和傅立叶交代那么一句,也不管傅立叶是什么反应就不得不把注意力再次集中到战斗上。
所谓机不可失失不再来,趁着钟九折和鸦宫主人纠缠的时候叶南秋脚踏禹步,口诵禁咒,存神守一,观想雷部诸天神。旁观的傅立叶只觉得眼前一花,恍惚间看见叶南秋已不再是道士打扮,而是变成了头戴高冠,身着红黑二色长袍,手持玄金令符的天神!那形象分明和傅立叶在道观的挂画上看到的一模一样!
傅立叶不禁心神动荡,再看过去时叶南秋却已经变回了原来的样子,再看不到先前的威势。
刚才那是怎么回事?是幻觉还是障眼法?
念头刚起,叶南秋的禹步却停了下来。只见他双目半睁,抬起的右手虚握,似乎在高举着什么东西。
等等,傅立叶想起了之前他看到的幻象,那尊天神的右手是持有令牌的,再看叶南秋此时动作,他哪里还看不出来那是在模仿天神的样子。想到这里,傅立叶开始了识海视界,果然从他的神识看过去,叶南秋已经不再是叶南秋了,而是画卷当中的雷部天神。
“雷击,敕!”
令符一出,鬼神皆伏。
只听渺渺高天中有隐隐雷声传来,随后一道闪电划破长空,如同一道光柱垂直劈了下来,在刹那间爆发出的炫目光芒吞没了钟九折和鸦宫主人。那些血雾遇到电光就像是遇到了高温的冰雪一样迅速消融,在光芒消退之后,迷阵居然被劈开了一个巨大的“天窗”,透过这个缺口傅立叶可以甚至看到外面阴云密布的天空。可惜的是没过多久那巨大缺口就立即愈合了起来。
这就是观想么?傅立叶若有所悟,还不知道自己的神识已经被叶南秋给察觉到了。
“还不快走!”此时叶南秋已经有些恼火了,大敌当头他可分不出精力照顾傅立叶。
难道是那只猫妖给的教训还不够?
傅立叶这时候才大梦初醒,忙不迭拖着受伤的腿,一蹦一跳地跑走了。而叶南秋看着傅立叶消失在红雾中以后依然是眉头紧锁,那是因为迷阵到现在也没有解除,也就是说……鸦宫主人她还活着。
鸦宫主人她当然还活着,不仅活着还活得很精神。叶南秋招来的雷是很强不错,如果她是一般的妖恐怕要在这样的雷击下灰飞烟灭,可惜的是她不是一般的妖,而是大妖,还是身怀妖皇真血的大妖。
尘烟散去,只见在一片电弧造成的焦黑中,鸦宫主人依然挺立在大地上。当然她也并不是毫发无伤,尽管她尽力用红雾保护了自己,为此甚至消耗了近乎三分之一的血色羽毛,她的发梢还是不可避免地被雷电烧焦了一部分。
闻到焦糊味的鸦宫主人哪里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她略有些心痛地拾起自己的头发,目光从焦糊的发梢转移到了在最后关头抽身而退的钟九折和站在他旁边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叶南秋!此时她眼中的心痛已然变成了滔天的怒火,“你们都得死!”她说出这就话的时候声音几近颤抖。
鸦宫主人认真了。
这是两人一致的想法,若说刚才对方还是抱着戏耍的心态和他们打斗的话,现在可就不一样了。被激怒了鸦宫主人不会再宽容他们的失误,不会放过每个可以击杀他们的机会,因为现在她要的就是他们去死。
叶南秋和钟九折当然不怀疑对方要杀了他们的决心,事实上他们本来就没有抱着自己还能够生还的希望,激怒对方无非是迟早的事情。而好消息是在此前的战斗中,两人的配合已经得到了初步的磨合,尽管可能还不是那么的默契。
“喂,这下可不是开玩笑的了,你有什么后手赶紧拿出来吧。”显然方才招雷令叶南秋消耗不少,此时他已经是气喘吁吁难以支撑了。体力透支的滋味并不好受,若不是他准备用来召雷的神符已经全部用完的话,若不是时间不容许叶南秋用气机勾动天地威势的话,他也不需要以自己的气力为代价硬生生地召唤天雷。
而这样做的代价就是消耗了自己大量的体力,尽管他正在用吐纳术尽力弥补自己的损失,但无异于杯水车薪。现在说他是山穷水尽也不为过了。
钟九折对叶南秋无力地咧咧嘴:“后手可是罕物,岂是说有就有的。”显然他的体力也消耗得差不多了,说起话来都是有气无力的。
“现在可不是开玩笑的时候了。”
“我也不是会在这个时候开玩笑的人。”
叶南秋盯着他的脸看了半晌,然后无奈地一拍脑袋:“完了!”
转瞬之间,红雾凝聚而成的巨大拳头已经打到了两人的面前。
“保重!”钟九折驭剑而起躲避鸦宫主人的攻击,留下了飞不起来的叶南秋还在原地。
叶南秋摇摇头:“所以我才讨厌蜀山的人。”
虽然叶南秋飞不起来,但他也不能等死,好在他总是有随身携带防御护符的好习惯。只见叶南秋一拍符纸,一道无形的力场就在他的身周展开。而几乎是同时,那巨大的拳头就砸在了这刚刚展开的防护力场上。
叶南秋有了心理准备是没错,他知道那红雾拳头的力量还不足以打破他的防护,可是那巨大拳头打在他的身上,红雾占据了他的全部视野,巨大的力量使他的身体失去控制而被打飞到空中……这一切的一切都要比他想象得要刺激多了。所以哪怕他知道自己不会受伤,却还是免不了被吓一跳。
比什么过山车都要刺激。
再次被打飞的叶南秋直接撞到了身后的房车上,而这回房车就没有那么幸运了,直接被红雾给砸成了两半。叶南秋飘在空中还没反应过来,那红雾又往下一捶,直接把叶南秋捶到了地面上。光是这样还不够,红雾又化作巨大的锤子,一锤一锤地砸向趴在地上的叶南秋,似要把他锤到地里去。
“欺人太甚!”
俯卧在地上的叶南秋一撑地面翻过身来变为仰卧,对着要再度捶下的锤子打出了裹挟着雷霆的一拳!
“轰隆!”
在巨大的雷声中,血雾当即消散。可还没等叶南秋松一口气,血雾却再次凝聚了起来。这回可不是什么锤子了,而是巨大而锋利的爪子!
叶南秋眼疾手快就地一滚,那爪子就抓在了他之前躺的地方,看似坚固的混凝土地面在巨大力量下毫无悬念地变成了碎片。趁着这个机会,逃出生天的傅立叶顺势站了起来,他把目光投向了远处的鸦宫主人,只见那暗红色的云雾再次被她召集了起来。
对方又要趁机汲取人血!
叶南秋知道这时候最好的做法就是打断她,可是他实在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再抬头看向钟九折,发现对方的情况比他好不了多少,一道剑光在血色的云雾中穿梭着,在小心云雾纠缠的同时还要与一只由红雾构成的巨鸦战斗,同样使不出力气来。
难道就没有办法了吗?叶南秋当然不甘心眼睁睁看着对方伤害同胞的性命,可是他却无法阻止这件事情的发生。
真是太憋屈了。
然而转机总是在看似失去希望的时刻降临,叶南秋突然就看到了,在鸦宫主人的身后,一个跌跌撞撞的身影在雾中逐渐变得清晰了起来。那个身影的体态动作是那么的熟悉,以至于叶南秋几乎是一眼就认出哪个影子的真实身份。
是傅立叶,他又走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