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的动静还挺大。”

素白色的衣袍发出不咸不淡的声音,钟九折没有搭茬。

“而你居然没有掺和进去,实在是令人惊讶。”

钟九折还是没有搭茬,他把心思都放在了打磨手中的剑上。钟九折的剑自然不是凡品,所谓的打磨用的也不是砂纸和磨刀石,而是用钟九折的精气神。这是蜀山外剑术的入门之法,也是他每日必须做的功课,只有这样才能保持他的飞剑锋锐无当。而同时,剑也会反过来打磨他的精神,保证他的锐气不会因为时间而消磨。

“不行了,没法交流了!摊上这样的盟友真是太倒霉了!”

衣袍人把每个字的尾音都拖得长长的,像是刚识字的小学生在唱读课本一样。

“我看根本没打算交流的人是你才对。”钟九折还是搭理了他,如果再任由对方闹下去自己的早课也别做了,“你前日说的卜算,有结果了没有?”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衣袍人见钟九折回话后立刻来了精神,“昨晚闹了那么大的动静,你居然没去插一手,这不符合你的风格啊。你就不怕那狐狸被正元道捉了去,你再也报不了仇吗?”

“不是你说了让我低调一点的吗?我也听说过楚阳的叶南秋,他的道行应该和我不相上下,如果和他对上了那才是惹上了麻烦。而且如果那只狐狸这么容易就能被捉拿,你我也用不着在这天台上扯淡,早就功成身退了。再说了我也不傻,要是那狐狸真能被捉去你早就和我联系了,你对于它的渴望不下于我。”

听了钟九折的分析后,衣袍人一时无言:“想不到你的脑袋里不全是肌肉。”

“你为什么会对我有那种奇怪的印象。虽然我在数术方面确实不如你,但是这并不能说明我是个只会靠暴力解决问题的原始人。不说有多高,最基本的智商我还是有的。”

“是在下错了,小看了英雄,还请原谅则个。”

这句话是衣袍人用戏腔唱出来的。

钟九折深深叹息,现在是他觉得摊上这样的盟友实在是太倒霉了。

“现在你该回答我的问题了吧。”

“哪个?噢,你问的是我卜算的结果啊。我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你要听哪个?”

“都讲讲。”

“那你想要先听哪一个?”

钟九折揉了揉隐隐作痛的太阳穴回答道:“都可以。”

“那我就从坏消息讲起了。”衣袍危襟正坐,用严肃的口吻说道,“那只妖狐用来瞒过天机的秘法委实不俗,以我目前的实力还不能窥破谜障,除非动用特殊手段。”

“也就是失败咯?”

“没错,棉签不行,必须蓍草才可以。”

“原来你都是用棉签搞蓍筮的吗!”

钟九折还想吐槽,但是鉴于人家用棉签搞蓍筮也比自己强,自己实在没有吐槽人家的立场,于是他把在喉咙里的话给咽了回去。

“现在怎么办?我现在给你去搞蓍草?四十九根?”

“不不不,必须是大衍之数才行,虽然用来运算的是四十九根,但这是仪式问题,关乎占卜的成败。”衣袍人一股“你怎么连这个都不懂”的语气,“不过你不用操心这个,我已经在网上下订单了,正宗羑里品种,明天就能送到,你要是想出力的话可以把我的账单报销一下。”

网络,还真有你的啊!

“那你说的好消息不会就是这个吧?”

“当然不是,我可没有那么无聊。”

“这句话我能理解为你可以更无聊么?”

“我说的好消息可是真的好消息,”衣袍甩着空荡荡的袖子表示抗议,“你也知道,妖皇真血里面除了有妖皇的力量之外,还带有妖皇的一丝感悟,得到妖皇真血的妖精可能因此而学到妖皇的妖术。而我通过查阅典籍,已经知道她是怎么掩盖天机的了。”

“喔?”钟九折来了兴致。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它带着的的那滴妖皇真血的效果就是……画皮!”

“画皮?”钟九折眉头一皱,这个妖术可以说是非常常见的妖术了。以前没有能力化形的妖精又想进入人类社会的,多半会选择采用画皮作为伪装,但是伪造出来的皮相毕竟是假的,稍微有一点道行的方士都能辨认出真假来。难道妖皇真血里面记载的就是这些浅显的妖术吗?

果然,衣袍人接着说了下去:“你可别小看这了这画皮,妖皇的画皮可是和寻常的那些画皮之法不一样。普通的画皮也就是画出个皮囊出来,而妖皇的画皮画出来的可不只是皮囊,就连那狐妖的三魂七魄都能一并包裹进去,更可以画出社会关系,编造虚假的身份。”

“什么?”

钟九折大吃一惊。按照衣袍人的说法,那狐妖换了皮囊就等于变成了另外一个人,就连轮回转世都没有那么彻底。如果真是这样的话,恐怕只有周公出手才能找到它的真实位置了。

“不过好在,她还没有完全掌握这门妖术。现在的她也只能用画出来的皮囊达到类似于夺舍的效果,必须要照着原型来画才能发挥出最佳的效果,不能凭空创造出角色,我想可以从这个方面入手调查。”

钟九折松一了一口气后,握紧自己的剑,用坚定的目光望向那白色的衣袍。

“看来你和我想得一样,我们得快点找到它的下落了。如果让它练成了,那我们可就再也找不到她了……”

其实秋笛并没有走远,她也走不远。且不提她身受重伤这件事,光是她来到楚阳的目的没有达成,她就不会离开。但是现在她明显已经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一次失败的伏击不仅暴露了自己,还让旧伤未愈的自己再添新伤,实在是得不偿失。

楚阳市位于群山的环绕之中,群山之间自然是茂密的林地。这片林地足够大,藏下她可以说是绰绰有余。当然,此时的她已经蜕掉了身上的画皮,之前使用的那具女性白领的皮囊早已经不知道已经丢到哪里去了。

尽管身上的伤势已经在逐渐的好转,秋笛的心里却并不好受。这都是因为现在的局势已经变得越来越复杂了,正元道已经注意到了她,钟九折也在步步紧逼,而自己的目标却还不见踪影。

该死,都是因为那只告密的狐狸!

秋笛一想到到苏梨果就狠狠地咧开嘴,露出两颗尖锐的獠牙来。那直冲云霄的怨念与杀意惊动了一片飞鸟。

在思考下一步动作之前,秋笛不得不接受她已经走投无路的事实。钟九折她是决计惹不起的,叶南秋的雷法也是让她心有余悸。如果是在她的全盛时期,她或可与燕惊鸿一战,虽说输多赢少,但是战斗本身以外的布置才是她擅长的,她有信心让对方掉进自己的陷阱里。但显然,她目前的状态恐怕连傅立叶都打不赢。

想到这里,她心里对苏梨果的恨意又加深了一分。

“能让你这么咬牙切齿的人还真不多见,能不能跟姐姐说一说是哪个冤家招惹了妹妹呢?”

是谁?距离这么近而我居然没有发觉!

这声音是从上面来的!

秋笛打了个激灵,连忙抬起头来,却见一片黑色的羽毛自空中缓缓飘落。而看到这一片看似寻常的羽毛,秋笛的瞳孔却突然缩紧,爪子伸出,身上的毛发都倒竖了起来。

没错,能让秋笛咬牙切齿的人是不多,而对方就是其中的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