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铜棍棒敲击水泥地面发出的笃笃声还在继续。这单调乏味的节奏不知道已经持续了多久,也不知道还要持续多久。
声音响了多久,傅立叶就和小和尚走了多久。傅立叶感觉自己已经把一个月能走的路在这一天里全走完了,而围绕着他们的红雾仍旧没有半点要消散的迹象。
同时也没有苏梨果的消息。
尾随在他们身后的人越来越多,已经排到了红雾的深处,透过雾气的遮蔽只能模糊地看出是黑压压的一片。
里面大概也没有苏梨果。
不知道是因为走了太长的时间,还是因为重重的红雾久未消散而产生了绝望的情绪,原本安静的队伍渐渐开始骚动了起来。但小和尚对此却置若罔闻,依然我行我素地一边敲打着他手中的棍子,一边在红雾中漫无目的地走着。
但是他的状态很不好,整张脸似乎都失去了血色,就连嘴唇也泛白了起来。虽然不容易注意到,可是傅立叶确实看出他的脚步变得蹒跚了起来。这也是难免的,傅立叶仅仅只是走路而已,他的脚就已经开始隐隐作痛起来,在母趾上似乎还起了个水泡,每走一步都会传来钻心的疼痛,让他迈起步子来一瘸一拐的。和傅立叶不同,小和尚不仅走了和他一样长的路程,同时还要敲打着手中的棍棒。尽管这个动作看上去简单,可小和尚硬是敲打了不下千次。如果换做是傅立叶,恐怕在敲第三百次的时候就放弃了。
傅立叶佩服小和尚的毅力,却也担心他的健康。毕竟小和尚的体力极限摆在那里,而这片红雾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消散。
“要不,我来替你?”
听到这句话以后,小和尚敲击的动作停顿了一下。突然消失的节奏令身后跟着他们行走的群众们开始躁动起来,他们纷纷将目光投向这边,而红雾中看不见前面的人群隐隐有着再次陷入恐慌的趋势。
还好,在事态彻底失控之前,小和尚手里提着的棍棒再次敲了下去。那清脆的响声堪比镇定剂,让身后杂乱的声音迅速平静了下来。
“不可,小僧不是简单地敲击地面而已,同时还需默诵经文,掌握节奏。只有这样才能起到静心的功效,而施主不懂得经文,只能发出噪音罢了。”
或许是因为困倦的缘故,小和尚也懒得伪装了,一口一个小僧和施主。
傅立叶还是有点过意不去,他还想在说话,突然感觉自己的血气上涌,全身的血液似乎受到了什么东西的牵扯,就要离开他的身体。
“这是怎么回事!”
傅立叶心中一惊,正是手足无措的时候,突然间他的身体又恢复的正常,还真像是潮水一样涨得快退得也快。可问题是,傅立叶他什么也没做啊,那股奇怪的感觉究竟是……
他还在疑惑着,突然身后的几个人发出了痛苦的哀嚎。傅立叶转头看去,看到的是几个人痛苦地倒在了地上,还在不住地打滚着。周围的人目睹了这样的景象,纷纷避让开来,慌乱的表情上多了几分恐惧。
“不好。”小和尚很快就察觉到了不对劲的地方,他用力一杵手中的棍棒,随着一声清脆的响声,无形的风就从敲击的部位发生出来,驱散了周围看似无孔不入的红色雾气。
可是他的动作还是慢了一点,在他驱散雾气之前,倒在地上的人就已经发不出声音了。鲜血从他们的七窍溢出,像是没有重力一样散布到血色的雾里,而他们的皮囊则慢慢干瘪下去,就和那些被吸干了鲜血的人一样。
这恐怖的一幕彻底击碎了众人勉强保持的镇定,小和尚的努力几乎是在一瞬间就付诸东流。随着最后一根稻草,不,是最后一捆稻草的落下,人群彻底混乱了起来。一时间咒骂声、尖叫声和哭喊声乱作一团,人群陷入了彻底的疯狂。他们呼喊着意义不明的话,漫无目的地狂奔着,不顾一切地攻击着其他人。
“这……这该怎么办?”
面对傅立叶的提问,小和尚只是长叹了一口气,说道:“非是不救,力所不能及也。”
这句话的意思是小和尚也没有办法了吗?
“若小僧的猜测没错的话,这迷阵并非只是普通的迷阵……可是小僧却想不到这迷阵竟然如此不讲道理……”
那就像是被扔了一块石头的水塘,一石激起千层浪。恐慌和混乱在人群中迅速扩散。但无论是跪地求饶还是大声呵斥都不能阻止越来越多的人倒在红雾中,他们恐怖的死状引起了更大的骚乱。于是,所有人都彻底失去了理智。数百人再次在红雾之中呼号奔走,试图寻找那可能根本就不存在的一线生机。
同样,傅立叶也感觉到了同样的恐惧,他想起了之前出现在自己身体里的那股奇怪的感受,不禁为自己的命大捏了一把冷汗。如果他的猜测没错的话,那些倒在地上的人也遭遇了和他一样的事情,而他们就没有自己那么好运了。
但是,为什么自己的鲜血没有被吸走呢?傅立叶不认为这是一个巧合,也不相信敌人会故意对自己仁慈……说不定这里面有什么诀窍,自己误打误撞破解了敌人不怀好意的妖术,如果能够找出这个诀窍的话那么……
可是自己确实什么也没做啊。
难不成自己真的是特殊的?
要换做是以前的傅立叶绝对不会认真考虑这样的想法,毕竟他十几年以来的经历已经证明了自己只是凡人一个,即便开始修炼了也没有展现出什么天选之子的过人天赋。但是从秋笛对他使用妖术失败那次开始,他却被告知自己确实是特殊的,而且还因为起特殊性才能和苏梨果搭上线。
所以,这次有了这样的念头后他的理智才没有第一时间否定。会不会是自己天生就对妖术有着免疫力,不只是影响心里的妖术,甚至连其他妖术也能一并免疫?
在傅立叶苦思冥想的时候,小和尚看着消失一空的追随者再次叹了一口气:“傅师兄当心了,这红雾有勾连鲜血的能力,如果可以的话切莫将其吸入肺中。”说完这句话,小和尚却是再次回头闯进了人堆里面,试图宣扬佛号让红雾里面的人再次安定下来。
傅立叶还想跟上去,可是恍惚间他似乎在红雾中看到了一个熟悉的影子。起初他还以为是自己的幻觉,可是待他定睛一看,却发现那根本就不是什么幻觉,而是那红雾之中真的有那么一个醒目的轮廓,宛如一只巨大的狐狸在奔跑!
是苏梨果?还是秋笛?
傅立叶看不出来,但是这不妨碍他做出追踪那只狐狸的决定。如果它是苏梨果的话,此时她变作妖形说明她遇到了袭击,而如果是秋笛的话,那应该是在和叶南秋他们打斗,跟着她就有机会找到叶师兄。
想到这里,傅立叶不禁捏了捏自己手里硕果仅存的铁核桃。原本他是有两颗的,但是他的能力显然还不能同时控制两颗,之前情急之下为了打下妖羽把两颗都扔了出去,另外的一颗就不知道落到了哪里。
虽然这件事有些冒险,但傅立叶却认为这是值得的。毕竟收益往往都伴随着风险,而且世事都不会等到你完全准备好了之后才发生。
于是傅立叶几乎是第一时间就朝着那狐狸影子的方向跑了过去,因为不明白对方是敌是友,傅立叶也没敢贸然出声,只能借助红雾的掩护悄悄靠近。因为长时间的行走,傅立叶此时的状态实在不能说是好,撇开体力消耗不谈,那隐隐作痛的脚就让他的行动变得不那么方便。不过,一切都在可接受的范围以内。
可是事情却不如他所预料的那样发展。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的行踪暴露了,在他跟着那只狐狸跑了几分钟后,那狐狸竟然突然一个加速甩掉了他消失在了红雾之中。
这下好了,傅立叶彻底迷失在了雾气里。他的前后左右都是同样的红色,即使是神识也同样被雾气所遮挡,完全不能辨别方向。不仅没有找到苏梨果和叶南秋,自己还和小和尚失去了联系,当真是芝麻没捡到还把西瓜给丢了。
傅立叶虽然一下子慌了神,但很快他就镇定了下来。毕竟他现在也没有更好的办法,想来想去自己还是停留在原地比较稳妥。于是傅立叶就盘腿坐了下来,一方面是为了自己的安全着想,另一方面也是趁机恢复自己的体力。
可不知道是不是上天要和他作对,就在他发胀的双脚稍稍得以舒缓的时候,红雾之中隐隐传来了雷霆的声音,傅立叶举目看去,还有雷光霹雳在闪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