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谧的森林里,一个三人小组谨慎地前行着。

越往深处走,仿佛越有着不可名状的东西出现。

古怪的符号,不知名生物的低吼,越来越强大的撕扯感。

“这应该是一种领域。”洛恩脸色凝重,“奥尔威玛应该已经在苏醒的边缘了。”

也许下个星期?也许明天?也许下一秒。

谁也说不清楚,未知的命运宛若一个闸刀一般悬挂在我们的头顶,只等着计时器上最后的那个“1”变为“0"。

天色已经逐渐暗沉了下去,我有点不甘心,咬了咬牙,说道:“看来今晚只能在这里过夜了。”

这处环境很不是好,巨大的生物骨架横立在中间,绿豆般大小的蚊虫不停地发出“嗡嗡”声。

不过也没什么办法,永夜森林之所以叫永夜森林,是因为夜晚在这里乱跑的旅者,等待他的只会有真正的永恒之夜。

帐篷很快被搭建了起来,一共三间,每个人各住一间,然后是交替寻班,由洛恩、兰斯洛特守上半夜中半夜,我守下半夜。

我迷迷糊糊地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梦里是一片奇怪的,空旷的巨大荒野,荒野中心有个少女不停地用手挖着地面。

我有点好奇,走了过去,才发现她的手早已血迹斑斑,但她好像感觉不到疼痛般。

“你在挖什么?”我忍不住问道。

少女没有回答我,只是口中喃喃道:“三、四、六、七……”

“不对不对,少了一个!”她烦躁地摇了摇头,又重新数起来:“三、四、六、七……”

“少了个五。”我忍不住提醒道。

“咦,对了,少了个五。”她喜笑颜开,像是发现了什么新奇的东西一样手舞足蹈了起来。

然后诡异的事情发生了,我看着自己的身体站了起来,跟着少女一起手舞足蹈。

不知从哪里又跑出了几个少女,算上我一共七个。

“啦啦啦~啦啦啦。”我们哼着歌谣,朝着北方走去。

"醒一醒,希尔斯。”梦魇中,有人摇醒了我。

我费力地抬起眼皮,映入眼帘的是兰斯洛特。

他看起来很疲惫,死气沉沉地看着我,眼珠里充满了血红的血丝。

我“唔”的应了一声,强迫自己从睡袋里起来,几只附在睡袋外面的昆虫般生物被惊扰,摔在地上,“吱吱吱”地吼叫着。

“你守夜的时候有没有出什么状况?”

“没有,一切都很正常。”

兰斯洛特又吩咐了我几句,便匆匆地回到了自己的帐篷,很快地传来一声闷哼声。

我来到营地中央的火堆处,看着噼里啪啦燃烧着的火焰,发着呆。

“啪滋啪滋."

火在烧。

暗红色的火焰不断跳动着,倒映着我的面容。

某一刻我感觉不太对劲,哪里不对呢?巨大的白色骨架孤零零地放置在那里,像是神明随手撕坏的玩具。

而那种不详的感觉越来越强烈——

像是有一团什么堵塞物堵住了我的喉咙,我看着火焰中自己不断腐化的面容——

那个答案呼之欲出——

但是胸口仿佛被人狠狠地揉涅了——从声道发出的声音只变成微不可闻的“丝丝”声。

…………

"醒一醒,希尔斯。”

我费力地抬起眼皮,映入眼帘的是兰斯洛特。

他看起来很疲惫,死气沉沉地看着我,眼珠里充满了血红的血丝。

“你!”

恐惧如同潮汐般席卷了我。

“那只是一个梦,奥尔威玛的召唤。我和洛恩都做了。”兰斯洛特把我的手放到他的手心,温暖的感觉驱散了我内心的阴霾。

但是还有更重要的。

“那个答案是!”我急切地开口,却又发现了一个更令我悚然的事情。

“什么答案?”兰斯洛特疑惑地看着我。

我清晰的感觉到,关于那个答案的记忆在我脑海中不断淡化,消散。

像是一根连着门的丝线,而那个丝线断了,门永远也打不开了。

像是被一只看不见的手拿着剪刀,“咔擦”一声剪断了。

“没什么。”我抱着头,显得有点痛苦。

“你要是还是很累的话,下半夜也来我守吧。”

“不,我完全可以应付。”我不再去管脑海中的一堆乱麻,深吸了一口气,走出了帐篷。

兰斯洛特跟在我身后走了出来,英武的双剑士显得有点佝偻,他递给了我一个东西,“祝你好运。”

我伸手接了过来,这是一枚徽章,表面看起来很精致,但摸起来有种粗糙的砂岩般感觉,上面绘着一个半身人的生物和一个手持双剑的男子的战斗,徽章下面刻着一行东瑞尔马文字。

“奇思妙想的战斗方式不太强大的魔物双剑士可耻的胜利。”我念了出来,看到最后一句不禁噗嗤一笑。

东瑞尔马是一种很形象的文字,使用它的国家也就只有东方沿海的海上明珠——“雄伟的大查玛国”和“雄伟的大查玛国”附属的几个国家。这种文字就像是一个个小人,这一行句子像极了小人打篮球的样子。

“你别笑。”兰斯洛特故作威严地说道,但是他明显是很用力地在憋着笑。

“这是我当初在‘雄伟的大查玛国’历练时得到的一枚颂歌印记,说起来那时还没有遇到洛恩。”

“没想到啊,你那时候应该年纪很小才对吧。”

“小?不小了,我那时候十三岁,已经是普通男孩入伍的年龄了。”兰斯洛特现在就像是酒馆里那种有故事的大叔,他从口袋里想摸出什么,结果没有烟,也没有酒。

“给。”我递给他了一瓶我还没喝完的酒。

“谢谢。”兰斯洛特接过了酒,咕咚咕咚地灌了一口,回忆道,“这个半人身的生物是肆虐着一处村庄的魔物,那时候官方让我师傅去消灭这个魔物,酬劳是一枚颂歌印记。”

“魔物不算太强大,却有着远超人类的阴险和狡诈,甚至能短暂地幻化成人类的模样。”

“师傅刚来到村庄便吃了一个亏,代价是一条手臂,那时候我都傻住了,血溅到我的脸上,我傻愣在原地,不知道师傅会不会死,如果死了的话我又会不会死。”

“但是师傅很勉强地用一支手撑着剑柄站了起来,他回头看我,朝我怒吼道:趴下!我迟疑了一会,随后趴了下来,这也导致师傅的剑慢了一秒。”

“后来呢,我像个小孩一样蹲在地上抱着头,耳边的厮杀声一直持续到了黎明。”

“师傅死了,魔物也死了。”

兰斯洛特喝完了最后一口酒,把空酒袋还给了我。

营地里一下沉默了下来,只有火焰燃烧的声音和洛恩的酣睡声。

“我累了,先去睡了。”

“哦。”

我注视着兰斯洛特回到他自己的帐篷,讲完了那个故事,他好像又老了几岁。我没有问他为什么现在只带一把剑。

过了一会。

“啪滋啪滋”

火在烧。

巨大的骨架森冷地折射着月光

我仿佛又置身于那个最深的梦魇,压的我喘不过气来,眼前的一切都在扭曲着成为一个个黑洞互相吞噬,直到胸口的冰凉感传来,我像是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一般握住了兰斯洛特给我的徽章。

一切都正常了。

“奥尔威玛,这个名字的意思在不朽者帝国的语言里,是“fahoifdhoah”。幻境与吞噬之神。不朽者帝国的人们有着很高的宗教崇拜性,所以以神来称呼这个巨大的怪物。”

闲的无聊,我随手翻开了兰斯洛特带着的一本书,书名是《小中森各魔物解析(不全)》,里面记录了一些繁琐而又奇怪的魔物记录,光是看着那些文字便让人头疼,所以我便直接翻到了奥尔威玛的一页,只有残破的一些琐碎记录。

后面的记录和兰斯洛特的叙述差不了多少,但是有一行血红的小字引起了我的注意。

小字是用莫比乌斯——不朽者帝国内通用的本开斯体写成的,却不成任何章法,每个字都可以随意组合排列出一个新的句子,初看时甚至以为是同章页上的其他涂鸦一般。

我想了一会,什么都没想出来。

“什么东西啊。”我将书放回了原来的位置,抱怨道,此时夜已然入深,小小的火源散发着唯一的光芒,让人不由自主的想要接近。

“啪滋啪滋”

火在烧。

火在烧。

“啪滋啪滋”

我惊醒了!像是迷梦的人被狠狠地刺了一下——得益于兰斯洛特给我的徽章——我此刻离火焰不足一米,火焰此时竟诡异地呈现出血红的颜色,只要稍稍往前我就会被焚烧。

“希尔斯。”有人换道我的名字。

我顺其望去。

黑暗中的少女身形显得单薄无力,轻轻地倚在苍梧下,镶嵌满钻石的白色长裙上沾着大块大块的血污。

我不知道用一种怎样的状态面对她。

思考良久,我看着她,复杂地说道:“好久不见,洛尔希薇。”

洛尔希薇慢慢地朝着我走来,带着纯血种的高贵和优雅,离近了,我才发现少女的嘴角早已流出了涓涓细血。

一瞬间我感到心里深处莫名难受,放下了所有戒心,抱住了她,“你怎么受伤了?”

“咳咳咳,”洛尔希薇咳着血,却还是语气强硬地说道,“放开我,不要碰我。”

我没有理她发的小脾气,小手放到了她的额头上,却是烧红的铁锭般的烫。

好难受啊!不知为何,血脉深处传来一种悲鸣的感觉。

我看着自己苍白如皓的手腕,下定了决心。

“哗啦”一声,我用兰斯洛特给的微章割开了手腕,将血一滴一滴地滴到洛尔希薇的嘴里。

而昏死的少女就这么躺在我怀里,一副任君采撷的模样。

这幅场景似曾相识呢。

我恍惚地记起了刚穿越的那一天,干燥的嘴唇永不满足地索取着滴落的液体。

……………………

交换了血液,就永远做彼此的人吧。《血族教条》,第185条。